第一章 喜欢这份新的工作,但是如果半年领不到薪水,我还会愿意留下吗?其实在这 样自问的同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老实说,爱情与面包放在面前,我已经是那种会选择面包的人。 老实说,理想与现实横在眼前,我已经不是那种清高到底的人。 生活里最大的无奈,是发现自己无法成为自己心里所想往的那种人。 原来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不是别人,却是我自己! ☆ ☆ ☆ T大的下课钟声响起, 打醒了学生们昏沉沉的周公梦,也打断了教授的口沫横 飞,不等教授宣布下课,学生们早已成群结伴冲出教室。 于霜葭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白白静静的小脸蛋,有一种细致温润的气质,不 明白的人总以为她是沉静乖巧的,没有人看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浮气躁。 “葭葭,你在发什么呆?再不快点,餐厅就要人满为患了。”于霜葭的好朋友 程露催着她。 虽然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是于霜葭还是背起背包,跟着程露往餐厅的方向走。 快要接近餐厅的时候,于霜葭突然开口问道:“程露,你有没有发现,耿天敖好几 天没来上课了?” “拜托,我的于大小姐,这已经是旧闻了好不好?刚刚上电算课的时候,我后 面那两个三八阿花躲在电脑萤幕后面,耿天敖长、耿天敖短的,说什么见不到耿天 敖的脸,就提不起精神来上课,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不过算一算,耿天 敖那家伙还真是大胆,几天不见人影,也不怕教授点名,都大四了,万一拿不到毕 业证书……”程露吐吐舌头。 “不会的,耿天敖年年都领奖学金,不会毕不了业的。”说得太急了,连于霜 葭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度关心的味道。她为什么这样在乎他的事呢?大学三年同班以 来,耿天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向来粗线条的程露看了于霜葭一眼,“葭葭,你干嘛这么紧张?你该不会和那 两个阿花一样,看上耿天敖了吧?” “我……”于霜葭脸色陡地转红,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焦灼的解释:“我才 没有。” “没有最好。”程露哼着气说:“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女生都迷耿天敖迷得要 死,即使挨他一记白眼也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照我看来,那个耿天敖除了脸孔帅了 一点,身高高了一点,成绩好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更别提他还是个名副 其实的铁公鸡……”说起这点,连任四年总务股长的程露就有一肚子的气,“葭葭, 你知道吗,这学期的班费,耿天敖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缴呢,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 真是气人。拜托,只不过区区两百块钱而已,那个小气鬼竟然说他不郊游、不烤肉、 不参加汤圆大会,所以他不想缴班费!我的天,你能相信吗?叫那些脑眼昏花的女 生来看看他锱铢必较的模样,包管她们从此不知道暗恋两个字怎么写。” “程露……”于霜葭拉拉好友的手,“别生气了,你不是饿了吗?” “想起那个小气鬼,气都要气饱了。”程露气呼呼的说,然后眼珠突然一转, 兴奋的说:“葭葭,那个小气鬼不是你弟弟的家庭教师吗?就算他不来上课,也不 会忘记赚钱的,对了,你弟弟今天晚上应该有课吧?” “程露,你别指望我去替你‘要债’,你明明知道耿天敖讨厌我,那时候他知 道家教的对象是我弟弟的时候,立刻就向爸爸辞职了,要不是我那难缠的弟弟摆明 一副‘给我耿天敖,其余免谈’的模样,迫使爸爸不得不挽留住他,他早就不干了。” 于霜葭的口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哀怨。 程露嗤之以鼻,“拜托,什么辞职,我看是变相要求加薪,他一定知道你爸爸 是台湾的企业之神,于家是台湾首富,才故意借题发挥的。” 于霜葭身为台湾首富之女的事,除了程露和耿天敖之外,校内几乎没有人知道; 程露是于霜葭小学至今的好朋友,而耿天敖则是到于家当了家教之后才知道的。 “程露,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说来说去,于霜葭就是舍不得有人说耿天 敖的坏话,即使对方是她的好朋友程露也不例外。 “就算是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反正我就是要他给我把班费交出来。” 程露脸上挂着算计的奸笑。“而且,他愈讨厌你愈好,为了摆脱你的纠缠,他自然 而然会把钱赶快交给你,这样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打定主意后,程露心满意足的推着于霜葭进入餐厅,点了满满一大盘菜来慰劳 自己的动脑过度,然后又不断把菜往于霜葭的碗里挟。 “葭葭,快吃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替我‘要债’。” 听见她的话,于霜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连程露都要不到的债,她行吗? 唉,要债这条路…… ☆ ☆ ☆ 七点半回到家,于霜葭在弟弟的房门外停了好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见耿天敖 好听的声音抑扬顿挫,有节奏的敲打着她的心房,她贪恋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 要更接近那好听的声音,冷不防房门却被打开来。 “老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于谷星手叉着腰,对着于霜葭气急败 坏的吼叫着。 “哦……”于霜葭像是被逮个正着的现行犯,红着脸、低着头,呐呐的辩解: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只是想看你有没有用功……” “怎么,周大哥今天没空和你约会,你就回来监视我?”叛逆期的少年,情绪 总是特别多变,加上今年就要升大学的压力,让他变成家里的小霸王,谁都惹不起 他,否则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平常的时候,于霜葭绝对不会跟弟弟过不去的,她知道弟弟的压力大,心情自 然不轻松,可是今天不一样,他竟然当着耿天赦的面让她下不了台,而且还提什么 周大哥……想到这里,于霜葭往门内张望一下,却看见耿天敖正巧低下头,她不知 道他刚刚是不是在看她,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听见弟弟的话了。 于霜葭的脸仍然是红的,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免得听起来太怯 懦。“我说了几次了,我跟周力恒只是普通朋友,你别瞎说。” “谁瞎说了?周妈妈都来提了好几次亲,说你一毕业就要周大哥把你娶回周家。” 于谷星叛逆归叛逆,对于唯一的姐姐,却也是关心的。 周、于两家是世交,从小于霜葭与周力恒就被双方父母视为一对金童玉女,两 人不仅外貌出众,连家世背景也旗鼓相当,因此双方父母无不极力撮合,希望儿女 互结秦晋之好。 听见于星谷的话,于霜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愤怒到了极点,以致于连 话都说不出来。 “于星谷,你要是不想上厕所,就赶快给我进来上课。”耿天敖在于家姐弟暂 停交锋的空档插了一句话。 耿天敖的口气听起来傲慢又自大,但是于星谷偏偏吃他这一套,他乖乖的应了 一声,决定不再和于霜葭这个“女流之辈”计较,连忙往长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看着于星谷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于霜葭又往门内看 了一眼,刚好耿天敖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一对撞,于霜葭仿佛听见空气中擦 出哗哗剥剥的火花声,她的脸霎时更红了。 耿天敖也有相同的感觉吗?不然,他为什么往她的方向慢慢走来了?于霜茨紧 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 耿天敖穿着黑色的T恤、 黑色的牛仔裤,他的发黑而浓密,他的面庞黝黑而刚 硬,他的身躯高大却轻巧,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停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于霜葭仰着头,看着他黑黝黝的眸子,她觉得口干舌燥,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 说话啊,问他为什么好多天没到学校上课,问他需不需要她的笔记,还有……喔, 还有程露要的两百元班费,但是她的唇好像被人给缝住似的,怎么也张不开来。 接着,轰然一声,所有的问号都在她的面前消失,耿天敖竟然当着她的面,毫 不留情的甩上了门。 ☆ ☆ ☆ 迎着夜风,骑着铁马回家,一直是耿天敖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微凉的夜风,往 往能让最昏乱的头脑清醒,但是今夜,这个方法却失效了。 进入阳盛阴衰的资工系就读之前,耿天敖就对自己暗暗发誓,绝不在大学时代 谈恋爱。然而新生训练当天,依着学号的关系,他碰巧坐在班上仅仅十二个女生其 中之一的后面,冗长的新生训练时间里,一种好闻的、甜甜的香味不停飘进他的鼻 尖,撩得他心烦意乱。 一直以来,耿天敖都将女人与麻烦画上等号,尽管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他趋 之若鹜,但是他从没有自寻烦恼的冲动。然而,那天他盯着前座女孩的后脑勺,看 着她短而滑顺的乌黑发丝,竟然奇异的感到心跳失序,呼吸也变得混乱。该死,他 甚至没有看见她的脸,就对她的味道上了瘾,第一次,他像个色狼一样,假装弯下 腰来系鞋带,却趁机把脸凑进女孩的后颈,汲取沁凉的芳香。 或许是他急促的呼息惊动了女孩,她不安的转过头来,耿天敖总算看见她的脸。 月牙白的脸庞没有一丝瑕疵,大大的眼睛不知是黑得发紫还是紫得发黑,紫黑的深 处闪着白亮亮的光,看起来神秘又圣洁,她的鼻子小而挺,嘴唇薄而迷你,额前覆 着薄薄的刘海,耳下两、三公分的短发滑溜溜的顺过她红扑扑的脸庞。 耿天敖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女孩,清扬灵气,他原本以为美丽和可爱是不能并 存的,可是他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一种强烈的东西猛然撞开他的少男心,那张脸从 此主宰了他的灵魂。 勉强镇定的系好鞋带,耿天敖魂不守舍的正襟危坐起来,不敢再往女孩的方向 靠近。为期三天的新生训练对他而言,训练的似乎是他的定力,而那张脸蛋和香气 是他所学的全部,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记住。 知道那张脸的名字的头一天,耿天敖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他在黑暗中不停重 复念着“于霜葭”,然而兴奋到最深处,他却开始害怕,他不知道光是一个女人… …不,只是一个女孩而已,就可以这样影响他,他既定好的人生计划里,怎能摆上 这样一个不能掌握、不能确定的变数? 他要力争上游,他要出人头地,他要成为把他养育成人的育幼院院长最大的支 柱,他要为其他的孤儿们造一座天堂之家…… 所以,那些小情小爱,在远大的目标面前,应该显得微不足道才是。对,就是 这样的,他不能被于霜葭影响,不能被她蛊惑。于是,他远远的避开了她,一句话 也不跟她说,因为他知道她的声音也有魔力,低吟时清朗如山泉、高昂处恰飞瀑流 泄…… 不行,不能再想她了,想想未来,想想院长,想想那群孤苦无依的小朋友。耿 天敖不停的提醒自己。 他开始努力找工作,却没想到一头找进于霜葭的家里,成为于星谷的家教。他 这才知道于霜葭不寻常的家世背景,知道她的爸爸竟然就是台湾的企业经营之神, 对台内政经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个发现虽然让他痛苦万分,却也帮助他从 激情之中冷却下来,他很清楚,像于霜葭这种娇贵的大小姐,他是绝对高攀不起, 她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是的,班上的男同学,他系的男同学,外校的男同学,多的是为于霜葭疯狂的 人,不需要他耿天敖再去凑热闹了。可是,三年来他冷眼看着为她疯狂的男生一个 个撞了钉子,一个个打退堂鼓,他的心却因此而窃喜着,知道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 追求,他心中微弱的希望之火因此不曾熄灭…… 直到今天晚上,“周力恒”三个字掀起一阵暴雨狂风,令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岌 岌可危。他想起她伫立在门边,想起她那张清灵的脸,想起她曼妙的嗓音,想起她 纤纤的身影,他的心都痛起来了。三年了!他逃避自己的感觉三年了,可是,他却 一点儿也没办法忘了她,虽然他一句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但是他已经习惯有她相陪 的梦。 耿天放心神迷乱,蓦地,一阵尖锐的煞车声从他身边划过,接着响起一声粗野 的诅咒:“少年耶,闪个边啦。” 耿天敖拉回飘远的思绪,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脚踏车骑到快车道来了。他苦笑一 声,卯力把车踩回慢车道,却突然觉得自己失去前进的动力,想来是没吃晚餐的结 果吧。 他把车停在路边,喃喃告诉自己:“那不是你应该得到的,那不是你的……” 昏黄的路灯,微微提高了黑夜的温度,但是耿天敖的心,却愈来愈冰凉。 ☆ ☆ ☆ 辗转难眠了一整夜,于霜葭带着负荆请罪的心情来到学校,她一进教室,选了 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没想到眼尖的程露还是很快的发现了她,并且大咧咧的在 她旁边坐下。 事实上,除了程露这个小学至今的好朋友外,于霜葭可说是再也没有谈心的对 象——她的外表太出色,虽然她从不刻意装扮;她的气质太高尚,虽然班上同学几 乎都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她的才情太动人,虽然念的是热门的资工系却有文人的 风采。就是这些特质,让班上的女孩儿一个个自惭形秽、退避三舍,而那些男生则 是三句话不到就妄想当她的男朋友,烦得她连话都不想跟他们说。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喂,葭葭,怎么样,我那两百块班费有着落了吧?”程露一脸“钱嫂”的模 样。 “呃……”于霜葭突然说不出话来,耿天敖当着她的面甩门的模样还在她的脑 海里萦绕不去,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轰然一声的巨响。她不知道,原来耿天敖 真的这么讨厌她。 “喂……葭葭, 你千万别哭。 ”程露被于霜葭突然眼圈一红的模样吓坏了, “没要到就算了,我不会怪你的,国父革命都失败了十次,何况你是第一次要债, 要不到是应该的,别哭别哭,再接再厉就好了。” 什么嘛?这个坏程露,竟然还想逼她去要债,还把国父革命都搬出来,简直莫 名其妙!于霜葭吸吸鼻子,决定正面拒绝这个苦差事,想起昨天那种难堪的场面, 她难过得简直想要死掉,说什么她也不要再受一次。 但是,于霜葭知道程露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个性一旦拗起来,是不会轻言 放弃的,于是她拿出小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程露。 程露一时之间似乎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傻傻的接过两张钞票,向着光源 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好像在判定钞票的真伪一般。“葭葭,那个小气鬼真的把班费 给你了?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像你说的,他讨厌死我了,为了让我别去烦他,所以就把钱交给我了。”于 霜葭心酸的说。 是这样吗?程露眯起眼睛,一脸玩味的模样。于霜葭可是校内校外有目共睹的 气质美女掌门人,那个耿天敖再酷再帅也不至于瞎了眼吧? “算了,别管那个小气鬼了,他没眼光是他的事,葭葭,你可别告诉我,你一 大早失魂落魄是为了那个铁公鸡喔!” “我……才没有,他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一句,我怎么可能为他伤心?”说不伤 心,但是于霜葭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悲情。 “还嘴硬,”程露捏捏于霜葭的鼻子,“净想些有的没有的,你要不要去照照 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 “程露……”于霜葭娇嗔一声,满脸不依。 “好好好……我不跟你闹了,”粗线条的程露仍然嘻嘻哈哈,她完全不知道自 己无意间撩拨了些什么,“谁不知道你有个郎骑竹马来的周力恒。” ☆ ☆ ☆ 上了一整天的课,仍然没有耿天敖的身影。于霜葭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连一 句话都不肯跟她说,昨天还当着她的面甩门,可是她却不能克制自己想他的欲望。 她这样究竟算什么呢? 怀着又气又怨又沮丧的心情,一出校门,于霜葭就看到周力恒开着一辆招摇的 跑车等在那儿。他以手支颐,摆出一副万人迷的模样,身上穿着考究的名牌西装, 她几乎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浓呛的古龙水味道了。 于霜葭心想周力恒忙着装模作样,一定没空注意到她,所以她低着头快步走出 校门,希望自己可以平安逃出周力恒目力可及的范围。 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葭葭,我这么 惹人厌吗?” 功亏一篑,于霜葭心里暗骂一声,吸口气,勉勉强强转过身来。“周力恒,你 们学校今天不用上课吗?” “为了见你一面,跷课也值得。”周力恒拨拨额前的发丝,不论何时何地,他 都要维持仪表的满分。 简直肉麻当有趣,恶心当深情,于霜葭快要受不了了,再不想办法把周力恒支 开,他不晓得要在这里“搔首弄姿”到什么时候。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这下周力恒可不敢再耍嘴皮子了,他赶忙拉起于霜葭的手,往他的宝贝车走去。 “我妈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她还说如果我今天约不到你,就不准我进家门。” 于霜葭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推拒也没有忸怩,对于周力恒这个从小就认识 的玩伴,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特别的情愫,即使他把她牵得紧紧的,她的心里也不曾 泛起任何一丝波澜,何况,他从小就常常这么拉着她,两人手拉手对她来说不具任 何特别的意义。 “周妈妈好吗?”她跟着周力恒走向跑车,一面问道。 “好好好,”周力恒捏捏她的手,嘻皮笑脸的说:“只是和我一样,想你想得 紧。” “周力恒,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油嘴滑舌了?”于霜葭白了他一眼。 “我这是甜言蜜语,不是油嘴滑舌。”周力恒不顾于霜葭的指责,继续疯言疯 语:“妈说一年后你就是我老婆了,何必这么生分?” “喂,究竟是你想娶我,还是你妈想娶我啊?”这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 清楚,她才不要嫁给这种糊涂蛋呢。于霜葭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当她把视线收回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个好高好大的身影,她紧张得手 心冒汗,焦急的想要甩开周力恒的手,可是那只大笨牛却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不顾 她的挣扎,细细擦起她掌中的汗。 耿天敖牵着脚踏车,故作平静的走过于霜葭和周力恒。他早听见他们之间的对 话,甜蜜得就像情人之间的斗嘴。原来那就是周力恒,果然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一 流的西装、顶级的跑车,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耿天敖握紧脚踏车龙头,浑然不 觉自己的指关节都泛白了。 看着耿天敖一步一步的越过自己,于霜葭终于奋力甩开周力恒的手,她猛然转 身,刚好捕捉到耿天敖潇潇洒洒的抬起腿跨上铁马,头也不回的骑着铁马离去了。 憋着一肚子气转回头,于霜葭没好气的说:“这下你高兴了吧?周力恒。” 他怎么啦?周力恒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自己是哪里惹着于霜葭了。 看着他这副无辜的样子,于霜葭更火了,她讨厌他一丝不苟的发型,讨厌他满 身的名牌,更讨厌他的豪华跑车。 “周力恒,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最好进不了家门,变成一只流浪狗。”说完, 于霜葭用力推开他,往学校边的一条小巷子奔了进去。 ☆ ☆ ☆ 流浪狗的诅咒果然应验了,不过却是应验在于霜葭的身上。 她在街上晃荡着不想口家,因为她知道周力恒一定会跟周妈妈打小报告,然后 周妈妈一定会打电话给妈妈,从她的手机一整晚响了不下十次就可以知道,他们一 定都在等着定她的罪。 只要她一回去,妈妈一定会要求她跟周力恒道歉,但她才不要呢。她真的受够 了,她压根儿不喜欢周力恒,偏偏双方家长一头热,连弟弟都知道周家迫不及待要 把她娶进门的打算。更可怕的是,他们连问都没有问过她一声,就决定了她的一生, 眼看再过不到一年就要毕业,她不能呆呆的任他们摆布。打定主意后,于霜葭决定 结束短暂的流浪生涯,回家面对家人。 走进家门时已经十点半,于父明天还要上班,早睡了,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于母 一个人在看电视。 “妈,我回来了。”于霜葭轻轻唤一声,然后奔到母亲身边,和她一起腻在沙 发上。 “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于母宠溺的摸摸她的短发。 “妈,人家才没有做错事呢!你不知道那个周力恒有多讨人厌。”于霜葭皱起 鼻子说。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周力恒就会打小报告。 “是吗?周力恒做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呢?” “他……”于霜葭支吾半天,却想不出个具体的理由,“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他。” “可是葭葭,力恒那孩子却好喜欢你,周妈妈和周爸爸也一样,你如果嫁到周 家,一定会过得很好。” 于霜葭想起周妈妈的温柔,想起周爸爸的和善,想起周力恒的百依百顺,她想 得头都要炸掉了,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摇摇头,“妈,我会寂寞的,因为我不爱他, 要我守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会寂寞而死的。” ☆ ☆ ☆ 第二天中午,程露跷了课,因为她在军中服役的男友难得放了荣誉假。 “可爱的葭葭,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下午如果教授点名的话,别忘 了帮我答‘有’。” 交代完之后,眉飞色舞的程露像只翩翩飞舞的彩蝶离去了,于霜葭看着好友充 满活力的身影,没出来的一阵落寞。天啊,她已经大四了,人家白先勇写的是《寂 寞的十七岁》,她都已经二十一岁,转眼就要毕业了,可是她的恋爱学分却修成了 个零蛋…… 此时,教室里几个被她拒绝过的男生,眼见凶巴巴的程露不在,于是大着胆子 把于霜葭团团围住。 “我们有荣幸和于霜葭小姐共进午餐吗?”他们摆明了想赶鸭子上架。 于霜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班上除了她和这三个男生之外,竟然没半个人在了。 她努力壮着胆说:“很……很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吃吃饭,我们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我真的在等人……”于霜葭忍住尖叫的冲动,毕竟大家是同学,扯破了 脸对谁都没好处。可是,其中一个男生竟然开始动手动脚,就在她决定放声呼救的 时候,耿天敖突然走进教室,冷冷的看着他们。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会杀出这个程咬金。他们哼哈几句之后,无趣 的摸着鼻子走了。 于霜葭一直到他们走远,才发现自己吓得都腿软了,她挤不出一丝力量移动, 只能用手环住自己,免得身体抖得太厉害。她抬起毫无血色的小脸,对着耿天敖说 了一声“谢谢”。 不管他有多讨厌她,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想帮她解围,也不管他总是不肯跟 她讲话,他救了她是事实。 “跟他们去吃饭不就没事了,至少餐厅人多,他们还不至于欺侮你。”耿天敖 看着她不停发颤的身体,忍不住打破三年多的沉默。他愤怒的握紧双拳,恨不得打 得那三个臭家伙满地找牙,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呢? 在听见耿天敖声音的同时,于霜葭立刻停住了颤抖,不可置信的情绪取代了恐 惧害怕,她眨眨眼,傻傻的问:“你在跟我讲话吗?” 看着地瞠目结舌的可爱模样,耿天敖短暂的失了心魂,勉强自己回过神来之后, 他选择用嘲讽掩饰自己的关心,“没事少招蜂引蝶,就不会这样了。” “我……”听见这样侮辱人的话,而且还是从耿天敖的口中吐出来,杀伤力似 乎特别强烈。于霜葭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抽着气说:“耿天敖, 你……混蛋,我情愿……你一辈子不跟我讲话,也不要你这样侮辱人……” 勉强支撑自己的力量一旦消失,于霜葭眼前一黑,整个身体软软的往前倒下, 耿天敖急急往前,在她的额头撞上尖锐的桌角之前,接住了她。 “你走开……”于霜葭倔强的说。她的身体崩溃了,可是她的心仍是清醒的, 她没有忘记耿天敖指责她招蜂引蝶。 耿天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放开。怀中的香软让他心生留恋,他明明听见 她要他走,可是他的脚动不了,他的手更无法放开她,他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耐人 寻味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就像他在新生训练的时候闻到的一样,除此之外, 他还闻到一种女性的、诱惑的、让人难以抗拒的味道,而他的胸膛也感觉到她胸前 饱满的曲线。 “耿天敖,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听见于霜葭的话,耿天敖终于回过神来,他狼狈的望着她,看着她红艳艳的脸 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他的指尖犹然清楚感受到她身体的余温, 她的香甜已经沁入他的心窝…… 他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他松开了于霜葭,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后从甩头,准备走出教室, 可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隐隐传来她饮泣的声音。 间间断断的哭声,经过特别的压抑却还是逸出口,听起来那样的柔弱无助,充 满了惊慌恐惧。耿天敖咬咬牙,踅回她的面前,他深深盯着她颤抖的红颜,发现自 己无法用脑子思考,只能听从心的决定,开口问她:“你要不要吃午餐?” 于霜葭早就不饿了,可是,她多想跟他在一起啊,耿天敖不只跟她讲话了,而 且还邀请她一起吃午餐,这一刻,她已经把他的指责丢到脑后,快乐涨满了她的心, 甚至堵住了她的口,结果她连最简单的回答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忘了你约了人。”耿天敖误会了她的沉默,于是死心的坐在一旁 陪她等着,他把拳头握得死紧,同时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管等会儿来的是她哪 一号男朋友,他都要克制自己揍人的冲动。 于霜葭轻轻抬起手,拉了拉耿天敖的衣袖,小声却清楚的说:“我没有约人, 而且我饿了。” 看着于霜自小小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袖,耿天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为了不 让她发觉自己过度的反应,他猛然站起身来,挣脱她的小手快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天啊,于霜葭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她竟然只因为他不小心救了她,就想赖 着他,甚至于生起勾引他的念头。 笨蛋,他只是不得已,你忘了吗?他是多么讨厌你,他不想看见你,更不想跟 你说话,他只是同情你而已……她胡思乱想着,之前那三个可恶的男同学已经完全 被她抛到脑后,她只知道耿天敖讨厌她、说她招蜂引蝶 “你不是饿了吗?再不走,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耿天敖没有回头,他靠在教 室门边,平静的说,直到听见她起身的声音,才又迈开步子。 喔,原来他没有抛下她的打算,于霜葭收起自怨自艾的情绪,小心的跟在他身 后,告诉自己别多话,别惹烦了他。她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大手,突然想起他刚刚结 实的拥抱,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沉默三年的冰山融解了,冰水滚烫成热情,沸沸然流向两颗早已相倾的心灵里。 ---------- 心动百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