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古庙 寒风瑟瑟,衰草萋萋。 一条阡陌的小路上,吴铎搀着吴丹艰难地走着。夕阳抚摸着他们的背影,把最 后的余晖洒在山路上,紧跟其后的是苍茫的暮色和低旋的噪鸦。 一个多月来,他们跋山涉水,餐风宿露,由城市到乡村,由深秋到寒冬,举目 是南归的飞雁,低头是遥远的异乡。路在哪里?家在何方?何时是归期?反弹琵琶, 用辛弃疾《京口北顾亭怀古》中的几句诗来形容: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一片神 鸦社鼓。 吴丹病了,正在发高烧。他一开始没有告诉吴铎,怕给父亲增加负担咬牙坚持 着,直到实在走不动躺在了地上,吴铎才发现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这里远离城 市,附近也没有村庄,四周全是荒山野岭。吴铎焦急地向四野望去,想找到一个有 灯火的地方,可除了茫茫的群山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迷路了。 随着那一声巨响,彭家弯煤矿炸塌的同时曹洪柱的二女儿被吓疯了,曹洪柱也 受了强烈的刺激住进了医院,他老伴儿见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伤心过度,在一个 夜黑风高的夜晚服毒自杀了。曹洪柱没有去报案,王铁也死压着不让把事态扩散出 去,怕再引出杨家岭透水事故等一连串事情来。曹洪柱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住院 期间,他的神态有些失常,总感觉吴铎的白胡子在他的眼前晃动,杨家岭那些死难 矿工的孤魂野鬼变成了无数个吴铎,排着队地向他讨债,追杀他和他的家人……出 院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没向任何人透露在彭家弯煤矿被抢的经过,并声称煤矿 是他命令炸的。他认了,那一千万元本应该是发给矿工们的工资和抚恤金。他找到 王铁,想把瞒报死亡矿工人数给纠正过来,再给那些无辜的死难者补发抚恤金,结 果被王铁臭骂了一顿。这时,他的二女儿又不慎从二十几层楼上掉下来摔死了,他 从此再没去公司上班,先是在家里修了个佛堂,然后到全国的佛教胜地去烧香拜佛, 逢人便讲:钱和女人一样,都是祸水。 公司业务与其说是由董事会代为掌管,倒不如说是由那些幕后持股人暗中操控。 彭矿长去王铁那里汇报,如实反映了炸矿的经过,被临时任命为洪发公司的总经理。 图门又被重新启用,成了公司专门追剿吴铎父子的“侦缉队队长”。 王铁不敢公开通缉吴铎父子,甚至怕很快抓到他们,那样就会把那份入股名单 落在警方手里。他秘密召集公安系统的个别领导开会,责令在不扩大影响的前提下, 出赏30万奖励提供线索的人,对吴铎父子进行一号令追捕。 王铁强烈地预感到,如果不尽快除掉吴铎父子,自己迟早也会死在他们手里。 吴铎带着吴丹从彭家弯煤矿逃出来之后徒步回到老家,他们没有惊动大哥一家, 而是直接到爷爷的坟前取出那张银行卡,一路向东走去。在一个城市花钱办了假身 份证,并在一家银行把卡里的钱取出带在身上。没曾想,一取钱就暴露了方位,警 察很快对这座城市进行了布控,幸亏他们没在那个城市逗留,也没乘坐任何车辆, 才免遭一劫。 到了北京,父子俩先去洗浴城洗了个澡,吴铎把胡子刮了,把头发也剪短了, 而吴丹却长出了又浓又密的胡子,头发也留成了披肩发。两人在京城好好玩儿了几 天,然后买了两辆捷安特自行车,并购置了旅行用的全部用具,一路向北骑去。他 们轻松愉快地在去往避暑山庄公路上行进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的中午,他们正打算 在一个路边的旅馆打尖,却意外发现了缉拿他们的布告和照片,警察已提前到过这 里。他们便宜地卖掉了自行车,沿着乡村公路在旷野和山岭间穿行。 在一个县城他们停下来,打算补充些给养,不想却与一伙人发生了冲突,险些 遭遇不测。吴丹在路边卖凉糕的摊位上买了一块凉糕,正准备付钱,路上驶来一辆 拉煤车,腾起的粉尘落在了凉糕上,他一看这凉糕不知放了多少天了,觉得不卫生, 便对货主说这凉糕我不要了,货主马上对他凶吼起来:“不要了?货可以不要,钱 得放下!”吴丹和他争执起来:“你这人好没道理,不要货凭啥给你钱?”货主挥 着刀说:“凭啥?就凭这!”说着扑将上来。这时,跑过来一群卖凉糕的揪着吴丹 就打。吴铎一看他们人多势众,把钱付了拉起吴丹就走,没走出多远就听有人喊: “快给110 打电话,我看他们像公安通缉的杀人犯!”吴铎拉着吴丹钻进路边的公 园,掀开一个井盖藏了进去,等到天黑才出来。 立冬了,旷野长风,遍地是滚动的蓬蒿,孤魂野鬼般地四处飘零。 他们不敢住店,也不敢进村子里的人家,警方接到举报正严查布控,四处响着 警车的鸣叫声。他们小心翼翼地摸黑往前走,只要靠近有人家的地方就会引来一片 犬吠。午夜时分,他们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是一个村子废弃的牛圈,牛圈顶上 堆着一堆麦秸,他们爬上去用麦秸垒了个窝,暖和地睡了一觉,等天亮才发现,牛 圈里面停着一口大红棺材…… 夕阳西下,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吴丹病得不轻,不停地打摆子,吴铎背起他来快速地向山里奔去,必须在天黑 之前找到一个避风歇脚的地方。还好,在一个高山下面的平台上有一座被遗弃的古 庙,庙的周围有几棵古树,后面是莽莽苍苍的山林。 山风袭来,落叶沙响。 这是一座关帝庙,关老爷的石像已风蚀脱落得只剩下大概模样了,供台上的供 皿器具也七零八落不成体统,庙顶有一个大洞,门窗没有了门扇和窗楣,飕飕的过 堂风扫着地上的落叶不停地打旋儿。吴铎判断附近肯定有人家,可怎么不见有灯火 呢? 他在庙的西北角把吴丹放下来,然后腾出一个旅行袋向庙外走去。四周围的树 上黑压压的,走近一看,枝头落满了乌鸦,煞是渗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