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童话里的苏宁 这几日的生活变的有规律起来,苏宁和小筱睡一间房,但是每天早上她都起 的很早,然后过来敲我的门要和小若玩,于是我一改往日睡觉到下午才起床的习 惯,早上帮苏宁梳辫子。她的头发黑而且长,摸在手里的感觉很舒服,我在给她 梳头的时候想,我小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样给我梳头的呢,我坐在窗户边,看 着外面的太阳刚刚升起来的脸,阳光照在我的脸上,会不会很温暖很让人甜蜜。 那一刻,我真的恍惚以为苏宁就是我小时候的样子,真的。 小筱和我晚上轮流给苏宁讲故事,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小筱曾经给我讲过故事, 于是我学着小筱的样子也给她讲了《海的女儿》,苏宁却在被窝里哭了。她嘤嘤 的哭声把我吓坏了,我说怎么了丫头,怎么了。 姐姐,我,我难过。 难过什么呢。 人鱼公主最后死了么?她好可怜,她那么爱王子,可是她却死了。我每次听 这个故事都感觉好难过。我把苏宁抱在怀里,听到她这样说,她滚烫的眼泪落到 我的脖子里,似乎要灼烧了我的皮肤。我的心脏忽然猛烈地疼痛起来,我睁大了 眼睛望着天花板发不出声音,我听到我变的汹涌的呼吸无法平息。苏宁的尖叫引 来了小筱,小筱拿出镇定药给我吃下,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流着眼泪。 我能够感觉到,真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在我的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人已经 不在了。在那一刻我非常明显地感觉到,真的有一个人不在了。我的心脏疼痛的 无法言语。我猛地抓住小筱的手问她,告诉我,小筱你一定要告诉我,那个人是 谁,谁不在了,是谁已经不在了。 那一刻,小筱的眼睛里黯淡的如同被掐灭了生命了花,枯萎下去。她望着我, 望着我,然后也流下眼泪。她抱住我说,微央,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告诉你。同 样也请你忘记他,他已经不在了。 我忽然间感到万念俱灰的绝望。 有时候我会给苏宁讲很多童话故事,她眨着大眼睛望着我的样子极为可爱。 她总是喜欢追问我,然后呢,那个坏女巫消失了吗?然后呢,小女孩回家了吗? 童话对孩子来说有多大的诱惑,令谁都会开始怀念自己的童年,我拉着她的小手, 软软的手指,我说,最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人都消失了,所有的好人都过上 了幸福的生活。然后苏宁笑颜如花般的天真。 那几日平静之后不久,苏宁的母亲回来了,当时我和苏宁正在看小若喝牛奶, 林阿姨和小筱站在门口叫我们,我扭过头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年轻的模样却带有 一种脱离世俗的飘渺,略施脂粉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出她当年的神韵。她抱着向她 跑过去的苏宁,然后抬起头对我说,谢谢。然后我看到她僵硬在那里的笑容,眼 神里透露出来的些许期盼。她说,你是…… 这是微央姐姐,妈妈。苏宁过来拉住我的手向她的母亲介绍,我再次看林阿 姨的时候,她已经恢复的镇定自若,让我以为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简单的问候之后,林阿姨邀我们一会去她家吃饭,以感谢我们这几日对苏宁 的照顾。饭桌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并不见苏宁的父亲,不过菜色依然很丰盛,可 见林阿姨是能干的女人。这或许只是个表面幸福的家庭,我从林阿姨的眼里看出 她努力掩饰的悲哀。这样的悲哀我在妈妈眼里也曾见过,如此清晰难忘。有时候 我对自己的观察力很是恐惧,事物总是如此清楚地暴露在我面前,不加掩饰被我 看到了残忍的结果。被撕开伪装而展现在我面前的一切,赤裸地说明了真相的残 忍,如同小筱内心里掩埋的秘密,绝望而疼痛。 林阿姨向我敬酒,露出笑意,那样子让我想起了妈妈,恍惚中我感觉她们的 眼睛略有几分相似的神色。此时此刻我无比想念我的母亲,这个为了女儿而将过 去一切的疼痛守口如瓶的女人,她眼里暗藏的悲哀早已让感受到她今生的不幸。 那个她从未提起的男人带给她的伤害,全在我失去记忆之后化为乌有。 在古镇住了大概半个多月后,我们终于决定回家。林阿姨带着苏宁把我们送 到车站,苏宁一直抱着小若舍不得放手,她问我,姐姐,你还会带小若来看我吗? 会的,姐姐会再来看你的。 姐姐不能骗我哦。她闪烁的眼睛如此的真诚,我迸发出的念头告诉自己,我 真想疼这个孩子。 回到宜昌的第一件事情是去看望妈妈,她给我们做了很多菜,我们简单地向 她描述了古镇的宁静,她说那真好,以后我老了也去那里住。小筱和妈妈互相交 谈着,我喝完汤走到阳台上抽烟,这个城市的夜景如此美妙,长江边上的路灯整 齐的一排,远处的船只还在赶路,导航灯在江的中心闪烁着。这里的气候比古镇 略为暖和一些,妈妈说这个城市唯一下过一场雪,就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冬天, 漫天的大雪把整条街道都掩埋起来,所有的房屋看上去都是白色的。后来,这个 城市就再也没有下过雪。 有一天我忍不住问她,妈,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我原以为这次依然不 会得到答案,但是妈妈只是异常平静地坐下来告诉我,在你很小的时候,他就抛 弃了我们。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把你养大,微央,你能够理解妈妈的辛苦么。 所以,以后,你不要提你这个没良心的父亲了。你就当作没他这个人吧。 她这个告诉我,我反而释然了许多,至少我不会去胡乱猜测什么了。事情的 经过是什么样子的也不重要了,我还是我,没有变化就好。 新年过后,小筱有时候回学校签到,或者逃课了和我一起出去兜风。更多的 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逛论坛,各种的网络论坛,随手写几张帖子,认识几个朋 友,聊天,看E-mail,和小若说话,一天常常就是这样过去的。写字只是为了赚 钱,为了那为数不多的稿费,还要对编辑的数落为命侍从,谁叫我现在是个新人, 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新人。我没有其它的能力去赚钱,只有这样努力地写,然后 看它幻化成为手中的纸币。 抬头看了一眼钟,凌晨三点多。烟灰缸里的烟头一系列的红双喜,玻璃杯空 了,房间里已经变的温暖起来,我起身去冰箱拿水,顺便在柜子里找了包烟拿进 来。小筱总是往柜子放我喜欢的烟,她知道我写字的时候需要它。回来的时候有 人在踢我的MSN 窗口。 向晚:苏微央,你好。 微央:你好。 向晚:一直想和你讨论你笔下人物的命运。 微央:如何呢。 向晚:你未曾发现我的存在,但是我一直在论坛上留意着你的文字。每一个 主角都是残缺的水晶娃娃,最后全都难逃被人摔碎的命运。这样的写作手法会给 人很大的误区。 微央:首先和你说感谢。因为你对这些细节的留意。但是我只能说,我没有 其他的办法来改变什么。 向晚:我似乎感受到你的困惑了,微央,你一直在害怕什么。 某个晚上遇到的一个人,竟然能够说出我内心的恐惧,网络这个巨大的平台 给了人们很大的思想空间,而幻想的程度也非常之高。我不能否认向晚和我说的 话,因为他确实是正确的,我在害怕什么。 从那开始,我很认真地和向晚讨论很多事情,和他讲许多我仅仅知道的事情, 然后我们笑,隔着屏幕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笑容。我们从未约定过什么,而相遇也 只是偶然的事情。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