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叫的床 吴丹寒假回来说话更少了。 当他得知父母离异的消息后去姥姥家呆了一天,他妈妈带他去“朝鲜半岛”烧 烤城吃了一顿饭,问了他一些学校的情况和吴铎的近况,回来后也没什么过激的反 应,依然是整天扒在桌子上看书,有时去市里的图书馆查查资料。他好像不愿意说 学校里的事,每当吴铎问起他在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他显得很惊恐,吴铎猜想他在 校的成绩可能有挂科的情况,便不再多问。 大年三十去爷爷家守岁,他一句话都不多说,几乎是问一句说一句。他二婶给 了他一双红鞋垫,说到凌晨四点接神的时候围着旺火跑几圈踩踩小人儿就能免灾。 到了四点的时候他果真出去了,过了一个小时也不见他回来,吴铎来到俱乐部门前 的旺火旁找他,发现他还在围着旺火转圈跑着,四下里就他一个人,不时停下来冲 着天空自言自语,用脚跺着地,右手不停地挥舞着:“踩,踩死你;杀,杀了你!”。 吴铎的心猛地一沉,孩子这是病了?还是心里有难言之隐? 临近开学的头几天,他开始变得烦躁不安,他那屋的铜管床整宿整宿地响个不 停,说明他在不停地翻身。临走的那天早晨,吴铎往他的卡上打了三千块钱,告诉 他学校的伙食要是不好就去饭馆改善一下,要是想回家周末就回来,学校离家也就 二百来公里。他听后突然暴跳起来,非要吴铎去银行把钱退出来不可,说每月按时 给他存五百就行。吴铎很疑惑。送他上车的时候他显得很迟疑,总用眼瞟吴铎。孩 子不喜欢这所学校吴铎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像上刑场似的,尤其是车要开的时候, 他那期盼的眼神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吴铎猜想他可能是没过惯独立 生活,习惯了就好了。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吴铎的第一部小说出版了,虽说销量不怎么 好,但圈儿评论还是可以的。吴丹暑假回来看到后也很高兴,他以前是很少读课外 读物的,这一回坐在床上把小说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 放假期间,吴丹去他妈妈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苏婷又成了家,但不是和王铁,而是和江浩结了婚。江浩一米九的个头,高高 大大的,额头较窄,下巴很宽,剃个板寸,典型的棺材头。吴铎老早就认识他,但 来往不多,没离婚以前他跟着王铁也来过吴铎的家,像个闷葫芦,半天不说一句话, 喝酒倒是不用人劝,而且酒量很大。以前,苏婷是最讨厌喝酒的,基本不允许吴铎 在家喝酒,一见吴铎喝了酒就骂,她怎么能突然接受一个酒量很大的人呢? 吴丹从苏婷家回来情绪很低落,额头和脸上有伤,像是被人打了似的,问他又 什么都不说。吴铎正张罗着写第二部小说,同时还给一家文化公司打工,忙得不可 开交,基本顾不上管孩子。 寒假吴丹没回家,打电话来说他想在放假期间打打工锻炼一下自己,吴铎觉着 孩子确实长大了,心里挺高兴。转眼到了第二年五月,一天,吴丹班主任给家里打 来电话,让吴铎到车站接吴丹,说孩子好像精神有些失常,他们刚把他送上车,并 告诉了吴铎车的型号和车号,动员吴铎让孩子休学。吴铎接到了吴丹,见他瘦得已 脱了像,蓬头垢面,确实有些精神恍惚,嘴里反复叨念着一句话:“我明明记得手 机在宿舍里充电,怎么能丢了呢?”吴铎说:“丢了就丢了吧,赶明爸再给你买一 个。”吴丹的眼角往上一挑瞟了吴铎一眼:“不对,肯定是他们偷了卖了,他们老 抢我的电话打168 咨询台,上月电讯收了我六百多元的话费呢!”说话的眼神和神 态使吴铎吓了一跳,完全和正常人不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站起来说:“不行, 我得回学校找手机去!”吴铎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住他,并向公司请了假专门在家看 护他。 吴丹在家睡了一个月,除了吃饭上厕所就关着门睡觉,一个月从没出过一次家 门。吴铎带他去省第一医院的心理咨询科看病,大夫看过他的情况后说:“抑郁症, 可能是因为学习和就业压力太大,现在大学生里有30% 的人都不同程度的患有这种 病症,如果不抓紧治疗,很可能会发展成精神分裂。”问吴丹受过什么刺激没有, 并劝吴铎最好让他住院治疗。 第二天一早,吴丹就提出要回学校:“爸,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我学的专业挺 好的,不能半途而废,我只有三门功课不及格,回去补考一下就行了,我们班的同 学们都开始实习了,下一个学年主要是实习和分配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 己的,只是这回你得给我多带些钱,补考须交补考费,再说补考老师也是要打点的。” 与以往不同的是,吴丹这回的走,吴铎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他一生与孩子亲密接触最多的时日,现实已无可辩驳的证明, 孩子的内心有着巨大的伤痛。 果然没过几天,他就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