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链条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吴铎家门的火势来得未免太猛了点,是前院后院一起烧起来的。 这是个逮什么都能卖的时代,包括人的良知和情感。市场经济,不仅使中国的 企业快速地破产重组,也使中国的家庭快速地破产重组。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连续三年化肥都特别紧俏,化工厂招待所里住满了买化 肥的客户。这就给一些能和化肥厂领导说上话的人留下了挣钱的机会,都不用倒腾, 只要拿着厂领导的批条一出厂门就把钱挣了。 一天下班以后,许副市长来到苏婷的办公室,坐在了她办公桌对面,笑眯眯地 对她说:“小苏啊,我可是听到人们对你的反映了,说你工作不错,比你妈妈还能 干,我已经和秘书长交代过了,要大胆启用年轻人,重贤不避亲嘛,哈哈……” 苏婷有点受宠若惊,但马上意识到市长不是来和她谈提拔之事的,因为场合不 对。她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屋里没人,人们都下班走了。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具有学者风度的领导。 许市长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坦诚地说:“我是下班路过,顺便和你打 声招呼,你回去告诉吴铎,让他把那二百吨计划外化肥给我留着。”说完站起身走 了。 回到家里,吴铎还没回来,孩子倒是放学回来了,正和同院的小朋友们玩耍。 苏婷懒得做饭,望着窗外发呆。许市长的话让她不由得不发呆,她在副科的位子上 也五六年了,是属于有一把资历的人了,如能转正提成正科,对她这个还不到三十 岁的女人来讲,正可谓“革命熔炉火正红”。 正这个时候,吴丹原来的班主任现任新华小学校长于红来了。 于红四十出头,因为皮肤白皙,让人很难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脸描画得就像 “江山如此多娇”的水彩画,五岳玲珑五濯剔透。她今天穿一身淡粉色的套裙,华 贵淡雅,眼睛里充满了灵气和自信,看任何人都像看她的学生一样。有人说,她和 许刚是同学,同学是假,因为她比许刚至少小五六岁,有着特殊关系倒是真的;也 有人说,女人最漂亮的时候,是在她有了情人之后。这两种说法用在于红身上都不 为过。 “于老师,别太耀眼了好不好,我还以为是宋美龄来了!” “如果我是宋美龄,那你就是宋庆龄,只要是遇上你我就彻底没电!”于红在 苏婷的肩膀上拍了一把,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从两人的打招呼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于红的儿子学习不好,十六岁就 去当了兵,转业后通过苏婷安排在了政府车队,后来又给许市长开车,吴丹也被于 红安排在了这所市里的重点学校重点班,平时对吴丹多有关照。于红转着圈地看了 看屋里的摆设:“市里不是给你们分了房子了吗?怎么还住在这个破大院儿里?” “新房子正在装修,再说吴铎考虑到吴丹在这里有小朋友多玩得痛快就没搬, 也是,一住进楼房就好象与世隔绝了,鸡犬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吴铎他们厂盖了那么多的楼房,也没给自己打闹一套?那地段多好,离哪哪 都近。” “你还不知道我家老公,就是他们厂的全体职工都住进去了,他也不会占这个 便宜。” 于红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递给苏婷:“苏婷,孩子工作的事多亏你了, 这钱你们装修房子用得上,你千万别推辞。” “于老师,你可别让我犯错误,我正在上升阶段。” “提起这事,我听许刚说要提你为科长啦。”于红说走了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下。 苏婷何等的聪明,又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她马上意识到于红是来当“拖儿” 的,进而联想到许市长下班时跟她说的那二百吨化肥的事。她这样想着,再看于红 手里那一万块钱,怎么看也像是冒了烟的地雷。 她推开于红递钱的手:“于老师,有话直说,你儿子能进市政府没有许市长点 头绝对进不去,我只不过是担了个名声而已,再说你对吴丹这么关照,我们还不知 怎么谢你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对你也不见外,今天下午* 找到我,说吴铎 厂里有二百吨化肥的机动指标,他想要,他刚成立了一个公司,想挣点钱打打底。” * 是许副市长许刚的儿子,是社会上有名的混混儿,有人传说他吸毒。 正说着话,吴铎下班回来了,还没等屁股坐稳,田亮带几个人提着几辫大蒜进 来了,风风火火的。他现在是清河县的副书记。于红一看这等情形,知道要说的话 说不成了,起身告辞。田亮可不像于红那么委婉,开口就说:“我是奔那二百吨化 肥来的。” 于红正要出门,一听这话脚步停了停,苏婷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笑笑走了。 吴铎陪田亮他们出去吃饭快十二点才回来,看样子又喝高了,他和田亮是铁哥 们儿。 苏婷问:“田亮他们走了?” 吴铎说:“没走,等明天拉上化肥一起走。” 苏婷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说你答应把化肥给了田亮啦?” “答应了,他去那个穷县挂职挺不容易的,再说,我也在那里挂过职。” 苏婷一下火了,大声喊道:“你怎么也不先问问我,你让我向许市长和于红怎 么交代?” 吴铎愣了一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许市长和于红又怎么啦?” 苏婷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吴铎说:“别理他们,我已经给许市长 特批过二百吨了,这还没完没了了,你知道二百吨化肥能挣多少钱吗?一倒手就能 挣三万。” “那也得给他,我提拔的事正在节骨眼儿上。” “不行,不能惯他这毛病,再说我已经答应给田亮了,他们那里确实需要!” “你看还能不能再调拨出二百吨来,把眼下的场子给圆了。” “不能,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同时也是纵容* 。” 结果,王铁从其他几个小化肥厂调集了二百吨化肥,帮苏婷把这个场子给圆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