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情巢 出差回来后的第二天,王铁执意要来苏婷家坐客。苏婷当时不理解王铁为什么 要急着来她家,而且还偏偏选择吴铎在家的时候,因为她当时还没有从异地偷情的 内疚中走出来。后来才知道,王铁是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羞辱吴铎。 苏婷自然是忙前忙后不亦乐乎。但她发现,王铁无论怎么装还是怕吴铎,做了 贼的心理无论如何也是掩饰不住的。 进门后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当地,慌乱中竟主客颠倒地对吴铎说:“坐,你坐。” 吴铎从容地给他倒了茶、递了烟,然后笑了一下说:“你坐吧,这是我家,有 病!” 这“有病”二字,像重锤一样,同时砸在了苏婷和王铁的心上。 王铁更紧张了。 吃饭的时候,王铁把安排吴铎去投资公司当副总经理的想法说了。吴铎盯着王 铁看了半天,那双细长的眼睛镇定而犀利。像狼。 “我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交易吗?”他突然问。 王铁又紧张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铎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一口整洁的牙齿闪闪发亮,就像好莱坞大片里情场上的高手, 总是把别人置于尴尬的境地。 “别多心,我去!”说完又笑了。 苏婷明显感觉到,吴铎的笑意里某种藏着蔑视,她走过去坐在了王铁的身边, 公开地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没办法,她太爱权力了。在她看来,拥有权力是人生价值的最高体现。 在以后的日子里,苏婷曾几次试探着和王铁说起孩子的事,因为她发现王铁的 血型和吴丹的血型一样,都是A 型的,她甚至希望王铁能承认那次* 是他干的,那 样,她也会原谅他的,因为王铁过去确实如痴如狂地追求过她,只不过采取的方式 有些恶劣罢了。但这话又实在难以开口,有一次俩人在咖啡馆幽会,苏婷笑眯眯地 对王铁说:“我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秘密,你的血型是A 型的。”王铁不以为然地说 :“这算什么秘密?A 型血的人多得是!”苏婷又说:“我们孩子的血型也是A 型 的,可我和吴铎的血型都是O 型的。”王铁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游移,过了一会 才说:“苏婷,你该不会在我和吴铎之外还有别的人吧?还是想讹我?你知道我是 不能生育的,再说你孩子都多大啦!”一句话噎得苏婷半天喘不上气来,她心里那 叫恨。在此之前,她真希望她和王铁能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家庭,那样,不仅孩子 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她的虚荣心也能得到极大的满足。像她这样年龄的女人,最不 愿意听到的就是别人说自己老公一事无成,这要比说你离婚难听得多。她现在已经 不在乎吴铎知道不知道孩子的身世问题了,明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又能怎么样,谁 让他先越轨的呢? 没想王铁一秆子把她支到了南极:“苏婷,其实孩子就是大人们寻欢作乐的产 物,可中国人总习惯把它和传宗接代联系在一起,这很落后。家庭是私有制的产物, 将来必定会随着私有制的消亡而消亡,世界大同日,家庭灭亡时,这是历史发展的 必然趋势。你想,再过若干年,孩子一出生就由国家包养起来,是谁的不是谁的, 还重要吗?” 苏婷终于明白了,在王铁等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家庭观念,有的只是征服欲 和占有欲,还以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他们少混女人了吗?他们这是要共产 共妻!转念一想,也是,就王铁作男人的那点能力还真不配有孩子,自己实际是和 空泛的“权力”上了床,满足的只是虚荣心而已。 然而不久,苏婷就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同任何改良运动的结果一样,改 革家们纷纷落马,城头依旧是大王旗。 吴铎他们厂有一个工程师,是六十年代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而且是个省级 劳模,企业破产后他仍然埋头钻研业务,他老婆为了孩子毕业后能谋个好工作,求 她在市电视台物业公司当代主任的同学帮着打理关系,请客送礼不说,还送了不少 钱,跟人家上没上床就不知道了,也许是自己想过人家没看上她,到后来,她那个 同学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可她却仍然当着老公的面没完没了地夸这个同学,夸人 家如何如何有路子、如何如何踢得开,每天都要重复好多次。那个工程师实在忍受 不了这种刺激,得了权力恐惧症,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地自杀了。就在为工 程师举行完遗体告别仪式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工程师的老婆恶狠狠地对吴铎说: “都是让那个破劳模给闹的,整天想着搞出个发明创新什么的,有什么用?”然后 指着一个为领导送葬的车队说:“你们也学学人家,死了都这么风光!” 工程师是自杀吗?不,准确的说是他杀。动物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将一只猫 放在离小白鼠一米远的地方,猫和小白鼠都是用笼子圈着的,猫根本够不着小白鼠, 但小白鼠还是死了,是猫带来的死亡信息吓死了小白鼠。 那么,又如何给这些权力追星族们定罪呢?人都是在现实中生活着,谁能免俗? 千百年来,中国人始终景仰权力,现如今,* 又还原和强化了权力的附加成分, 现在有谁还敢说“孩子,好好学习,不然将来让你当干部”之类藐视权力的话?它 可以让蓝天不蓝,青山不青,绿水不绿,当然也可以让法律失效,万民下岗,家庭 蒙羞! 在没离婚的那段日子里,江浩跟着王铁和吴铎、苏婷先后聚过几次,虽只见过 几面,但苏婷明显地感觉到江浩也怕吴铎。苏婷当时不明白王铁和江浩为什么怕吴 铎,现在明白了,当一个人连权力和金钱都敢藐视的话,本身就具备了人格的力量。 男人们之间的较量,有时并不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吴铎那个蔫土匪,身上有一种令 人惧怕的东西,只是平常不外露而已,他能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说明他还有后起 之势。关于这一点,是苏婷和王铁与江浩深入接触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人面桃花的岁月已无可挽留地逝去了,一号大 院雨巷里的足迹已变成了姹紫嫣红的记忆,留在苏婷心中的只有曲径般的悔恨。这 种悔恨,并非来自失去原有婚姻的名分,而是来自在吴铎名下没有尽到一个妻子应 该尽到的责任。这些年来,自己在感情生活中确实扮演了一个十分自私的角色,在 夫妻生活方面总是敷衍了事。性无能,绝不仅仅是男人才有的毛病,女人的性冷淡, 同样能使亚当王国的难民们苦不堪言。男人的自信多半来自女人的赞许,依照佛洛 伊德的理论,男人的自信更多的是来自对自己性能力的肯定,而自己却十分残忍地 伤害了一个男人的自尊。这本身就是违犯婚姻道德的。 在不存在温饱问题的前提下,如果有人不是因为性而是因为性以外的东西提出 离婚,那就基本可以得出结论:此人有病。人首先应该具备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和繁 衍能力,然后才谈得上雪莱和易卜拉辛! 小鸟们一天天在长大,已经可以和父母一起觅食了,它们已经不怕经常坐在树 下的这个人,有时甚至还落在苏婷伸出的手上和她亲热一番。 一天,苏婷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群鸟都整齐地排列在头顶的那根电线上, 长久地对她鸣叫着,好象在述说着什么。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它们叫过一阵之后便由两只大鸟引路一起飞走了。她跟着追出公园,扑 到一棵小树上,目送着它们远去,直到消失。 “它们还回来吗?”她自己问自己。 “它们会回来的!”她自己在回答。 一片秋叶飘落下来,她感到嘴角有一股咸涩。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