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茶屋 苏婷提前办了出院手续,她得照顾这可怜的娘儿俩。 她扶着周洁抱着丫儿回到了棚户区。家中弥漫着一种死亡之气,昏暗的灯光下, 一切陈设都像古墓里的东西,炉子里的火熄灭了,屋子里冷森森的。 外面又下雪了,下得很大,像幽灵的脚步带着沙沙的声响。 苏婷从院子里找了些煤和劈柴,打算把炉子重新点着,一进门,安在墙上的灯 泡啪的一声碎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周洁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老张,我知道你不想走,不想走就回来,我们也离不开你,你有一肚子冤屈啊!” 苏婷呵斥道:“起来,别吓着孩子!” 周洁站了起来,重新找来一个灯泡安上,然后把炸了的灯泡碎片打扫干净。这 时,她发现苏婷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我告诉你周洁,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哭完了该干啥干啥去。死者已矣, 你和孩子还要生活,你得振作,懂吗?” 周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几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苏婷说:“好了,咱们一起做饭吃,吃完饭商量如何办老张的后事。” 苏婷参加过多次葬礼,却从未见过这么凄凉的葬礼,殡仪馆里除了她们几个, 还有一个邻居和一个常年给张福来看病的医生。哀乐低徊,整个殡仪馆大厅冷清得 令人恐怖。 火化完老张之后,周洁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张福来活着的时候,一家人的 生活来源以及庞大的医疗费用全部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她没被压垮,张福来这一 走,她好像被拆掉了精神支柱,顿时垮塌了下来。 这些年,她背着“婊子”的骂名忍辱含垢,饱尝了人间的屈辱与艰辛,丫儿都 不敢送幼儿园,甚至不敢让她出家门。因为破产,企业没给他们上养老保险,更没 上医疗保险,他们还不如农民,如今农村都有合作医疗,得了大病还能报销一半以 上的医疗费呢,而他们这里却是被社会遗忘的角落。老张的死,其实对她和孩子都 是一种解脱,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即便是花几十万给老张换了肾,他的健康状况也 好不到哪去。但周洁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老张活着就是一种希望、一种寄 托、一种生死与共的眷恋。 从社会骄子的大学生,到企业的先进工作者,再到后来的优秀共产党员,老张 他错在了哪里?为什么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周洁,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苏婷问。 周洁茫然地摇摇头。 “周洁,你听我说,不要老想过去,要多为以后和丫儿想想。这样吧,我暂时 不走了,帮你谋划一下今后的生计问题。好啦,别哭了,说,想吃什么?我给你们 好好做顿饭。” “三鲜馅饺子,就像吴铎叔叔包的那种。”丫儿抢着说道。 一句话把苏婷和周洁都逗乐了。苏婷对周洁说:“看,还不如孩子呢,你去和 面,我去买馅。”然后附下身问丫儿:“告诉大妈,三鲜馅里尽有哪三鲜?”丫儿 告诉她:“肉、虾、韭菜”。苏婷不好意思地说:“说实在话,要说做饭我真不及 吴铎。” 丫儿依然帮着生火,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小脸儿依然弄得跟花猫一样。 吃完饭丫儿睡着之后,苏婷和周洁商量:“周洁,老张死了,这多少也减轻了 你一些负担,丫儿也渐渐长大了,走夜的营生你是不能再干啦。” “可我们孤儿寡母的,我还能干什么?现在连扫大街的活都不好找呢!” “我替你们想好了,咱们在街面上买一个门脸房,开一个茶屋,卖水是最赚钱 的生意,像干果一类的东西也放不坏。你看如何?” 周洁说:“好是好,可去哪弄那么多钱呢?” 苏婷说:“我替你算过了,你现在手里还有三十万,我再给你二十万,你这房 子拆迁至少也能补偿二十万吧,买个百十平米的门脸房有六十万就够了,加上装修 添置设备再有十万元足足的啦。你们娘儿俩也住在那儿,再雇两个服务员也行。” “那哪行呢,我怎么能再用你的钱,吴厂长已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还不知 道将来怎么报答呢!” “我答应过给老张出医疗费的,虽然这钱老张没有用上,但说了就得算数。我 用的是吴铎的稿费,谁让他是你们厂长呢?他知道也会赞同我的这种做法的,你别 多心,就算我们入一股,等你将来发了再还我们也不迟。实在不行,下辈子你再给 他当小老婆呗!” 周洁激动地说:“我上一辈子行了什么善事了,能遇上你们这样的贵人,如果 早一点遇到你们就好了,老张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啦!” 苏婷笑笑说:“是我们上辈子欠你的,尤其吴铎那个花匠,你上辈子是他的小 妾或贴身丫鬟也说不定!” “不许胡说,我和吴铎厂长一点关系也没有,等丫儿长大了,认他作干爸吧。” “我看行!” 门脸房很快就买下了,位置还不错,上下两层总共九十八平米,六十二万。苏 婷出了四十万,一直帮着她们装修完开了业,然后拿着周洁提供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一路向北,朝着林区的方向找去。 雪花飘飘,北风潇潇。离过年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