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要万劫不复了 我忽然想起向晚的城市,那个城市有美丽的海,他喜欢坐在海边发呆,这样 想念着心里的她。他总说我很像秦兰,我们都让他心疼。我会说出秦兰曾说过的 话,但是我却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在等她回来,等了很久很久,身体似乎已经僵 硬在海边了。 微央:向晚,爱如捕风。 向晚:那又如何,还是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它付出。 微央:你真让我心疼,晚。 向晚:我们互相疼爱。 那夜我惊慌失措,最后在电话里听着向晚的安慰才渐渐入睡。我忘了是从何 时开始,我变的如此依赖这个男子,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感觉安心,看到他发来的 消息就会很塌实。有时候我想着那几日住在向晚家的时光,过的那么快那么急, 他和我讲述着秦兰的离开,以及他的漫长等待,我就这样端详着他忧伤的脸,不 可否质地随他黯然。 我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精美笔记本,纸张泛黄,摸在手里有一种粗糙的质地, 木制的封面。我把我和向晚的短信内容全部记录在上面,一字一字写在他说的每 一句话每一个字,写这些字的时候,我感觉很温暖。我发消息说,晚,无能为力 是我们的悲哀。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没办法选择。晚,我希望你幸福,却不能给你 什么。 他说,微央,如果没有秦兰,我怕我会爱上你。 我说,千万别爱我,爱上我是万劫不复的开始,或许是你的,或许是我的。 他说,你和秦兰那么相似,她也这样说过我。她说我总是爱上万劫不复的人。 万劫不复,或许是你的,或许是我的。我感觉这是被注定的劫难,没有人能 够阻止它的发生,我也不可以。我在心里祈祷着,希望秦兰早日回到向晚身边, 这样他就不用继续难过下去。我不想看到他难过。每当我一字一字记录下这些短 信时,即是疼痛,又是温暖。 我想,或许是个注定的结。 天气逐渐变凉,梧桐树叶渐渐铺满了整条街。傍晚的时候我和席瑾沿着街道 散步,一直安静地走着,没有语言。他偶尔说些话,我却只是沉默。我终于抑制 不住的想起向晚,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声音,还有他的气息。我总是在席瑾和我 说话的时候想着向晚,以及关于他的一切。 周末的那天,为了庆祝小筱和王皓已经找到工作,我们去庆祝。王皓和席瑾 订了包间,我陪着小筱逛街,她已经织完了上次买了毛线,这次再让我偷偷陪她 去买。我感慨她像个小主妇的样子,她却取笑起我,说,看来你和席瑾一直很融 洽啊。我说还好吧,他只不过当他是好朋友。 等我和小筱当场时,他们已经等候多时,我看到席瑾穿着白色的外套,那么 温柔地对我微笑。王皓准备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一一倒上。席瑾对我说,你的身 体不好,少喝一点吧。我想到在向晚家时向晚给我倒酒时说的话,这两个截然不 同的男子。我挥挥手说没事,今天为他们庆祝,尽兴。我仰起头就把一杯酒灌了 下去,酒精猛地穿肠而过,冰凉而灼烧着翻滚着。我拿过酒给自己倒上,然后站 起来对小筱说,小筱,这杯酒我敬你。一直以来你都这么照顾我,我真感激有你 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我祝你和王皓能够一直这么幸福。小筱也站起来说,微央, 我们说好一辈子在一起的。为我们永远在一起干杯。 然后我向王皓敬酒,我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筱,我祝你们幸福。我猛地抽 下一杯酒,然后继续敬席瑾,我说谢谢你。我只有这三个字对他说了。手起杯落, 我的胃已经开始燃烧。我一改往日里滴酒不沾的习惯,大杯大杯地喝着。席瑾在 一旁劝我,我一把推开他对小筱说,为你们将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干了这杯。我 似乎是醉了,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向晚,我在他怀里,他为我捋着头发轻轻叫我的名字, 微央,别喝了,听我的话。我抓住他的手,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向晚,向晚,向 晚…… 直到小筱猛地给我灌下一杯茶,我才渐渐清醒过来,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王皓和席瑾在客厅。小筱关上房门告诉我,是席瑾把我背回来的,我确实是喝醉 了,什么都不记得。小筱说,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她的表情凝重,我说我不 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然后小筱说,你对着席瑾却叫着向晚的名字, 你说你爱向晚。 我忽然间头痛欲裂,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小筱还在继续说,你知不知道 当时席瑾的表情,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你醉的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在安慰你。我紧紧缩着身体,胃开始疼,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疼痛,我轻 轻唤着向晚的名字,摸出电话拨他的号码。我说向晚,向晚。他听出我的声音在 颤抖,他说微央你怎么了,你在哭么。 向晚。 微央,怎么了。 向晚,怎么办,怎么办,向晚,我想我爱上你了。 向晚,万劫不复的人是我。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我语无伦次地和向晚说着这些,他安慰我说没事的没事的,然后我挂掉了电 话。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很疼很疼,我的心疼的无法呼吸。胃里一阵翻滚, 我吐出了血。 医生说我是胃出血,不应该喝这么多酒,本身的体质就不好,更应该爱惜自 己了。新来的实习护士给我扎针,疼的我叫起来,她把我的左手背上扎的千疮百 孔,无数的针眼密部在手背上,我叫着小筱的名字,他们过来安慰我,席瑾看到 我的手背时一把抱住我,对护士吼,你是怎么当护士的,打一针要打十几次,有 你这么打针的吗?你是怎么毕业的,都打成这样了你还继续打,你当是拿假肢做 实验啊。我看着席瑾激动的样子,是那样愤怒,我紧紧把头埋在他怀里,那么温 暖的体温。医生过来说必须打针,然后换来了一位有经验的护士,席瑾摸着我的 头说,微央你别怕,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把手给我,来,乖。 我平静下来,已是凌晨,王皓已送小筱回家休息了,我扭过头看到席瑾撑着 头在床边睡着了,我仔细看着他的脸,一直对我这么好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不 是向晚。左手的手背变得淤青一片,筋脉都肿了起来,连手臂上也有针眼,动一 动手指都会疼。张开掌心,苍白的皮肤上有三个痕迹不明显的疤痕。这是烟疤, 是烫过了之后当皮肤肿起一个大水泡的时候,硬生生地撕掉了那层皮肉后,重新 长出新的皮肤,遮盖了伤疤。撕掉那层皮肉后,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白色的骨头, 那个伤疤在小拇指的下面,紧紧连接着筋脉。小筱告诉我这些,她说我曾经这样 伤害自己,当时连手指都没办法动弹。如今,这些伤疤已经痊愈,只留下淡色的 疤。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当我将燃烧的烟头这样按在皮肤上,发出兹 兹的声音,我会不会感觉到痛。 可是现在我感觉到痛了,在我发现自己爱上向晚之后,是那样难以接受的疼 痛。手机在微微震动,我打开来看到向晚发来的短信,他说微央,你有没有好一 点。我说,嗯,我现在在医院。然后他说,你让我疼的快碎了。我说,可我已经 碎了。 我把身体缩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席瑾,他抚摸我的 额头,眼里无限的温柔,询问我有没好一点。我说,席瑾,我很冷,你抱抱我。 他把我扶起来,拥我在怀里。 他的怀里是温暖的,淡淡的香气。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呼吸着这种温暖。他 的下额帖着我的额头,有稀少的胡渣,点点刺痛。我说,席瑾,就这么抱着我, 不要放开。 嗯,我就这么抱着你,一辈子也不放开。 我想微笑,微笑着说好。可是,可是我多想此刻抱着我的人是向晚,我多想 他是向晚啊。 在医院休养了两天便可以回家,手背上已经是淤青一片,整条经脉从手背发 肿蔓延至手臂上,稍一用里就会疼痛。席瑾每日用热毛巾为我敷上五分钟,然后 擦些消肿药。在医院里检查了大脑,医生说我脑部的淤血竟然有自动消散的迹象, 不过不可以盲目地自行强迫回忆过去。我问医生那样我是不是很快就会记得以前 的事情。医生说,那也未必,也许在某些事物的忽然刺激下,你也会想起来。也 许淤血扩散后,你还是想不起来,毕竟血块压制神经的时间太久,你不要心急。 我点点头,但愿一切都如医生所说的那样。 席瑾会煲很好喝的汤,清汤排骨,紫菜乌鸡,还有很多种甜汤。白天的时候 我们出去散步,外面的街道上常常落满了枯黄的树叶。他闭口不再提上次的事情, 以及我酒醉后的言语。但是我知道,在席瑾的心里,一定是和我一样的疼,他那 么的疼,却没办法说出来。我默默在心里念着,席瑾,对不起,对不起。 天气逐渐变凉,冷的时候席瑾会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掌心贴在 他温暖的皮肤上,我看着他被冷的皱眉的表情禁不住微笑,于是他说我想让你永 远都这么笑下去。 我的心里一阵惆怅,缩回了手,把脸埋在他怀里。别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 其实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小筱问我,你爱席瑾吗?我说,不爱。 那喜欢吗? 我思考了一会,喜欢到底是什么概念。喜欢,可以是喜欢猫喜欢小若喜欢一 只动物一般的感情,可是那种爱,却只能对一个人有。我说,也许喜欢,就像是 喜欢所有的人一般。 可是,他是爱你的啊。 小筱,你知道么。当你的心里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身边任何爱你的人,都 会让你视而不见。因为你的心里只有那个人了。我没办法回应席瑾,虽然他能带 给我温暖。可是我感激他,并不是爱。 如果对不爱的人太好,会不会让他们无法自拔。不应该对不爱的人乱施温柔, 我该不该对席瑾太好,好到让他无法自拔。是不是应该狠下心来对他,让他一次 疼过不再继续疼下去。可是,我怎么狠的下心去对他。向晚和我说,微央,好好 待在席瑾身边,他是足够爱你的男人,在他身边你才会幸福。我默默看着这条短 信,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我不是不知道,他心里住着的那个人,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却还要奋不顾 身地陷进去,令自己如此万劫不复。如果爱无限的给予,那么是谁会把付出的爱 还给自己。就像我们这样纠结的关系,向晚给了秦兰无限的等待,我给了向晚无 限的思念,席瑾给了我无限的温暖,可是,秦兰又会把她的爱给谁,而谁又应该 还给席瑾那些爱。我们总是在互相亏欠着彼此,你欠着我的,我欠着你的,他欠 着她的。 有时候我也会嘲笑自己的傻。只不过是在网络上相识的两个人,各自关掉了 电脑谁还会认得谁。我又何必这样认真。可是我总是习惯在地图上看他的城市, 两个城市相距着1276公里,看上去那样漫长,也只不过两个钟头的飞机。这样不 着边际的幻想,真的会带来虚无的温暖吗。是向晚,还是席瑾。 那夜城市陡然降温,挂起了很大的风。我在房间里接小筱的电话,她说我知 道你今天会睡不着。我们闲聊着,说起很多事情。然后她说,其实我从未想过, 有一天你真的会失忆。虽然以前总是希望你把过去都忘记。 小筱,你说上帝是否捉弄。 呵,也许吧。上帝总是喜欢捉弄我们。 你会嫁给王皓是吗? 会的吧。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 应该会的,我很爱他。 那,是不是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 也许吧,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不然为什么要相爱。 就像你和王皓一样,相爱的人注定会在一起,是这样吗? 你怎么了,微央。 没什么。听到小筱这样说,我难免会难过起来。向晚和秦兰也是相爱的,他 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秦兰,你为什么要离开向晚,你可知道他有多爱你,爱到 我都难过起来。 小筱说,微央,你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席瑾吗? 一点,一点也不爱。 我明白了。你从小就这样,任何人都没办法左右你。如果不爱,谁也打动不 了你。 可是微央,你对网络虚幻的爱情又能放多少个心,如果哪一天,当事实摆在 眼前,你又该怎么办。 我轻轻叹息,小筱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仍然这么告诉她,让我试试吧。哪 怕最后会头破血流我也要爱一回。 哪怕会粉身碎骨我也会奋不顾身地去爱。在我还能够再爱的时候,请让我自 己走。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