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点左右,詹启圣带她走出国父纪念馆,走进附近的巷弄,七弯八拐后,进 入一家餐厅。 那家餐厅有个怪名字,叫「牛仔的辣妹妹」,听起来有点不太正经,但食物 正点得让人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田蜜蜜尝了一口,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但能吃辣,而且爱吃辣,而她竟然活了 二十四个年头才发现这件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墨西哥菜。」他彷佛神机妙算的半仙,得意洋洋的说。 那里的食物不论是煎的煮的炒的炸的,每一道都有一个共通的味道,够辣, 够呛,很够味!很对他的味,显然也很对她的。 瞧!他很快就找出了两人之间的共同点。 「如果你去庙口摆个摊子,」她伸手扇了扇吃了前菜后辣呼呼的舌头,「我 会考虑送你一块『神机妙算』的匾额。」 但他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的舌头。 她插了好几下之后才发现他的眼睛在看什么,红着脸开口,「抱歉,我平常 不会这样的。」真是丢脸,她应该赏自己一巴掌。 「喔?」他饶富兴味的看着她,「那你平常是怎样?」 「我一向很淑女。」她不安的动了一下,缩回舌头,改用餐巾擦擦小嘴。 「淑女!」他捧着肚子爆笑一声,「你饶了我吧!」 「你那是什么态度?!」她丢下餐巾,脸色像盘子里的红辣椒。 「抱歉、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他却坏坏的扬起眉毛,往前凑近她,「 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和我?淑女和绅士吗?」 「我说我是淑女,又没说你是绅士!」她很生气的纠正他,「家扬才是绅士。」 她在绅士面前是淑女,「你是恶棍!」而在恶棍面前,她一点也不介意当个悍妇。 烤鸡上来了,田蜜蜜一刀切下去,一人一半,但她把比较大的那一半放到自 己的盘子里。 「我觉得你对我的误解相当深。」他装作没看见她孩子气的贪吃举动。 「喔?」她则装出一副当真误解了他什么的样子,「还是你比较喜欢坏胚子?」 眯眼笑了一下。 「除了恶棍跟坏胚子,你难道没有好一点的形容词?」 问题是他摸着下巴、咧着嘴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坏透了。 「当然有!」她切下一块辣鸡肉送进嘴里,「老天,真好吃!」食物吞下去 后,继续露出笑容侮辱他,「你觉得臭虫怎么样?」 「臭虫?」还真没人这么形容过他。 「你会让人发痒。」 「痒?」他不动声色的问。 「嗯,让人痒得很难受。」她吞着美食,一副没空理他的样子。 他咧开嘴,「如果你坚持,我勉为其难的接受就是了。」 抬起头,她嘴里塞满食物,呆呆的看着他。 「臭虫啊!」他竟然笑了,「在你想出更好的形容词以前,我们就先凑合着 用吧!」 神……神经病!她端起一杯水,试着把满嘴的食物吞进肚里。谁会愿意被叫 臭虫啊!他却笑得像中了乐透彩头奖,根本找不到一丝凑合的勉强。 真讨厌!她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她一副嫌他碍眼的样子。 「我又惹到你了?」他无辜的摊开双手。 「你的眼睛很讨厌啦!」她没见过连眼睛都会笑的男人。「真恶心!」他笑 得她莫名其妙又痒起来了。 「你不要看就好啦!」他对她眨了一下左眼。 说得也是,又没人规定非得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可!她连忙别开视线,忽然不 知道应该看哪里才好。他那线条分明得无懈可击的嘴巴?吞食物时会滚动的喉结? 宽宽的肩膀?他那么大个人在眼前,塞满她的视线范围,她怎么可能对他视而不 见?! 除非她放弃美味的辣鸡肉,离开这里。 但她舍不得!当然不是舍不得他,而是舍不得这顿美食。 她开始猛吞食物,解决掉自己盘子里那半只烤鸡后,朝他盘子里还剩下的那 根鸡腿溜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给你。」 他像是懂得读心术,主动把自己的那根鸡腿夹到她的盘子里。 「啊?」她有点迟疑,她认识的非素食主义者里面,很少有人不爱吃鸡腿的, 但他吃了鸡胸肉和鸡翅膀,却没动皮薄肉嫩的鸡腿。「你不喜欢吃鸡腿?」她看 一下鸡腿,又看一下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请用。」他耸耸肩,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吃的话,也是浪费,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她朝那根鸡腿进攻,「 我就当是替你做功德好了。」 「你还真能吃!」瞄她一眼,詹启圣非常确定她吃下去的东西全都长在该长 的地方。 「家扬也这么说。」她吞完鸡腿,拿起餐巾擦擦嘴,「他说能吃就是福嘛!」 「咳……」詹启圣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涩。他喜欢那个眼镜男,但是不喜欢 她一再提到他的名字。「要不要喝点什么?」 「除了酒以外,我喝醉了会发酒疯。」 「我可不介意!」他咧开嘴,「我知道一百种醒酒的方法。」 「不行啦!」她挥挥手,忽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也许是强大的辣劲加速了 体内的血液循环,她整张脸好像烧起来了。「我曾经在家扬的父母面前喝醉过一 次……」她吐吐舌头,「真的很糗。」 兜来兜去,她就是有办法把话题兜到家扬身上。 她连家扬的父母都见过了,他却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个糗法?蜜蜜小姐,嗯……」他的身体往前倾,装出绅士的模样,「 请问贵姓?」 她白他一眼,「田。」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一个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的男 人在这里大吃大喝。 「田……田蜜蜜!好名字!」他摸摸下巴,眼睛微眯邪邪的望着她,「果然 是人如其名的甜蜜蜜。当然,你知道,我说的绝对只是你外表的部分。」 说得好像她长得像天使,心肠却恶毒如蛇蝎。 「你这种只会以貌取人的家伙,当然看不到别人的内在美!」她立刻反驳。 他故意左右张望一下,然后邪恶的眨眨眼,「原来你这么想让我看啊……」 他瞄瞄她的胸口,挑起眉毛,「我猜你是走蕾丝风格,白色。」他弹了下手指, 「我答对了,对不对?」 她又白他一眼,死也不会承认他说对了。 都怪自己白痴,没事扯什么「内在美」,结果这无耻之徒果然拿来大作文章。 「家扬姓罗,」他没问,她又自动提起来,「罗家扬。」好像这名字是个挡 箭牌,能挡住两人之间奇怪的暗流。 「罗家扬。」他的好心情消失了,声音干涩的说:「听起来就是个好男人的 名字。」 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却扯不掉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不愿承认那种不 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他可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他从不嫉妒,从来不! 他绝对没吃那眼镜男的醋! 「对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吃醋,詹启圣故意很大方的延续这个话题, 「罗家扬是做什么的?」 「在家族企业里工作。」田蜜蜜回答得很笼统。 他可是跑遍大江南北的业务员耶!一听就知道眼镜男非富即贵,绝对不是寻 常的死老百姓。 「他看起来就像是企业家第二代,多金又斯文的小开。」 好好一句赞美,被他说得像讥讽。 田蜜蜜忍不住瞪他一眼,「小开也没有什么不好!家扬又不是纨袴子弟,他 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 「这我知道。」詹启圣打断她对罗家扬的赞美,她赞美罗家扬的顺口程度就 像骂他一样溜,「罗家扬的理想是在台北种出一千条绿色隧道。」 「你真的认识他?」田蜜蜜吃了一惊,罗家扬身为绿色地球保护协会义工的 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看看手表,夸张的说:「三个小时前在国父纪念馆 的灌木丛转角认识的。」 她又白他一眼。 他耸耸肩,那张脸装起无辜还真无辜。 「跟这种小开分手多可惜,如果你嫁给他的话,就是现成的小开夫人了。」 他端起水杯猛灌开水,眼睛透过水杯上端瞄她一眼。 「你少乌鸦嘴,我跟家扬只是吵架,没有分手。」望着他鼓动的喉结,她不 知为何也跟着吞了一口口水。 「说得也是。」他讪讪的放下水杯,又扯了一下领带,「奇怪,餐厅的空调 是不是有问题?好热。」 他看向她,而她也正在看他,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擦出奇怪的火花。 「对了,之前我们聊到哪里?」他咳了一下,「喔,你还没说你喝醉了是怎 么个糗法?」 「唱歌、跳舞、胡言乱语,」她摇摇头,「总之,所有想不到的事情我全做 了。」眼睛忽然垂下来,「我让家扬在他父母面前很没面子,他却没有生气,还 说那不是我的错,错在他不该让我喝酒。」 听起来罗家扬不但是个好人,还是个圣人。詹启圣却不舒服到有点想揍人, 但他仍勉强告诉自己:女人满街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他不会为女人伤心, 更不会嫉妒。 何况这个甜蜜蜜的田蜜蜜还不是他的女人! 但她会是的!他一定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不然他的名字岂不是要倒过来写 了吗? 圣启詹!老天,还真不是普通难听! 他必须想办法让她变成他的女人,就像他会想办法结束罗家扬这个话题一样。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家扬的错,我想应该是酒精的错。」他清了清 喉咙,「如果你酒量不行的话,我知道这里有一种无酒精的饮料,你可以试试看, 叫『吸血鬼的晚礼服』。」 「啊?」她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吸血鬼的晚礼服』可是这里的招牌饮料。」他解释。 这家餐厅不但名字怪,饮料的名字更怪! 这时,一个穿着超短牛仔热裤的女侍过来整理餐桌,田蜜蜜还来不及阻止, 詹启圣已经自作主张替她点了一杯那个怪饮料,而他自己则点黑麦啤酒。 除此之外,他没多点什么,但那女侍端着空盘子走开之前,送了好几个秋波 给他,而他看着那女侍露出一半屁股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简直就像一只三天三 夜没吃东西的饿狗看到一根骨头,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住的样子。 这个死色狼!她真应该抄起汤匙把那两只色眼睛挖出来,钉在墙上做成标本, 警惕世人:色狼的下场,就该这样血淋淋! 穿着热裤的女侍很快又踅回来,把「吸血鬼的晚礼服」放在她面前。 真可怕!那哪叫饮料?颜色像是臭水沟里的黑水!她带着一种奇怪的敌意瞪 着那杯饮料,根本连碰也不想碰。 詹启圣兴致勃勃的从女侍手上接过了黑麦啤酒,他的指头碰着那女的,两人 好像在用手指「交谈」一样捏来捏去,他们「相谈甚欢」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端 着啤酒杯大大喝了一口,而那辣到不行的女侍则把臀部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推 开她。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谁都行的死德行! 田蜜蜜眼睛微眯,看他接下来到底还打算伤风败俗到什么程度! 「詹!」女侍亲热的叫他一声,捏捏他的肩膀,「你怎么好久没来啦?」 他嘿嘿嘿的笑着,「我最近刚换工作,忙一点。」 「你改行啦?」 「还是老本行,只是跳槽而已。」 「还是业务?」 「业务才能赚大钱!」 「你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料!」女侍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食指轻轻刮过他的嘴 唇,一语双关的说:「你的嘴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我的『专业技巧』可比嘴巴厉害多了。」 「记得改天让我瞧瞧。」 「没问题!一句话,我随时『服务到家』。」 「记得要给我打折喔!」 「那当然!」詹启圣说,「凭我们的交情,绝对给你超低优惠。」 「一言为定!」女侍若有似无的看了田蜜蜜一眼,又回到詹启圣脸上,「不 打扰了,好好享受吧!」离去前,她又看了田蜜蜜一眼。 田蜜蜜毫不客气的回瞪她,像是人家抢了她心爱的玩具,那女的好像想解释 什么,但是看到詹启圣摇着啤酒一脸很烦的样子,于是什么也没说,踩着高跟鞋, 扭着臀部走开了。 而田蜜蜜看不到自己的一张脸,简直比那杯「吸血鬼的晚礼服」还要来得更 黑、更臭。 顿时,田蜜蜜和詹启圣相对无言。 半晌,她抓起皮包,霍然起身,用力丢了张千元大钞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冲 出去。 正在猛灌黑麦啤酒的詹启圣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急忙放下酒怀,刷卡结 帐,等他追出来,大街上已不见她的踪影,他左顾右盼好一会儿,终于在两条街 外一道斑马线中央看到她奔跑如风的身影。 该死!这次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一盏红绿灯或是大卡车 把他拦下来。他不要命似的冲过去,连闯两个红绿灯,迫得一堆大车小车全在他 面前让了步,紧急煞车声、咒骂声此起彼落响起来。 这惊动了跑过斑马线后,正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面喘口气的田蜜蜜,她回头 看见他不要命的行为,奇迹似的越过车流,来到她面前。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又是这句话!刚刚她在国父纪念馆也曾经这么问过他。 「追你!」他想追她,而且一定要追到。 「谁要你追?!」 「我看得出来你要。」他抓住她的手,摊开掌心,「这个,」他把她扔下的 千元大钞塞还给她,「拿回去,我不用女人的钱!」 「我们非亲非故,理当各付各的,谁要用你的臭钱?!」她恶毒得好像他的 钱不是靠骗女人就是卖毒品赚来的,倔强的把钞票塞进他的西装口袋里,转头就 走。 他一把揪住她。「你以为我不会揍你,是不是?」 「我没质疑过这一点。」 「这么说你很想挨揍啰?」 他拗了拗指关节,一副真想动手教训她一顿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觉得自己欠你什么。」 「你没欠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他把钞票重重塞回她的掌心,「明天、 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我还想请你吃饭。」 「你爱请谁就请谁,少来惹我!」她暴跳如雷。早该知道跟这只臭虫同桌吃 饭不会有好下场,她不该跟他来,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 「我已经够『饱』了!」饱得都快吐了。 「那杯饮料你没喝,」他一脸被她辜负了的样子,「『吸血鬼的晚礼服』可 是我特地点给你的。」 「你可以回去,自己把那杯臭水沟的黑水喝掉!」她大叫,接着用力拍了拍 被他碰触过的肌肤,好像沾了什么可怕的细菌。 「你干嘛要这样?我一直当你是个可敬的对手……」 「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她立刻打断他的话,用充满敌意的声音纠 正他,「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跟你比赛什么!」接着一脸甘拜下风的说:「而 我确信你无论参加哪一种『无耻大赛』,一定都能领先群伦,赢得冠军。」 无耻大赛!亏她想得出来! 「也许我们可以组队参加,一定会是最佳拍档。」他一脸欠揍的说。 「你去死啦!」她口无遮拦的说。 「你知道我刚刚好几次差点死掉。」 她的心突然揪成一团,想起刚刚的惊险画面。「你以为那样做会得到什么好 处?」 「我想得到你!」他无畏无惧的说:「我想要你!」 真没想到有人可以用这么理直气壮的态度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但这个男人做 到了。 他无话不敢说、无事不敢为、无女人不想要,狂妄得好像天下是他一个人的。 凭什么? 她摇摇头,「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他凭什么追她、要她?连罗家扬那样专一的男人都无法打动她,他凭什么以 为他可以?! 就因为一顿晚餐吗? 而她在吃这顿晚餐时,再次亲眼目睹了他的随便和浪荡。 「家扬从来不会在我面前看别的女人一眼!」她摇摇头,「你却是一条邪恶 的蛇,谁都能勾引。」 「你看见我勾引谁了?」 「莉莉就是一个。」 田蜜蜜不但见过他在车里吻她,还听过他脱她衣服弄得她像个荡妇似的呻吟 大叫。 「我吻她跟脱她衣服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 「我看你比我更虚伪!」她压根儿不相信他,他那张脸天生就该去当骗子, 但他骗不了也迷惑不了她。「简直说谎不打草稿!刚刚那个女侍呢?你敢说你没 有当着我的面跟她调情?」 「谁跟她调情了?!那女的不是侍者,而是餐厅老板娘,她嚷着要在店里弄 几套最好的电脑设备已经好久了,而我卖的就是电脑高科技产品,」他用一种看 到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会连调情跟谈生意都分不清楚?」 老天!詹启圣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癫。他不是最讨厌女人吃醋或是掉眼泪 吗?但现在她不是摆明了在吃醋吗?而他怎么一点也不生气、不厌烦,更不想掉 头就走?反而站在这里跟她解释这么一箩筐! 这叫什么? 一见钟情! 他喜欢她。 天晓得他心里也有很多不高兴、不舒服,也有一肚子的妒意想发作。 「你以为我整个晚上坐在那里很痛快吗?」换他质问她了,「从来没有女人 坐在我面前还能不断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而你口口声声都是『家扬』,你以为 我很好受吗?」 「我不知道……」 「你少给我装蒜!」他大声了点,引来路人一阵侧目,他回瞪过去,「没看 过情侣吵架啊?」 那路人一脸讪然,转身离去。 他怒气腾腾的把视线调回到她惊呆的脸上,「别说你对在车阵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感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知道我吻莉莉的时候,眼里看的是你, 心里想的也是你!除非你是个无知无觉的白痴,否则你不会感觉不到我们之间发 生的事情,那个东西很难说出来,但它真的发生了,该死……」 他是怎么形容那一刻的…… 对了,销魂! 「别说你没体会到那种销魂!而我相信那是你在你的家扬身上一辈子也找不 到的感觉。我也一样,没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过这种感觉。」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感到既震惊又轻松。长这么大,他从没跟女人说过这么 多「废话」! 她张大眼睛,感觉他的一字一句像蚂蚁一样爬进她的心里,原来那就叫销魂! 那种摸不到的发痒感觉,又在血液里面蠢蠢欲动。 他踱开两步,又走回来,站定在她面前,狂妄的宣示,「告诉你,我不管罗 家扬多有理想、多有抱负,不管他家大业大到什么程度,我都要把你从他的手中 抢过来!」 陌生的恐惧紧紧的揪住她,她怕他,他可以直指她虚伪,又可以直指他要她, 而且还要从家扬手中把她抢过去,一副不惜为爱犯罪的模样。 「你凭什么……」她像个才刚学会说话的小婴儿,赤裸无助得频频往后退。 「凭我对你一见钟情!」他立刻打断她的话,「真爱都是一见钟情的。」他 还以为自己对这种事情是免疫的,从来只有女人对他一见钟情,他没对女人一见 钟情过。 「你少自以为是……」 她退后一步,他上前两步。她连退几步,他又节节进逼。 「是时候了。」他轻笑一声。 「什么?」她感觉背部碰到了一根柱子,无路可退了,两片嘴唇抖得像风中 的树叶,迷惑的看着他的脸朝她压下来。 「闭上眼睛。」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 「我们应该接吻了。」他握住她的手臂,而她浑身发抖。 「你没有权利……」 「欢迎你去按钤控告我!」 猛地低头,他衔住她颤抖的红唇,不费吹灰之力与她的丁香舌缠卷,吻得她 晕头转向。 这是什么?是什么?她还以为自己讨厌这种事,他却火热辗转得让她忘却了 一切,她昏昏沉沉地软倒在他身上,让那触电般的悸动窜过全身。 明明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她却有种被吻过一生一世的感觉。 没有读秒,也没有呕吐,只觉得自己没有白活! 一个吻,缠绵到欲罢不能…… 她甜美得就像她看起来的样子一样,双唇柔软美好得像两片初绽的花瓣,鲜 艳又纯洁,仿佛他是第一个尝过她的甜美的男子,他无法停止的需索着她。 直到他感觉到再吻下去,状况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除了她的嘴,他很可 能会破天荒忍不住就地占有她。 勉强把嘴唇从那甜如蜜的花瓣上面移开,他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将她 圈在他和柱子之间,田蜜蜜缓缓睁开眼睛,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背后的一切,她 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得到他的脸,而那张阳刚的脸庞浮现一抹奇异的笑意。 「如果没听见你跟家扬的那一段话,」他挑起左眉,「我会怀疑这是你第一 次跟男人接吻。」 她呆愣了一下,旋即有种被人看穿一切的不安全感。虽然她跟罗家扬吻过了 十三次,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才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初吻! 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罗家扬,不过跟詹启圣的吻比起来,那十三次简直就像 是在扮家家酒。 「要是没听见你跟莉莉火热的那一段话,我会以为你还是处男咧!」田蜜蜜 却嘴硬的说。 「我算算……」他故意掐指一算,「你说的是十年前我十七岁时的事了。」 他放下手,低头看着她红红的脸蛋,嗓音嗄哑的反问:「你呢?你第一次是几岁?」 「没有一个绅士会问这种问题!」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安的绞扭着,她试图撇 开脸不去看他。 「但我是恶棍兼臭虫!」他咧开嘴,「臭虫是没有什么话问不出来的。」 她调回视线,注意到他这次挑起右眉,露出等着看她笑话的表情,就好像她 的第一次根本还没发生过。 「我忘记了!」她垂下头,「谁会记得那种年代久远的事情!」盯着他的黑 色球鞋,故意说得自己早八百年前就破了身。 「我认识的女人里面,你是第一个连第一次都忘记的女人。」詹启圣挑起左 眉,又挑起右眉,压根儿不相信,却又拿她莫可奈何的样子。「除了家扬之外, 你跟几个男人在一起过?」 他又故意逗得她满脸羞红。奇怪,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女人脸红的样子这 么美?他不是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女人,他交过的女友一个比一个漂亮,但没有一 个在他眼里是美的。 漂亮跟美是有区别的,前者是肤浅的赞美,后者却是诗意的一笔。 「那是什么意思?」她紧握拳头,恨不得朝那只臭虫脸上挥一拳,「你想问 我跟几个男人睡过觉吗?」 「我就是那个意思。」他吹了一声口哨,觉得她发怒的样子还真是美。「想 不到你这么开放!」 「嗯……」她故意想了一下,抬起头,「可以脱鞋子吗?」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算数不好,除了手指头,可能还要加上脚趾头才数 得出来。」 这回他既没挑左眉,也没挑右眉,脸上的肌肉僵硬如石头。 原本以为她就像那根鸡腿。 有些人会把最喜欢的食物留到最后才品尝,他就是那种人,而她就像那根被 他留在盘子里的鸡腿,他舍不得立刻吃掉她。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不是那种随便 可以上床,随便玩一玩,然后连再见都不用说一声就离开的女人。 没想到他向来准确的直觉竟然失灵了! 原来她是能玩又敢玩的那一型。 而他该死的竟然因此感到惆怅和失落。 他大可不必觉得失落,应该额手称庆才是,既然她是这种女人,既然她睡过 的男人连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数不清楚,他就不用再跟自己的欲望拔河,大可放 手一搏,随便找个地方,男欢女爱大干一场,她抗拒不了他的,他从来没有要不 到的女人! 可是……该死的,他不相信她。 她的外表是能玩的那一型,但是她的吻却干净又纯洁。 她连鼻子呼出来的味道都是甜的,一点也没有腐败或堕落的气息。 「你该不会是虚伪病又犯了吧?」他一脸存疑。什么手指加脚趾都不够数, 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觉得她比一只白鸽子还纯洁,纯洁到让他几乎以为她没让 男人碰过。 「你回十八世纪去找你的处女吧!」她看出他眼里的怀疑,于是充满戒备的 说:「这里是二十一世纪。」 「好一个开放的时代!」他狂笑两声,眯起眼,「既然你经验丰富得不容人 质疑,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再多加我一个啰!」他再次挑动邪恶的左眉,「你敢吻 我吗?」 「我不接受这种无聊的挑衅。」 「是不接受,还是不敢?」 他压低脸孔,鼻尖几乎对上她的,灼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窜。 忽然,田蜜蜜拉下他的头,毫不犹豫的吻住他。 他先是一愕,没想到她真有这个胆子,旋即将她的双手拉高到头顶握住,大 掌压住她的掌心,厚实的胸膛抵着她胸前的柔软,迅速化被动为主动,狂猛的吻 住她柔软的唇瓣。 「唔……」一句呻吟从她的嘴里逸出。 他吻她,她也吻他,两个人像比赛似的拼命需索着对方的唇、对方的舌,分 不清是谁吻谁了。 吻,这个一度令田蜜蜜感到兴趣缺缺,甚至是恶心的东西,不再是苦恼的来 源,而是快乐的来源,因为吻他一点也不难,他的唇是她这辈子所尝过最美味的 东西。 她想吞噬他,或是被他吞掉也可以,他说过想要她,她多想像他一样勇敢, 直言不讳的说她也想要他。 从没想过自己会用渴望一杯夏日冰淇淋的心情来渴望一个男人! 但她的确很虚伪,的确满口谎话,胡扯到连她都无力面对自己扯出来的烂摊 子,装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乱扯,因为她怕,怕他知 道她是处女之后就不想要她。 现代的男人都怕处女和负担,一旦他确认她经验贫乏到吓人的程度,肯定会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是她不想让他溜走,虽然他明明又坏又花,虽然知道他根本谁都可以,虽 然他跟高尚的罗家扬一比,简直就是个无耻的小人,但是她没办法讨厌他,没办 法阻止自己不被他吸引,即使他看透了她是个爱说谎的虚伪女人,然而当他越过 汹涌的车潮来到她面前,理不直却气壮的说他要追她、说他要她的时候,她就知 道自己完蛋了。 不只是一只脚陷进去,她根本是整个人都掉进爱情的泥淖里,无法自拨了。 终于,她弄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像罗家扬那样的白马王子,她要的只 是一个勇敢的男人,就像詹启圣这样敢在她面前直言不讳的男人。 莎士比亚说过,勇敢,是男人最大的美德。 只要詹启圣敢说一句「跟我走」,她知道自己会跟随他去天涯海角。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