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夜将尽,春天的气息从窗外吹进来。 一夜不曾好眠的唐诺薇睁开眼睛,在迷蒙的晨光里凝视他的睡脸,他紧绷的线条舒 缓了,睡着的他总是像个小男孩,她以为昨夜的风暴应该已经过去了,心情跟着松懈下 来,靠着他温热的胸膛,疲倦的睡去。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大亮了,卓尔凡不见了! 十点多,她睡过了头,他却没有叫醒她一起去事务所上班。 起身下床,披上睡袍,她在梳妆台上找到一张纸条,他们经常在那里交换留言,他 写一句,她写一句,纸上有甜蜜,有争吵,也有和解。 有一天晚上他们为了一件小事吵嘴,她气呼呼的独自跑去洗澡,还锁上了门,任由 他在外面喊破喉咙都不开门,洗完澡出来,换他躺在床上生闷气,她僵硬的走去吹头发, 发现梳妆台上有一张纸,他画了一个裸体女人,旁边写着;卓尔凡的梦中情人。 她红着脸,噗哧一声笑出来,回头瞄他,黑色头颅枕在手臂上,依然一动也不动。 她吹干头发,梳开一头瀑布似的黑发,一如他画里梦中情人的模样,轻轻走过去,轻轻 上床,贴在他的背后抱住他,他从脖子到肩膀到背部的线条硬得像钢铁,她知道他很生 气,他们总是一起洗澡的,而她任性的举动惹毛了他。 “尔凡!” 他不理她,硬得像个石头。 她摇他的肩膀,他动了一下,甩掉她。 没办法,她只好回到梳妆台前,拿起笔,低头画了画,透过镜子,她发现他似乎朝 她这里望了一下,她偷笑一下,又继续画,画完之后打开房门,下楼去泡了杯热牛奶。 一杯牛奶没喝完,她听见他下来了,踏进餐厅时,她刚好回头对上他的眼,他手里 捏着她的画,脸色铁青的走到她面前,砰的一声,将纸张放在餐桌上。 “这是什么?”他大声质问。 “喔?”她喝一口牛奶,抬起眼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说:“唐诺薇的梦中情人。” “这家伙不是我!”他指着画里那个孔武有力的健美肌肉男,大声指责她。 “那的确不是你!” “可是我画的是你!”他一脸遭人背叛的模样。 “我看得出来。”她一口气喝光牛奶,放下杯子,晃晃腿,一脸悠哉。 “你还想吵架吗?” “没有。”她根本连争执的原因都忘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抓起那画了唐诺薇的梦中情人的纸张,捏成一团。 “那是乱画的,我根本没有梦中情人。” 他一听更生气了,用力撕毁那张图,扭头就走。 她不想扩大事端,连忙跑到他前面挡住他。 他低下头,脸色阴鸷的瞪着她。 “我只有一个情人,”她咽下一口口水,“他是活生生的,可以抱,可以摸,活在 我的生命里,而不是遥不可及的梦中。” “喔?”他挑挑眉毛,口气坏得像个恐吓犯,“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眼睛里。”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用力瞪着她的大眼睛。几秒之后,他 硬邦邦的说:“你的眼睛里面只有我。” “只有你就只有你嘛!”她害羞的垂下眼睛。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是我吗?” “我都说是了嘛!”静默了几秒,然后他霸道的拉着她上楼,推她进入浴室。 “我已经洗过澡了。” “你还没帮我刷背!”他说。 “刷背就刷背,你干嘛脱我的衣服?” “因为我也要帮你刷……”后来他们在浴室里做的不只是刷背、洗澡,还有更多。 唐诺薇眨了眨眼,把思绪从那些甜蜜的争吵里拉回现实。拿起他留在梳妆台上的纸 条,上面没有卓尔凡的梦中情人,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老板放你几天假,好好休息。 尔几 尔凡!只是尔凡,不再是“你的尔凡”了,以前他总是署名“你的尔凡”。 放下纸条,她轻轻叹口气,觉得他比梦中情人更冰冷、更虚幻,也更遥不可及了。 春花灿灿烂烂开满庭院。 花海中央矗立着一座白色秋千,唐诺薇坐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荡啊荡。 秋千是卓尔凡特别为她打造的,比之前公园里的那座更宽敞、更漂亮、更舒服。 “少奶奶,早春的天气还很凉,你要待在外面的话,最好披一件衣服。”刘妈打开 窗子,朝庭院叫道。 “知道了。” 她慢吞吞的离开那座冰冷的秋千,没有卓尔凡在后面推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她 只觉得寂寞。 走进屋内,刘妈正忙着指挥下人打扫屋子。 “刘妈,我也来帮忙。” 刘妈放下吸尘器,推开她,“少爷要你好好休息几天,你照着做就是了,免得少爷 回来之后又不高兴。” “喔?”她的心脏狂跳一下,“尔凡说他今天会回来吗?” “这种事少爷应该会告诉少奶奶才对,你倒问起我这个老妈子来了?!”刘妈奇怪 的看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也怪怪的。“怎么?少爷没说啊?” 一抹难堪浮上唐诺薇白皙的脸庞,“他昨天有打过电话,是我忘了问。” “奇怪!”刘妈摇摇头,盯着唐诺薇,“好端端的,少爷怎么又突然不回家了呢? 小两口吵架了?” “没有。”唐诺薇故作轻松,“事务所最近很忙,好几个大案子全挤在一起,尔凡 大概忙昏头了吧!” “少奶奶,少爷是个不习惯把心事说出来的人,你要多关心他啊!” “我知道,刘妈,我会注意的。” “前些天少爷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啦!” 话虽如此,唐诺薇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确没把卓尔凡赶她走和扬言要掐死她的 话放在心上,她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她在意的是那天之后他就开始逃避她,他写了张纸条要她休息,叫她下用去事务所 帮忙,他却一连几天都没回家,通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心不在焉。 掐指一算,他又是四天没回家了。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天就是十二个秋了,她想他想得头发都快白了, 难道他不想她? 事务所里只有他和小廖两个人,忙得过来吗? 虽然她不会画设计图,但是行政工作却是驾轻就熟,有她在,至少他们两个大男人 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冲刺。” “刘妈,我上楼去换衣服。” “你要出门啊?” “嗯!”唐诺薇点点头,“我要去事务所帮忙。” “可是少爷交代你要多休息……” “我不想赖在家里当米虫!” 唐诺薇旋风式的上楼又下楼,出门之际,刘妈赶着从厨房里拿出一盒点心交到她手 里。 “这个带去,是加了很多五谷杂粮的手工饼干,少爷很喜欢吃。” “我可以对尔凡说这是我做的吗?”唐诺薇淘气的扬扬点心盒。 “当然。”刘妈被她逗笑了。 “噢!刘妈,你真好!”唐诺薇在刘妈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才好哪!”刘妈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脸,“少爷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他最好是这样想喔!” 像家人,而不像主仆的两人,相视一笑。 “要不要让司机小张开车载你过去?” “不用了,刘妈,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她拎着点心盒,跟刘妈挥挥手,笑 说:“我搭公车就行了。” 走路、搭公车、工作,领薪水,她喜欢。 原来不当大小姐,人生还有很多乐趣。 嫁给卓尔凡是幸福的,他让她脱胎换骨,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变成懂得知足 惜福的小女人,这是她待在唐家的羽翼下,永远学不到的事。 唐诺薇走进事务所,发现她的位子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占据了。 那个女人坐在她的位子上打电脑,那个女人用她的马克杯喝水,那个女人还抬头问 她——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坐在那里说这种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对,那个女人凭什么问她 有什么事? 唐诺薇明明有一大堆问题想质问她,却听见自己很没用的嗫嚅道:“呃……我是小 廖的朋友,请问他在吗?” “小廖啊!他去工地视察了。”一阵沉默之后,那个女人又问:“你是小廖的女朋 友吗?” “啊?不……我不是……”唐诺薇摇摇头,急得脸都红了。 女人误解了她,笑嘻嘻的说:“你害羞了!” “不,你真的误会了……” 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说她是卓尔凡的老婆不就好了,干嘛扯小廖?又干嘛要脸 红呢? 唐诺薇啊唐诺薇,你真是没用,连怎么颐指气使,怎么要大小姐脾气都忘了,你真 是没救了! “哇,你真贴心,还带点心来啊!” 那女人的神经真大条,从位子里冲出来,不由分说就“抢走”她手上的点心盒,毫 不客气的打开盒盖。 “手工饼干!配茶最好了。” 没多久,女人端着托盘走出厨房,托盘上放着两杯热茶和一盘手工饼干,走到沙发 区,将东西放在小茶几上。 完全屈居弱势的唐诺薇像个笨蛋似的站在那里。 “坐啊!别客气!” 那女人摆出女主人的模样,招呼她。 “谢谢。” 谢什么谢?!唐诺薇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坐了你的位子,又抢走你的饼干,你该开口叫她滚蛋才对! 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廖中午应该会回来一趟,你要留下来等他吗?”那女人自顾自的坐下,吃了一 块饼干,又喝掉半杯茶。 说实话,她吃东西的样子还挺优雅的,脸上的妆虽浓,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大 波浪的鬈发绾成简单的发髻,感觉既风情又时尚,身上穿着淡藕色的改良式旗袍,两腿 交叠,脚上的细高跟鞋至少超过:一寸半。 唐诺薇确定自己没见过她,又隐约觉得她很眼熟,她像……刘妈口中的“卓尔凡的 女朋友”! 穿着旗袍的艳色女子,正是卓尔凡最爱的典型。 也正是她怎么学也学不来的典型。 “请问你是……”唐诺薇在她对面坐下来,勉强维持风度的开口询问,“新来的员 工吗?” “这样说也对啦!”那女人玩弄着一缕垂在耳畔的鬈发,“我跟这家事务所的老板 是旧识,他说最近人手不足,请我来帮忙。” “你说的老板是?” 唐诺薇暗暗祈祷,不是卓尔凡,上帝啊!不要是尔凡,千万不要是尔凡叫那女人来 的,千万别是尔凡不要她,却叫这个女人来取代她,不要!不要! “当然是卓尔凡啊!真可惜他现在不在,否则你就可以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了。大 名鼎鼎的卓尔凡,台湾最有名也最帅气的建筑师,亏你是小廖的女朋友,他连这点都没 跟你提喔?” 祷告失灵了!唐诺薇的心凉了,呆呆的说:“当然有,是我记性不好,一时忘了。” 她瞪着那个女人涂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无意识的问;“你那样打字不会不方便吗?” “你说指甲喔?”那女人笑嘻嘻的说,“一点也不会,我打字的速度超快,一分钟 超过一百个字呢。” “真厉害。”唐诺薇挤出一个言不由衷的假笑。 “是啊!”女人慵懒的伸个腰,“所以事情一下子就做完了。”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拈起一块饼干,边吃边说:“一个人待在这里还真无聊!” “工作嘛!就是这样。” 唐诺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跟这女人瞎扯。 这个臭女人,看起来就是个不甘寂寞,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不对,她这样说并不公平,是尔凡去勾引她的,是尔凡叫她来的,他叫她来坐在她 的位子上! 他还让她坐在哪里呢?他的大腿、他的床、他的……不!不要乱想!尔凡不会的! 不会的! “工作真累,平常我只要勾勾指头,自然有男人排队,捧着钞票求我拿去花用,像 这种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工作,要赚到什么时候啊?”女人哀叹一声,“要不是为了尔凡, 我才懒得赚这种辛苦钱呢!” 唐诺薇一听,忍不住把手里的饼干捏得稀巴烂,“我听小廖说,卓先生结婚半年多, 跟太太恩爱得不得了。”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提醒那女人认清现实,少打卓尔凡的主意,同时发誓,如果那 女人敢再叫一声尔凡,她就要跳过去撕烂她的嘴,管她是不是尔凡找来的!就算她是尔 凡找来的,她也能叫她滚,毕竟她是他的合法妻子,当然比狐狸精理直气壮。 “结婚?!”那女人嗤之以鼻,“结婚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打死我也不相信尔凡会 对女人忠实一辈子!” “听起来你跟卓先生好像关系匪浅?” 没想到她竟能一忍下来,没有立刻跳过去撕烂她的嘴、抓花她的脸。 “我比他太太还要早认识他,”那女人露出一抹媚笑,“他全身上上下下每一寸, 我都熟得不得了……” “那他怎么不娶你为妻?”唐诺薇的声音几乎和问题一样尖锐。 “听说他老婆家大业大,好像是什么建设公司董事长的千金小姐,尔凡是建筑师,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还怕没房子盖吗?” “可是我听小廖说,卓先生从来不帮任何姓唐的人盖房子。” 这话当然不是小廖说的,而是卓尔凡说的,他恨姓唐的人,死也不会帮姓唐的建商 盖房子,尤其是她的爸爸唐仰啸。 “攀亲带故的确不像他的作风,”那女人耸耸肩,“不过尔凡做事从来不按牌理出 牌,谁也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说着,她忍不住多看唐诺薇两眼,奇怪好好一个女孩子干嘛脸红脖子粗,还把饼干 捏碎? “你看你,”那女人站起来,抽出几张面纸,帮唐诺薇拍了拍衣服上的饼干屑, “真像个孩子!小廖是从哪里拐到你的?女子高中吗?” “少侮辱人!”唐诺薇跳起来,拂开她的手,气呼呼的大叫:“我已经二十四岁, 是个女人了。” “当然、当然,小廖的女人嘛!”那女人笑吟吟的说,“我早就知道小廖那家伙也 不是省油的灯。” “你少说小廖的坏话!” “你果然还是个孩子。”那女人又笑说。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那样说是在称赞小廖,男人都喜欢那样的赞美。” “卓尔凡也是吗?” “当然,卓尔凡根本不知道省油两个字怎么写,他在床上是一匹狼!” “大色狼!” 唐诺薇恨不得踢死他,死色狼、臭色狼、不要脸的大色狼,说什么在家好好休息, 说什么公司的事交给男人来处理就好,结果咧?原来是想藉机把老情人弄到事务所来! 她再也顾不了什么气质风度,就当她小鼻子小眼睛好了,一把推开那女人,气冲冲 的跑去检查电脑。 没有,不见了,她在萤幕上荡秋千的保护程序不见了! 再跑去打开卓尔凡的电脑。一样,她也不在那里,看来他是把她除得清洁溜溜,才 让那个女人来接手,难怪那个女人下认识她! 一咬牙,她又掉头冲向休息室。 “喂……小家伙,你想做什么?” 回头凶狠的瞪了那女人一眼,唐诺薇大声的说:“别再那样叫我!” “好好好……”那女人看她一副吃了炸药的疯狂模样,好像也有点骇住了,好声好 气的说:“我叫桑妮,请问你是……” “你就叫我小廖的马子好了。”唐诺薇气得胡言乱语。 “我说小廖的马子啊,你想到尔凡的休息室做什么?”桑妮看她的脸色更坏了,怕 归怕,还是尽忠职守的开口问道。 “埋炸药!”唐诺薇恶狠狠的说,“你要是敢跟过来的话,我就把你一起炸掉!” “喂!有话好说嘛!小廖的马子啊……” 唐诺薇冲进休息室,打开衣柜。很好……她咬紧牙关,眼泪却忍不住冲上眼眶,她 拾手擦拭泪水,游魂似的走出休息室,坐在沙发上。 “喂,小廖的马子,你怎么了?” “我不见了!”她泪汪汪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桑妮。 “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见了!”一行清泪滑落白皙的脸庞,唐诺薇有气无力的说:“他把我杀死了! 把我杀死了……” 他把她贴回衣柜门上的荡秋千照片撕掉了! 跟电脑萤幕保护程序一起杀掉了! “喂……” 桑妮急得满头大汗。真不知道小廖去哪里交了个神经病马子?!谁杀了她?她不是 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 她正想打电话叫小廖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电话铃声忽然响超。 桑妮看看她,又看看电话,好像不知道该先安抚哪一个,结果电话赢了,它比较大 声嘛!没办法,耸耸肩,她离开唐诺薇,跑去接电话。 “尔凡建筑师事务所,你好……”桑妮听了一下,立刻眉开眼笑,“当然记得啊! 你是世界建筑交流协会的李小姐嘛,昨天我们才通过电话的,当然、当然……这么有意 义的座谈会,卓先生当然要出席,我等会儿就把报名表传过去……谢谢你的提醒,我知 道名额有两个,卓先生会带我一起去,我也很荣幸,到时候见了,拜拜!” 挂断电话,桑妮回到唐诺薇面前,发现她已停止流泪,水汪汪的双眼瞅着自己。好 动人的一双眼睛,好白嫩的一张鹅蛋脸……桑妮被她盯着心脏漏跳一拍。真怪,她又不 是同性恋,怎么会对这个小女孩心动呢?真可笑! “我说小廖的马子,你好点了吧?”桑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那通电话是世界建筑交流协会打来的?” “你怎么知道?”桑妮问。 “他们敲定今年举办座谈会的地点了?”唐诺薇不答反问。 “嗯!”桑妮被动的回答,“在法国。” 法国!唐诺薇的眼神变得迷蒙,耳边响起卓尔凡的声音。 我读书的时候,研究过法国的夏尔特大教堂,听说那里的彩绘玻璃美得不得了 如果确定是在法国的话,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夏尔特大教堂吗? 呵……呵呵……呵呵呵……他还真会说!说谎不打草稿的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他把她从事务所支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个叫桑妮的女人弄进来,准备双宿双飞 到法国,去参加那个见鬼的座谈会,去看那见鬼的夏尔特大教堂! 错了!她当真是错得离谱! 唐诺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桑妮,谢谢你,我要走了。” “小廖的马子,”桑妮觉得这头衔真是怎么叫怎么怪,“你没事吧?” “我很好。” 唐诺薇从来不曾觉得如此清醒,清醒的感觉到椎心刺骨的痛楚。 “谢谢。”她忍住疼痛,又对桑妮说了一次。 “你别客气。”桑妮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该被感谢的事。 “是你让我面对了我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唐诺薇伸出冰凉的小手,跟桑妮握了 握手,然后挺直背脊,走出事务所。 “真是怪人!”桑妮抓抓头发,对着她消失的大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算了!”低 下头,用她涂满鲜红蔻丹的指头敲打座谈会的报名表。 嘻嘻!卓尔凡天天在外面跑,她根本没空问他要不要参加那个座谈会,但是听起来 很不错,去法国耶,除了看教堂,还可以在左岸喝咖啡,这种好康的事当然不能放过啦! 她放弃花枝招展的酒店公关经理不做,跑来帮他守着这个事务所,他当然有义务带 她好好的去玩一玩才对。 打完报名表,她又把办公室里可以忙、可以做、可以整理的东西都弄完了,看看手 表,竟然才四点不到,她无聊的找出一本美容杂志来看,看着看着肚子饿了,又把“小 廖的马子”带来的手工饼干拿出来吃,吃着吃着,小廖和卓尔凡终于一前一后回来了。 “欢迎、欢迎!请问两位大爷要喝点什么?” 没办法,酒店公关经理做久了,职业病一时改不过来。 “波霸奶茶。”小廖说。 桑妮立刻海扁他两拳。 “敢吃老娘豆腐,找死!” “老娘饶命,小的不敢了啦!”小廖连忙打躬作揖。 “最好是这样!”桑妮冷哼一声,转身进厨房,泡了两杯咖啡端过来,一杯在小廖 面前重重放下,端给卓尔凡的那杯,却放得轻手轻脚。 “谢谢。”卓尔凡整理文件时触动滑员,电脑萤幕亮了起来,他皱起眉头,“我不 记得自己开过电脑。”他的电脑设有密码,一般人开不了。 “那个啊……是小廖的马子开的。”桑妮说。 “我的马子?”小廖丈二金刚摸下着头绪。 “小廖的马子是谁?”卓尔凡追问。 “啊栽?”桑妮的意思是:我哪知道!“她只说她是小廖的马子。” “原来有人暗恋我啊?!”小廖得意洋洋。 “可怜的女人,她一定是瞎了眼了。”桑妮没好气的说。 “等等……”小廖忽然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同业间谍吧?卓先生的电脑里有重要 的机密图档……” “你这个白痴,干嘛把个同业间谍当马子啊?”桑妮戳着小廖的胸口,指责他。 “拜托!”小廖哭笑不得,“我连马子的影子都没见过呢!” “桑妮,”卓尔凡被他们两个吵得头都痛了,“小廖的马子除了开电脑,还做了什 么?” “她还进过你的休息室。” “干嘛?”卓尔凡的心陡然狂跳一下。 “她说是埋炸药。” “炸弹客?”小廖叫了起来。 卓尔凡和桑妮同时瞪向他,他一脸羞惭的咬住嘴唇。 “不过我看她什么也没做,因为她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哭着出来了。” “她说了什么?”卓尔凡有了更坏的预感。 “她说她不见了,还说她被谁杀死了,说得我一头雾水……” “该死!”卓尔凡抓起西装外套,跳起来往外冲。 桑妮拿了几块手工饼干,跟上去塞给他,“她还带来了这个,很好吃的手工饼干。” 是很好吃!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烤得出这样的香气与色泽,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从刘妈手里拿到 这些饼干…… 该死!唐诺薇,是她来过了!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