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 “爸爸,这就是草原吗?草原太大太美了!” “对,草原的美,美就美在它的襟怀坦荡,包罗万象。” “爸爸,你看那个风化石多像一只抱窝的鸽子!” “是,这就是大自然的杰作。它原来其实是一座山峰,经过无数风雨的磨练就 成了艺术品。人也是一样,经历的磨难多了,思想和感情就会升华为艺术作品。” 吴铎父子从二岔沟林场出来,翻山越岭,几经展转,来到了内蒙古赤峰市克什 克腾旗一个叫阿拉木通的旅游风景区。这里水草丰美,景色宜人,有酷似雕塑的风 化石,有波光潋滟的达里湖,曼陀山,云杉树……那风,那云,那草原,如梦如歌, 如诗如画。几场春雨过后,一望无际的草原碧绿如毯,此时正值草原休牧期,草地 上见不着羊群、牛群、马群,达里湖湿地周围有无数的水鸟,或盘旋或栖息,使草 原显示出具有原始情调的勃勃生机。 总想看看你的笑脸 /总想听听你的声音 /总想住住你的毡房 /总想举举你的酒 樽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 /如今踏上这回乡的路 /沐浴了阳光 迎来了春…… “爸爸,这首歌的歌名叫什么?太好听了!” “好象是叫《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这几天走哪都能听到这首歌,确实好听。” 自打进入草原之后,吴丹的心情峰回路转,情绪盎然,整天被身边的美景吸引 着,问这问那,有时还自编出几句诗出来放声朗诵。一路上,他们有时住店,有时 住蒙古包,有时就在荒郊野外找一个避风的地方露宿。 逃亡,其实就是在生死边缘上穿越生命的峡谷寻找希望的缝隙,必定要承受来 自各个方面的挤压。从二岔沟出来的第三天,他们就遇上了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加暴 风雪。 翻过二岔沟西面的那座山,就是内蒙古自治区的地界,先是进入一片沙漠丘陵 地带,沙丘上长满了松柏,还有难以见到的蒙古黄榆,仙境一般的景象。他们在这 亦真亦幻的树影中行进了两天,天气甚好,心情甚好,因而也不觉着累。走出这片 丘陵便是科尔沁沙地,满清时代这里曾是科尔沁王爷的领地,水草丰美得如同天籁, 现在变成沙地了,沙地上长满了沙柳,一棵棵、一蔟蔟,顽强地与沙漠争夺着土地。 黄昏时分,西边的天空暗了下来,远方的地平线上似乎涌起黑云一样的东西。 “不好,沙尘暴!” 凭直觉,吴铎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可 放眼望去,四周一户人家也没有,除了沙柳还是沙柳。一只野兔倏地蹦起,快速地 向远方窜去,吴铎的眼前一亮,就在兔子蹦起的地方几棵沙柳围成一个小小的库伦, 中间有一块三米见方的空地,这是一个天然的避风场所。 吴铎迅速地将几棵沙柳的树梢编连起来,又用树枝将几棵沙柳连接起来,同时 命令吴丹去拔茅草,拔的越多越好。他们用树枝和茅草将沙柳的四周和顶部围了个 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自制的蒙古包,只在东面留了个小门。 沙尘暴很快就来了,来势之猛是他们平生从未见过的。他们一开始还在为自己 搭建的“避风港”而庆幸,因为墙的四周和地上都有厚厚的茅草,里面很暖和,但 不一会儿就呆不住了,因为沙尘从四周的缝隙钻了进来,呛得他们喘不上气来。吴 铎从旅行袋里掏出了简易帐篷支在了窝里,这样就好多了。沙尘暴过去后接着下起 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很快将沙尘压了下去,空气变的清爽起来。吴铎拿出旅行锅 之类的东西开始做饭,把牛肉干和矿泉水倒进锅里煮着,然后掏出一瓶白酒对吴丹 说:“咱爷俩痛痛快快地过过野人的生活,天不灭我们呀,只怕是三五天走不了了, 下雪容易迷路,来,喝!” 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宿,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多厚,他们搭建的窝棚完全被 雪包裹了起来。下雪的时候窝棚里并不冷,只是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们只能靠睡 觉来节省能量。到了第三天早晨,吴铎走出窝棚向远处张望了一阵,发现往南一公 里开外的地方有一趟高压线,他兴奋地叫起吴丹背上旅行袋向着高压线的方向走去。 吴丹跟着父亲冒着雪往前走,他发现父亲每走一段路都要在柳枝上系一根红布 条,红布条是从羽绒被上撕下来的,回头望去,那些红布条在风雪中旗帜般地飘舞 着。他突然觉得,父亲就像一个孤独的远征军,在艰难地穿越卡夫丁峡谷。 到了地方,吴铎开始在高压线的架子下面寻找,果然,在电线的下面有不少撞 死的或撞伤的沙鸡(当地老乡管它叫沙半鸡)。沙鸡是群飞的动物,下了雪就会误 撞在电线杆上。吴丹兴奋异常,一会儿的工夫就拣了50多只,回到窝棚里开膛去毛 足足煮了五六只。吴铎启开了最后一瓶白酒,爷俩边喝边唠。 “爸爸,我一直搞不懂一个问题,你说你这么有本事,我妈为什么要红杏出墙?” “儿子,咱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我心里一直在为你鸣不平,她和外人鬼混你为什么不管她,难道你压根就不 喜欢她吗?依照你的性格,你就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攀折他人手的,你是不是有什 么难言之隐?” “不,儿子,我非常喜欢你的妈妈,包括现在。但你妈妈她不爱我了,我没办 法阻止和改变她。”吴铎感到有一种委屈在心中咆哮着,他想克制,把杯里的酒一 口都干了,但终于没有克制住,嚎啕大哭起来。 吴丹被这场面惊呆了,手足无措。他把父亲放平躺下,脱下父亲的鞋子帮他摁 脚。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哭过,哪怕连一滴眼泪也从未见他流过,今天这 是怎么啦?父亲平时像大山一样坚强,可现在却像孩子一样脆弱。 外面静极了,原野的上空出现了一道亮光,雪花依然飘舞着,很白很大,那亮 光不停地变换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好看极了。他忽然觉得父亲是一个有造化的 人,这是一种罕见的极光。 吴铎不停地嚎啕着,哭声在辽远的夜空里回荡。吴丹只能抱着父亲的脚默默流 泪。 吴铎嚎啕大哭了一夜,哭完天也放亮放晴了。 过了锡林浩特再往西走,景色就大不如前了,草原呈现出的不是绿色而是黄色, 草地上长的全是白茅草,显得很凄凉,鼠害也非常严重,到处都是老鼠洞和老鼠盗 洞刨出的土堆。春天风大,沙尘暴不时地席卷草原,沙尘暴一起,整个草原昏天黑 日,呛得人喘不上气来。 他们俩人一路向西,走走停停,有时坐车,有时步行,途经乌兰布和沙漠,穿 过吉崖太大峡谷……一过贺兰山,便进入了茫茫戈壁。一轮白日悬挂在西天,一条 漆黑的柏油路一直通向天边,路两边全是长满驼刺的荒漠草原。天上没有云,地上 没有草,偶尔见一两峰骆驼在大漠深处徜徉。 他们在一个叫巴彦浩特的小城休整了一天,特意登记了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 好好洗了一澡,还去延福寺和王爷府看了看,又去商店采购了些吃的喝的。吴铎掐 算了一下,从二岔沟林场出来到这个小城他们共走了四千公里,整个一个八千里路。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