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来临前,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我清醒过来,望着天花板睁着双眼,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小若,小若, 请你放过我好么。请你离开我的身体,请你不要再把那些记忆那些人带回来了。 小若,小若,我已经忘记了,你又何必要让我去记得。我恍惚地去拨向晚的号码, 他还是那温柔的声音问我什么时候会过去。我说向晚,向晚,你抱抱我,你抱抱 我吧。 小若在那个春天产下三只小猫,小宝宝的毛色是黑白相交的。小若冲我撒娇, 我煮了牛奶给它,然后觉得自己再没力气做任何事了,只想好好休息,就这么睡 下去。 没有多余的语言来形容林若亚心里的悲哀,从一开始萧桐就不是真心对她, 那么还有什么好继续留念的理由。可她仍然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有关萧桐的一切, 她开始问自己这一次是否值得,付出那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弄回了一身的伤, 那也不算,到最后所有的完美都摔碎了,还不忘让她背走所有的骂名。她只能认 了,她说因为我爱他,所有的骂名都愿意背,谁叫我心甘情愿地爱他。 只是,她开始有些恨了,爱生痴,痴生怨,怨生恨。她终于发现自己开始恨 一个人了,心里难免会难过,她一直没想到过自己会有恨他的那一天,她一直以 为他们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和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一般的幸福。也许幸福对她 来说真的只是遥远的传说,她从小就被注定剥夺得到幸福的权利。这对她来说是 一种奢望,是幻觉,是她想要得到却永远也无法触摸到的明天。 得知她与萧桐分手后的消息,小筱来问她,她却只是说,是我变心了,我的 错,我的错。小筱无法相信这些,她是多么了解她啊,对待这份感情山制可以放 弃学业放弃朋友放弃生命,她又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就宣布放弃。但她一直隐瞒着 小筱,什么也不愿意说。面对她的守口如瓶直到席瑾出现,小筱终于无奈地放弃 继续追问下去,她对小筱说,这么好的男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小筱你说对吧, 我怎么甘愿待在那平凡的萧桐身边呢。 男人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谁也没想过。女人以为他有了新的家庭就不会再 来骚扰她们了,可是男人却执意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去,远离他的新家庭。男人说, 你们待在这个地方,我的老婆会很不开心见到你们,所以苏夏,为了你的女儿, 你还是签字了早点离开吧。 你的女儿,她默默听着自己的父亲称呼她为‘你的女儿’,她却没有感觉到 悲凉。或许那个时候她的心已经凉透了,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了。女人自然 不会放弃这套房子,以及男人的财产,而女人的想法是,只要她一日不签字,男 人一日就不能够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女人觉得自己等了十几年,绝对不能够让男 人好过。于是一场激烈的争斗开始。男人决定搬回来住几天,好好折磨她们的生 活。 她的生活就像上次出院回来一样苍白,席瑾常约她出来去,带她去吃美味的 小吃,看电影,逛街,带给她很多萧桐都没有给过的温暖。因为一直都是她在宠 着萧桐,而如今,席瑾对她的好让她无限感激,而且带有愧疚,就像当初愧于陈 阳一一样。如今的阳一应该过的很好了吧,他似乎交了新的女朋友,小筱为此伤 心了很久。某个周末她和小筱在街上遇到阳一,于是一起吃饭。饭桌上她还是一 向的挑剔,阳一为她夹菜,很温柔的样子。小筱附在她耳边说,瞧,他还是对你 这么好。听到小筱这么说,她认真地看着阳一感觉到抱歉,阳一笑笑,然后说, 以前和小若在一起久了,所以总觉得应该照顾她。他说完便也给小筱夹菜,但是 气氛却显得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她和小筱先走了,她们坐在江边讲了许多话,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 平静的江面,看似安详的长江又有谁能够洞悉它内心的汹涌与暗伤。小筱一直讲 述有关阳一的事情,这五年来的爱恋终于让小筱长大了,她们都已经不再是五年 前扎着辫子牵着手一起看黄昏日落寻找快乐的孩子了。也许,她们都老了。 那天回家比较晚,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一夜未归也不会有人知道。可那晚她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她打开门习惯性地走回房里,却被男人忽然拽 住,男人开始骂她,骂她从小就不争气,一生下来就是个女儿,现在连书都不能 读完。骂着骂着男人的火气就更旺了,他一巴掌打过来,打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这巴掌真重,对她来说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可能是她现在变的脆弱许多,无论多 大的伤害都会让她血流不止。 最后,男人终于对她叫到,你给我滚,滚,滚出这里。她感觉自己被提起来, 如同男人拧着的只是一只小猫,她被扔到门外,男人指着外面说苏夏,你再不签 字就不要怪我狠心对她。她跌坐在地上很长时间没有抬头,其实那时候她已经不 难过了,也感觉不到疼了。她的背包还在身上,里面还有她的日记,她的烟和打 火机,以及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很快地走掉了。她 说我走我走,我离开这里,你们去争吧争吧,这丑恶的世界。她没有丝毫犹豫地 走在街上,家里的妈妈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谁也不知道,可她此刻什么也不想考 虑了,她也考虑不到这些了,她的心容纳不下了。她在街上走了很久,她没有带 表的习惯,所以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了。大概有两点了吧,冷风直往毛衣 里灌,她蹲在路边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抽烟,她想也许这个世界只有烟才能带来温 暖吧。 挨到第二天,她还迷茫着自己的将来应该怎么办,她能够去做什么呢,去找 份工作吧,她都快十七岁了,还有一个月就应该过生日了啊。原来现在才二月, 天气可真冷,她出来的时候没机会多带件厚大衣。她缩着脖子慢慢走到学校门口, 她现在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只有席瑾了。当席瑾看到冻的一脸乌青的她,心都疼 起来。他抱着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可是她仍然在发抖。他们就 在学校附近这么拥抱着,谁都不知道她已经冻的毫无知觉。她眯着眼睛看到浅浅 慢慢走过来,经过的时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心咯噔一下,想着萧桐知道会 怎么想啊。可怜的姑娘到此刻还想着那个人。 席瑾终于在打铃的时候放开了她,他说你等我,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我好吗。 她望着席瑾的脸,木讷地点头。她找了地方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就出来拿了衣服 给她,塞了她两百块钱,妈妈说这几天你先别回家,到小筱那住几天,等他走了 再回来。她机械地重复着点头的动作,想着我该怎么去找小筱啊,她每个星期才 回家一次她现在在学校里呢,我该怎么找她呢。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心里 想着我去找份工作吧,嗯,找份工作还能赚钱养活自己。我也应该会赚钱了,我 都十六岁了。 她走到一家服装店的门口看到招聘的广告,除了上面的年龄以外,其它的条 件她都符合了。她到一旁的大厦里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把头发整理一下,让自 己看上去精神些。然后她抬着头走出来,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大人了,就直接走进 了那家服装店。接待她的老板看了看她,觉得很满意,问起她的年龄,她说下个 月18了,所以,所以身份证还没办下来。老板略为思考了一会,她急忙说工资无 所谓的。不能否认老板都是惟利是图的,于是让她明天来上班。她第一次发现, 原来长的好看一些也不是一种麻烦。走出店之前老板跟她说,明天来的时候记得 化装。 那天走后她想着自己晚上该住哪,是不是应该租房子住下,可是到房屋中介 去,那里的房价都不低与她三个月的工资,就算有便宜的,也是需要首付一季度。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跟女人说,可是女人的银行卡却被男人拿走了,虽然男人不知 道密码,男人说里面的钱我不会要你的,只要签了子,我把卡还你,还会多给你 一笔钱。女人就一直不愿意屈服,就这样和他耗下去。 晚上她终于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有同学还是好的,她在一个同学家里睡了 一晚上,那位同学的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一共五口人,加上她整个屋子看上去非 常拥挤。第二天她道谢过便收拾了东西走了,她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她去了那 家服装店,提前买了一些便宜的化妆品抹了些在脸上,她什么都不会,于是学的 很认真,整个上午店长说的每句话她都能够背下来了。老板来的时候考了她一些 基本问题,她都对答如流,于是老板很满意。席瑾在放学后直接来找她,给她买 了很多吃的,一天下来之后,她看到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小腿肚,到脚腕处一直红 肿着。她从没有站立过这么长的时间,真的适应不了,但是却又不能够放弃。晚 上的时候她又去了另外一个同学家里,她想着还有三天小筱就放周末回来了,可 以去找小筱了。 这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生活就是这样,原本一切都是按照她想象的步 伐前进着,却忽然被一个人被一件事情所改变的面目全非。她想着自己两年半以 前的生活,安宁的日子却已经不在了。她现在要靠自己来生活了,也不知道妈妈 过的怎么样。上班的时候她很认真地站在那里,向每一位顾客推销衣服,无论从 做工还是质地上,她都解释的清清楚楚。有些顾客会故意和她开玩笑,他们总是 逗她这个小姑娘,她便红着脸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那天一个人走进来,很礼貌 地听完她的推销,然后买下了那件衣服,她很感谢那个人,于是一连说了好几个 谢谢。下午的时候,那个人又来了,这次她仔细看了那个人,却是与自己年级相 仿的模样,男孩说我叫阿亮,和你交个朋友吧,以后我叫我同学都到这买衣服。 她点点头说真谢谢你。要知道,固定的工资只有三百,而每卖出一件衣服才能够 提成5%。她的想法那样简单,只要帮助她的人,就是好人。 接下来的那三天里,阿亮每天都过来看她,时而还会给她带来些吃的。她也 渐渐了解到这个孩子不过18岁,同样是单亲的家庭,有过难忘的经历,她不由得 从心里同情起阿亮来。阿亮果真带了一些朋友来找她买衣服,不过那些人看上去 不像是学生。不过这没关系,她还是向他们详细地介绍着。她觉得阿亮真的帮了 她很多,至少是让她在工作上能够完成老板定的任务,这让她时常得到老板的夸 赞。 周末下班后她去找了小筱,她和小筱挤在一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仍然不 愿意告诉小筱关于萧桐的这一切真相。她只是好好睡了两个晚上,然后小筱回学 校之后自己便回到几个同学家里轮流着住。她想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以 后自己就有工资了,那时候可以去租间小房子了,也许那个时候男人已经走了, 她就可以回去了。 那天,她刚准备下班,老板说与她换班的那个女孩子生病了,需要请假,老 板让她继续加班,说会给加班费的。她想想现在才下午五点,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也就答应了。可是当她到晚上才想起来,这么晚了她的同学已经走了,肯定不会 等她了。她开始显得有些焦躁,因为这下她不知道今天晚上在哪里度过了。快到 九点的时候阿亮又来了,他带了一个哥们来买衣服,阿亮看出了她的不安,于是 她很认真地告诉了阿亮这个麻烦。阿亮思考了一会说,这样吧,待会你下班以后, 我陪你去学校再看看你同学走没,如果她走了,我再帮你想办法吧。她想了一会, 也只能这样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应该下班了,可是忽然来了一个难缠的顾客,那妇女总 是嫌这件的颜色不够好,那件的款式又没这件好,挑来挑去总是挑不中,她也不 得不忍耐着继续解释,而阿亮在一旁等着她,毫无生气的表情,她一再表示歉意, 阿亮只是淡淡地笑。好不容易那位顾客选了满意的衣服,她回头看时间已经十点 二十了,她的同学肯定已经回家了。阿亮陪着她到学校时,学校里面已经关了灯 一个人都没有,她站在黑暗的学校门口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去哪了,想着自己明天 还要上班呢。阿亮蹲在一旁抽烟,她也蹲下来抽,两个人蹲在路边抽完了一根烟, 然后阿亮站起来对她说,这样吧,我家没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不,我怎么会嫌弃,我只是…… 你还怕我是坏人啊。 不不不,我,我还没去过男生的家里。我,我……她支吾着,阿亮笑了起来, 说,你看我像坏人嘛。她看着阿亮,确实不像坏人啊,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看起 来就像文弱书生,和席瑾一样善良的笑容。然后她就说,那好吧,今天晚上打扰 了。 他们坐最后一班公车去阿亮的家里,在很远的地方,离市中心要坐50分钟的 车。在车上阿亮和她说起自己的父亲,他从小就被打,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 跑了。说着说着,她就感觉很难过,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想着这个世界上为什 么还有这么多的孩子是这样的家庭啊,他们是应该幸福的啊。下车后阿亮说我帮 你拿包吧。于是她把包递了过去,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那些钱。阿亮住 在七楼,上楼的时候没有灯,阿亮说以前有个小孩拿石头把灯给砸坏了,就一直 黑着,你慢着点。她小心地跟在阿亮身后走着,阿亮慢慢和她说,这附近的房子 都要拆了,六楼以下的都搬走了,我们下个月也要搬了,我爸这几天不会回来, 所以你可以安心住在这。她在心里感激着这个才认识两个星期的男孩子,觉得自 己是被一个好心的人收留了。 房子很简单,一些家具已经被搬走了,阿亮说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隔壁。 她道谢,甚至没有时间洗脸了,从今天上午8 点一直工作到晚上10点多了,已经 累的走不动了,于是钻进被窝就睡,阿亮帮她关好了门,回到隔壁的房间,她慢 慢地睡着了。 如果不出意外,她是不会醒过来的。半夜里她迷糊地感觉到有人钻进了她的 被窝,她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说,呵呵,你真是个傻姑 娘。 她在黑暗来临前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如此的绝望。可是却早已没有眼泪 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