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连着几天没好好的睡,这对身体状况一向不好的殷若恬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 考验。 一整天工作下来,她真的到了笑不出来的地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通常这个时候是她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刻,可是今天是 御部真澄约她见面的日子。 她不想赴约。说她胆怯也好,说她不甘愿也罢,总之,她真的不想见他。见面 能说什么,其实她心知肚明。 她天生懦弱的性子在御部真澄面前总会更加突显出来。 一个强势的天之骄子遇上一个碰到事情只想躲起来的懦弱女子,这样的谈判根 本早定了胜负,玩也没得玩。 可是她又不能不见他。她了解御部真澄,也相信他是一个说得出口就一定会贯 彻所言的人,她若不主动找他,到他主动找上自己时,真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子。 唉,真烦! 现在只能延迟见到他的时间了。晚一分钟见到他,她都觉得自己多了一分钟的 安全。 殷若恬坐在座位上发呆时,艾伦向她走过来。“若恬,晚上有没有空?” “嗯?”她抬起头看他。“有事?” “有个服装界的宴会,一起去参加吧。”他记得他上个星期六对她提过,当时 她并没有回答他要不要参加。 他知道殷若恬对于参加这些宴会兴致缺缺,可每每有宴会时,他总会不厌其烦 的邀请她一块参加,因为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块总比没机会好吧? “宴会?”她的眉微微的拢近。 艾伦看到殷若恬皱起眉,心想,她不必开口他大概知道结果了。唉!失败纪录 再添一桩。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殷若恬在皱眉之后却给了个令他欣喜的答案。“唔…… 好啊。”她顿了顿,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可是我身上的衣服可以吗?”这是工 作时穿着的套装呢。 “可以!”艾伦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禁眉开眼笑,“你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这 宴会只是一些设计师和厂商的小型聚会,不会太正式。” “嗯。”她点了下头。 其实参加宴会一向不为她所喜,会答应艾伦的邀请,不过是她不想那么早去见 御部真澄,可她又不想一个人回家胡思乱想,起码参加宴会,她会分心在与人应对 上,那也许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 出席这场宴会果然令殷若恬放松许多,她认识了一些颇负名气的设计师,和他 们交换不少意见。就这样,时间过得特别快,宴会仿佛一下就结束了。 出了宴会会场,殷若恬又得重新接受事实,她看了一下表上的时间——九点四 十二分。 “怎么,有事情要赶回去?”艾伦笑问。“要回去陪‘小情人’?”他知道她 有个三岁大,漂亮得令许多同龄小孩都嫉妒的儿子。 殷若恬摇了下头,没作任何解释。“还有一些时间,陪我去喝一杯吧。”她现 在的酒量和当年不同,起码多喝几杯还不至于窘态百出。 她不喜欢应酬,那不代表她永远不必应酬,在商场上和客户喝几杯似乎已经成 为一种礼貌了,因此她必须学会喝几杯,只不过酒量仍称不上好。 “你今天兴致很好。” 殷若恬淡淡的一笑,心想,她不是兴致好,喝酒只是为了使自己放松,因为待 会儿她所要面对的事令她烦躁,不先放松心情,她根本走不进饭店。 于是,艾伦又陪着殷若恬在PUB里耗了近两个钟头,在他们步出PUB时已经近十 二点了。 “今天对我来说真是幸运日。”艾伦在上车时忽然这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好心情和殷若恬恰恰形成强烈对比。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因为啊……”他深情的看着她。“咱们难得有机会单独相处这么久。” “是吗?”随着车子慢慢接近饭店,她发觉她的注意力开始全系在御部真澄身 上,和艾伦的对话根本心不在焉。 接下来的时间,她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跳得好快,快到仿佛要 停止了。 她看着窗外, 饭店的距离在拉近。 在距离只剩五十公尺左右,她忽然开口, “麻烦在前面饭店前的广场停车。” 艾伦奇怪的看着她。“这里?”虽然觉得奇怪,他还是放缓车速停下来。 “谢谢。”她打开车门打算下车。 他拉住了她,“若恬,这么晚了,你去饭店做什么?”没道理啊,哪有一个女 孩子这么晚了还去饭店,她又不是旅客或住宿在饭店的客人。 “我……和一个朋友约了见面。” “太晚了,打个电话给你朋友,明天再见面吧。” 殷若恬低垂下眼睑没有回答,仍坚持下车。 拗不过她的坚持,艾伦只好改口,“要不我在这里等你出来,这么晚了,你一 个女孩子搭车回去太危险了。” “不用了。” 他的手仍拉着她不放,“我会担心你。” “不会有事的。”她挤出一个笑容。“我待会回到家再打电话给你。”她抽回 自己的手。 在殷若恬要下车时,艾伦又叫住她,她很自然的回过头。 在她回过头的同时,他捉住机会的在她额上一吻,“记得打电话给我。” 她红了脸,“嗯。”赶紧跨出车门。下了车之后,她催促着艾伦赶快离去,向 他挥了挥手,“小心一点。” 艾伦也向她挥挥手才把车开走。 目送着车子离去后,殷若恬转身欲进入饭店。一回身,她赫然发现御部更澄不 知道在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他冷沉着一张脸,连平时嘲弄的微扬嘴角都抿成一直线。 “你……”她发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不禁想,方才车门一直没关上,他不会看 到车上发生的一切吧? 若是,那…… 那又如何?他又不是她什么人,没有资格管她太多事。她努力为自己做心理建 设。 御部真澄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意。他转身往饭店里走,殷若恬 只得跟上。 两人一块进入电梯。深夜时分,住宿的客人大都已回房休息,因此电梯里头就 只有殷若恬和御部真澄两人。 殷若恬打从进了电梯之后,视线一直胶着在地上,根本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为什么她此刻会有一种偷腥被当场逮个正着的心虚感 呢!只因为她怀疑艾伦吻她的那一幕可能被御部真澄看见了吗? 她的心虚是来自于她对自己只属于御部真澄的“默认”?因为如此认定,所以 认为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不该再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牵扯,即使它只是一个礼貌性的 轻吻合算是逾矩了? 天!不会吧?她讨厌自己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她不属于他,绝不属于他! “今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他突来的问话令她差点跳起来。 惊吓过后,她发觉他又用这种质问式的口吻对她说话,她恨透了!于是她口气 不甚佳的回了一句,“你管得太多了。”应该说他根本管不着。 深吸一口气,御部真澄努力的控制着快爆发的怒火,“你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可知道他找遍了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问过他所知道认识她的人? 当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哪儿,而她的手机又一直关机,他真是快急疯了!他的 心被她弄得七上八下,而她现在竟然是以这种态度对他! “现在还不到十二点,还在‘今天’的范围内,你不是要我今天来找你吗?我 不算爽约吧?”她抬起头看他。 御部真澄抿直了唇,眼眸闪动着夹着怒火的危险锋芒。 殷若恬也嗅到了危险的讯息,她往电梯里头缩。“我……我明天再来……”她 伸出手想按电梯钮。 他眯着眼看她,“今天谈。”强硬简洁的语气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我们找家CoffeeShop谈。” “今天是你找我谈,地点由我指定。” 电梯门打开,殷若恬如获救星,她急急的先走出去,因为知道御部真澄的房间 是哪一间,所以她直接来到门口,和他保持距离会令她安心些。 御部真澄迈开步伐来到她身边,挑着眉看她,嘲谑的说:“方才不想谈,现在 却走得比谁都快。你很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令她红了脸。“咱们……咱 们就在这里谈吧。”她觉得在门外会比在房内谈安全。 “我说过,地点由我选,我选择进房去谈。” “不要!”走廊上好歹是公共场所。 “我不和女人讨价还价。”他一手撑在房门上,半倾着身子看她,“对付倔强 而孩子气的女人的方法嘛……”他忽然打住不说。 从他眼中阅读出不寻常的讯息,殷若恬有些害怕。 “你……唔……”看到他倾大角度,并把头俯下来时,她原本想说“不要乱来” 的,但她还没把话说出口,嘴即被封住。 御部更澄的吻带着浓浓的惩罚意味,他灵巧的舌尖恣意探索着她的香软檀口。 “别……别这样……”她感觉到他的吻逐渐往下,邪恣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 她的身子在他的抚弄下仿佛着了火,呼吸也变得急促。“这里是……走……走廊, 会有人经过……” 他声音喑哑,仍不改霸道的口吻,“我给你最后的选择权,到房间里去,还是 在这里?”见她红着脸犹豫不语,他把手探入她裙内。 “你……开……开门……”在这个地方怎么能…… 在公共场合做爱?一般的情况下,她敢赌对方没胆这么做,可是在面对性子极 端而狂鸷的御部真澄时,她没勇气赌。 他的性子不是一般人有勇气下往的。 御部真澄把钥匙插入门把旋转,瞬间门被推开。他先将殷若恬推入房内,进房 后背抵着木门,以一种冷然而有距离的表情看她。 殷若恬因方才的吻站在数步外抚着胸口喘气道:“我已经来到你的房间了,现 在……现在可以谈了吧?”她眼中满是戒备,草木皆兵。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冷然的打量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落地窗前的小几,在 一张欧式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坐。”他指着座位旁的沙发说。 “你在为难我?”她不悦的皱着眉,讨厌什么事都他说了算数的感觉。 “我选择坐着和你谈。”他为自己倒了杯水,抬起头看她,“我不习惯仰着头 看女人。当然,你有另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不谈。” “你……”殷若恬压抑着这几天因为疲惫而易于点燃的怒火。深吸口气,她说: “已经很晚了,咱们早些谈清楚,我好快点回去,我累了。” “累?”他挑着眉丝毫不为所动。“选择这么晚出现的人是你,说累的人也是 你。” “我真的累了。”精神上的折磨大于肉体的疲累。 “是吗?”眯着眼看她,御部更澄拉住她的手,“见到我就显出很累的样子, 之前和别的男人约会就不累?” 他也真算是冤大头!为了一个女人担心许久,疯了似的找寻着她,生怕她发生 什么事,结果呢?她什么事也没有的安好得很,甚至前来和他谈事都有专车接送! 可恶!他有兴趣的女人在面对他的亲密碰触时,总是表现出害怕、不脱,甚至 拒绝的态度,可当另一个男人亲吻她时,她就理所当然的接受。 他御部真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其他的女人都不曾这样拒绝过他,偏偏就殷 若恬老不顺他的意! “他是我的男朋友。”殷若恬大声的说。她今天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不是 他的! “男朋友?”这个名词在他听来格外刺耳。“告诉我,男朋友在你心中的定位 是什么?供你钱花、当免费的司机,还是陪你上床?” “你……”她瞪大了眼,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御部真澄冷笑的点了下头,“对,我是不要脸,你要脸,但你 这要脸的人却老做不要脸的事!” 他觉得他心中的怒火和不快必须找个管道发泄,他不曾为了任何人这样动怒过。 而在他承受着痛苦时,殷若恬却依然甜蜜愉快?不可以,他不允许! “告诉我,在我之后又有多少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膜拜过你美丽的身子?” 一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男人碰过她的身子,他竟然有一股想杀人的怒意。 “你含血喷人!”殷若恬激动得想哭。她到底喜欢上他什么?这样的男人,为 什么她仍深陷情网回不了头? “我说错了吗?” 她仰高脸,不想解释什么。既然他已经认定她是这样的女人,那么说什么都没 有用的。受伤的她,已不在乎伤得再重一些。 “你怎么会说错呢?”她给了他一个没有暖意的笑容。“的确,诚如你曾说过 的,凭我一个女人要有今天这样小小的成就,是必须借由一些人的帮忙。”深吸口 气,她压抑住怒意化成的泪水。“我自认样子还差强人意,因此,以美色换取工作 上的成就,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你终于也承认了。”他咬着牙冷笑。 她将脸别到一边,不想看他。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变得狼狈不堪,觉得自己的 努力完全被否决了。 “可惜!”他用力的扳住她的肩转向自己。“被你视为踏板的男人只怕也不过 是泛泛之辈,否则你不会到现在只是个经理。” “我安于现状不行吗?” 御部真澄阴鸷的眯着眼冷笑,“不,像你这样的女人不会想安于现状的,一个 贪得无厌的女人会安于现状?”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尔后将身子往 沙发上一靠,冷然的说:“开个价吧。” “什么意思?”她的目光转冷,血液仿佛要冻结一般。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再往上跳。”他看着她,“当我的女人,我把殷为清 押在我这里的不动产全还给你。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他调查过,殷为清根本是个垃圾,他侵占了弟弟在日本的不动产,将其拿去抵 押后,又把所有欠下的债务全转到殷若恬名下。 也因此,她成了债务人,而他成了债权人,于是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又多 了一条。 殷若恬疯了似的对他大吼,“殷为清欠下的债务和我根本没有关系!”如果可 能,她想回日本一趟,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相信。”她根本就是冤大头。 “那你就不该以此来和我谈。” 御部真澄耸了下肩,“我一向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我只在乎什么样的情况对我 有利。”他凝视着她,“一个只在乎结果的人,不会在乎过程如何,更不会去问明 真相。就像现在,我要的是你,至于得到你的方法,我就不必太计较了。”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她吸了口气坚决的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不 会是你的,永远不会。” 她觉得今天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意义,她和他之间的谈话没有交集。 她起身往房门走去,御部真澄并没有阻止,只是缓缓的开口问:“有没有兴趣 听我今早才得到的一个消息?” 殷若恬不理会他,心想,他知道的消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依旧头也 不回的往房门走去,决心从此不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