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时代 “名典咖啡屋”的生意依然是那么火暴,即便是白天,门前依然是海海漫漫打 着一大片车。里面的格局大体没变,老板娘也还是过去那个胖女人,只是面色不如 原来鲜亮,见到他们后也不如原来显得热情。最近市里班子直劲儿地变动,娱乐场 所是社会最敏感的神经,这些商界老板对政界的把脉往往是最准的。 老板娘礼貌性地进屋打了个照面,正要倒咖啡,王铁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老 板娘掉了脸,咖啡壶墩在桌上,说:“不用你轰,好像见不得人似的,牛逼啥呢, 说不定那天就进去了!” 苏婷不干了,站起来嚷道:“你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咋啦,说错啦?许刚不是进去了吗?他还欠好多账没结呢!” 老板娘走了以后,苏婷的气不打一处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跟你们这样 的人走哪都挨骂,叫你们闹的,干群关系都快成敌我矛盾啦!” 王铁站起来拍了拍苏婷的肩膀,苏婷一甩身子说:“把手拿开,少碰我!” “苏婷,你别激动,她说的没错,我也快进去了。”王铁说话的口气再没有过 去那种飞扬跋扈的劲头,而多了些人之将死鸟之将死的凄婉。 苏婷大睁着眼睛望着他,坐下了。 “不会这么快吧,你才去平山一年,就贪污了?”苏婷吃惊地问,问完恶狠狠 地说:“活该,报应!” “苏婷,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大事向你交代,我犯的是死罪,留给我的时间不 多了。” 苏婷没有说话。 “吴铎的案子* 了,田亮找我来说是征求我意见,实际上是告诉我当年我的定 案有误。这对你来讲也许是天大的喜讯,田亮马上要当市委书记了,他可能要重新 起用吴铎,这倒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吴铎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尽管如此, 也改变不了他这路人悲剧的命运。以权力为中心的政体,不见得对劳苦大众不利, 但绝对的对人才成长和发展不利,因为它更需要的是奴才和顺民,甚至惧怕出现有 见地有胆识的人才。仅靠引进国外的落后产能发展经济,只能拉大贫富之间的差距, 根本改变不了经济落后的局面,也改变不了弱势的民族心理和文化属性。这个民族 需要的是救世主而不需要人才,当领导们天天喊着要实施惠民政策的时候,他们已 经和人民不是一个阵营了,可人民还是愿意听这样的话。我今天找你是来告诉你, 你儿子吴丹不是吴铎的,是……” “你想干什么?……”苏婷警惕地望着王铁。 苏婷从见到王铁那一刻起就知道他不会憋什么好屁,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拿 孩子说事儿,想从心理上再做一次反击,垂死挣扎,简直是丧心病狂! “苏婷,你千万别生气,我说的是事实,那年在办公楼里强暴你的那个人就是 我,你别紧张,这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当然,你也可以去告发我,但这事传扬 出去只会对你不利,你想,我一个快要死的人啦,所犯的罪行要比* 罪严重得多。 你不会连被人强暴的事实都否认吧?即便你瞒住了吴铎,可你瞒不住我,因为我就 是那个罪犯,而且还留下了祸根,你儿子的血型和吴铎的不符这你是知道的,我记 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别装了,我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严格意义上讲,你我都没有资 格带孩子。我佩服吴铎,这么多年在你面前一点痕迹都不露,真是条汉子,换任何 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苏婷,你就不想想,吴铎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能不知道 孩子不是他的?难道他就没给孩子看过病?没验过血?我才不信,他是不想舍弃这 个家,不想伤害你和孩子!” “王铁,你混蛋!”苏婷大喊一声,喊完哭了起来,“都是因为你,才把我害 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承认我是混蛋,但我爱过你这总是事实吧。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当我知 道孩子是我的的时候,多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庭,这是我少年时就曾有过的一个梦想, 但我后来改主意了,因为我发现你势力,你能在吴铎最倒霉的时候撇开他而跟我, 连我这个流氓都瞧不起你,是你破坏了我对于家庭梦想。说实在的,对于家庭来讲, 权力和金钱的冲击固然可怕,但人们崇拜权力和金钱的心理更为可怕!这是个无家 族时代,利益关系已成为一切关系的核心,同时也撕去了蒙在家庭关系上温情脉脉 的面纱。我这样一个流氓都能当上这么大的官,而且还能受到像你这样女人的热捧 和追求,说明这个时代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就得保护一部 分人的利益,失去既得利益者,就等于失去了政权的拥护者,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 理,这也充分证明了时代多元化的特点。社会的进步不在于清教徒的说教,而在于 以各种利益为动力的形形色色人的创造,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仅仅是* 所造成的 吗?不,是社会难以跨越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卡夫丁峡谷!” “少扯别的,即便孩子不是吴铎的,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你的,我的作风不好, 这你是知道的,我可以跟你,也可以跟别人,你别自作多情了,你根本没有那个能 力,王铁,你不是男人!” “我承认,你一膝盖顶废了我,也算是我为爱情付出的代价吧,可老天有眼, 还给我留了个后代。吴铎倒是有能力,却没续上香火,就算我老婆生的孩子是他的, 那是个蹲着尿尿的。我和吴铎这些年的情战,现在看来我赢了。你应该记得,我在 化工厂当副厂长的时候曾带着你的孩子去过西安旅游,在那里我们做过亲子鉴定, 孩子就是我的!” “你明明知道孩子是你的,为什么还要置他们于死地,吴铎无辜地替你带了20 多年的孩子,这且不说,虎毒还不食子呢,王铁,你还有人性吗?” “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我!吴铎不是早就扬言要杀了我吗?现在我是彻底服 了,他说到就能做到。你就不想想,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最恨的人是谁?我难 道留着他来杀我吗?说到人性,你有人性吗?像你我生存的环境就像无信仰的教堂, 说一套做一套,有几个有人性的?社会之所以还在进步,是因为还有吴铎和田亮他 们那种人。” “王铁,你真不是人,假使你说的是事实,你现在提出这事想干什么?你是一 个贪污犯,临死还想再拉个垫背的?让孩子为你背一辈子黑锅?” “不,今天告诉你这些,是想通过你转告吴铎,不要来杀我,我死是肯定的了, 为我犯法不值得,让他好好带孩子,孩子交给他我放心。”王铁说着挤出了几滴眼 泪。 吴铎要杀王铁! 王铁说的没错,吴铎说到就能做到。苏婷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她 感到万分恐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着,越抽越紧。 王铁的预感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罪行是铁定的。就在十几天前,安监公司的会 计告诉他,账上向煤炭企业征缴的十几个亿的款项不翼而飞,估计是晓晨把钱转走 了。王铁马上给晓晨打电话,回答是:手机是空号;给姜原打电话,手机也不开机, 他又打电话问省府办公厅,秘书告诉他,姜副省长出国考察去了。王铁马上意识到 自己被人利用了,晓晨和姜原卷上钱跑了。姜原留过学,对转帐之类的业务一个门 儿清,他又是分管工交财贸方面的副省长,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晓晨没等到 奥运会召开,也没等着把陆续到账的二十几个亿都带走就提前跑了。王铁不得不佩 服这些人的政治敏感性。 就在王铁见到苏婷后回到平山的第二天,那个失踪了的孙航把杨家岭煤矿透水 事故的真相在网上公布了出来,网上还公布了幸存者和死难者家属的证词,而且还 有曹洪柱签字画押的照片和口供。 法网恢恢,谁能无过谁能免祸啊! 王铁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秘书通报:江浩来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