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之死 他们本打算在这里多玩几天,这里的环境太美了,不想第二天一早陶玲就接到 老布和孙子打来的电话,说上面来人催着搬迁,老布和要杀骆驼了。人们听到这个 消息后,谁也没心思玩了,急着往回赶。 等他们赶到老布和家的夏营盘,老骆驼已经死了。它好象很不情愿离开这个世 界,大睁着眼睛,眼角挂着泪。老布和家的院子里聚集了村里所有的老乡,很多人 都在流眼泪。据说老骆驼被杀之前像一座雕塑似的,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不起, 我实在不忍心写杀骆驼的场面,太刺激啦!)。 陈名火了,冲老布和叫嚷起来:“你为什么要杀它,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 难道不知道吗?穷疯啦?没钱你说话呀!” 老布和蹲在墙角不说话。 这时房后传来小骆驼凄惨的叫声,吴铎他们跑了过去,见老布和的孙子正拉着 那头小骆驼。小骆驼见到吴铎他们后纷儿纷儿地喷着响鼻,白眼珠子瞪得溜圆,一 只蹄子不停地捣着地。看得出来,它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它不理解主人为什么要 杀它的母亲。吴铎想上前去安慰它,不想它猛地一甩头,把老布和的孙子甩出老远, 然后狂叫着向红柳丛中跑去。 老布和的老伴儿哭着对人们说:“这峰骆驼都跟了我们家三十多年了,亲得就 像一家人一样。可政府非逼着搬家,城里又不让养骆驼,你们说咋办?原打算这骆 驼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把这个营盘留住,可上面不让啊!这地方我们都住了几代 人了,从祖上就放羊放骆驼,现在非要我们搬到城里养奶牛,他们收了人们买奶牛 的钱,可买回来的尽是‘美容牛’,不产奶不说,就是产了奶也没人收,厂家死压 价,听说大城市周边养奶牛的农牧民都赔了钱,奶牛都当牛肉卖了。不止是骆驼, 羊也得都杀了,让我们怎么活呀,呜呜……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搬也养活不起了, 这些年草原上的草越来越少,骆驼吃的梭梭也让人们挖苁蓉给挖完了,又添了狼, 不杀也得叫狼吃了。” 这时,一直蹲在墙角不说话的老布和怒吼起来:“你胡说,狼才能吃几只羊, 啊?就是放开了让它们吃才能吃成几只,领导们吃的是草原!” 陶玲也哭着说:“老布和说的没错。这些年从上到下地折腾这点资源,你们可 以到周边的几个市去看看,近几年上的全是炼焦厂、发电厂、碱厂、红矾厂、硅铁 厂等高污染、高耗能的企业,把个黑河水污染的都不象样了,还在本来就脆弱的荒 漠草原开了几个露天煤矿,沙尘暴刮起来都是黑颜色的。受到污染的胡杨林和红柳 林大片大片地死亡。城里到处都是洗浴城和洗车场,大楼越盖越高,草原越来越少, 多少天然湖泊已经在版图上消失了,居延海一再放水一再干。总书记提出‘不折腾 ’,可他们哪能闲得住?你们可以到临近县去看一看,一个只有两万人口的牧业县, 而且大多是散居的牧民,广场修得有天安门广场一半大,每到风季,广场上的沙土 有一寸厚,平日里一个人都没有,牛、羊、骆驼倒是经常去广场喷水池上饮水。听 说修这个广场花了几个亿,有这几个亿能种多少树啊!老布和说的移民搬迁的事只 说对了一半,建度假村是真的,在度假村里给他们自己盖别墅也是真的,问题是建 了度假村,老百姓能有几个来这里度假?” 陈名气愤地说:“过去是自古名山僧占多,现在是名山名水官占多!” 在人们的劝说下,老布和没有把“红娘”当肉卖了,陈名给他放下了两万块钱, 说:“我们必须把它葬了作个纪念,它毕竟救过我们的命,以后再来的时候还能看 看它。” 人们把“红娘”葬在了一片胡杨林里。老天好象也发怒了,西边的天黑了下来, 而且越来越黑。 “不好,沙尘暴!” 老布和叫了一声就跑去收羊了。这时,人们发现那峰小骆驼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去到老骆驼的坟前,用前蹄不停地刨着地。它不让人们接近它,纷儿纷儿地喷着响 鼻,眼里充满了敌意,那天晚上在沙漠里互相救助的友善和亲昵已经荡然无存了。 沙尘很快就压了下来,天也由黑色变成了暗红色,胡杨林里响起呜呜的风声, 听上去像无数鬼魂的哭诉。小骆驼长嘶一声跑进了风里,叫声就像古代的埙,在茫 茫旷野中回荡…… 看样子它要永远离开这个家园了。 它好象疯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