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天浩:第二十三章 当兵期间,战士可以探亲,部队上,军人回家乡探亲叫探家,大概是军人只 有国和家的概念吧。 那是一九七三年三月,天浩他们宣传队在黄河滩军垦农场搞军农生产,天浩 的父亲给他发了一封电报,要他回家一趟。天浩拿着电报,找到了宣传长的张世 伟队长,张队长便到团里给天浩请假。部队规定,军人探亲只有团级以上位单位 才能批假,并开俱军人通行证。天浩所在部队的团部在沁阳,离军垦农场生产点 有一百多公里路,只有宣传队和篮球队在那里生产,不到两三天时间,队长回来 了,也带回了天浩探亲的军人通行证。 回家探亲前,天浩到房月明那里: “天浩,你来了,有事吗?”见到天浩,房月明很是高兴,亲热地问天浩。 “我要回家探亲了。”见到房月明,天浩有些忧郁地对她说。 “拿到通行证了吗?你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张队长帮我开通行证去了。” “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家里有什么事吗?”房月明关切地问。 “也没什么大事,爸爸要我回去一趟。” “不会是给你娶媳妇吧?”房月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天浩,她说完这话, 怔怔地望着天浩,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想哪儿去了?是家里有点事。”天浩见房月明的神情有些异样,也怕她 真的产生误会,天浩不想伤害她,,她是一个好姑娘,就跟她说了回家探亲的真 情。她正在当班,有话也不好在那里多说,而家里的那些事也不是一句话能说清, 天浩只说是家里有点事。 “天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呀,何必 非得一个人杠着呢?”房月明听天浩说家里有点事,非常担心,急切地问天浩。 “等你下班后再说吧,在这里一句话也说不清。” “那好吧,这是我宿舍钥匙,你到我那休息一下,我下班了就回来。”房月 明把钥匙给了天浩,天浩到她的房间等她下班。 过了不大一会工夫,房月明回来了。 “天浩,我们出去吃饭吧,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说话。”房月明见天浩好 象有很重的心事,非常温柔地问天浩。 他们出来,找了一家环境好点的餐馆,再找一个辟静的地方面对面地坐了下 来,房月明知道天浩的口味,点了许多天浩爱吃的菜。 “浩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跟我说说吧,不然我着急了。”见天浩 紧锁双眉,房月明心痛极了,称呼天浩也不一样了,她是第一次这样叫天浩,北 方人这样称呼,是关系亲密的一种昵称。 “月明。”天浩也对房月明改了称呼,叫了一声后,用眼睛盯着房月明看了 很久。 “嗯。”听到天浩这样称呼自己,房月明心里美咝咝的,立刻含羞带嗔地轻 轻应了一声。 “爸爸要跟继母离婚,想让我回家商量一下。”听天浩说继母,还说他的爸 爸要跟继母离婚,房月明一下愣住了,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天浩说: “浩子,你刚才说什么?你是继母?那妈妈呢?她现在哪里?你是什么时候 有的继母?她对你好吗?”房月明带着哭腔问天浩这一连串的话。 天浩用他浑厚、深沉的语调,侃侃地跟房月明仔细谈了他从小到参军前后, 家里发生的一切,说到动情处,天浩的眼里含着泪。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房月明, 当然知道眼泪对于一个军人,对于一个男人,特别是对于天浩这样一个有着坚强 意志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房月明从她坐的位置上过来,跟天浩并排坐着,把 天浩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叫着: “天浩、天浩、浩子,家里的这些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呢?你为什么不 早跟我说呢?”说着,房月明流下了心痛、伤感的眼泪。 “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我跟你说了我们家的真实情况,一是请你 理解为什么这几年,我没有正面答应你;二是也请你理解为什么那次在军里你叫 我到你家去吃饭,我没有去;还有就是。”说到这里天浩不说了,房月明把天浩 搂得更紧,她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让天浩把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完。 “还有什么?跟我说呀,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天浩半天没有说话, 房月明问他。 “还有就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们的家庭背景,我们的成长经历相 差太远。”天浩还没有说完,房月明用手一下子把天浩的嘴捂上了,不让天浩再 说下去。 “天浩,我要你现在答应我,不许你今后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房月 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天浩说。 “月明,你听我说,我从心里感激你这几年对我的关爱,我的家里还有一个 弟弟,还有我那一生多灾多难的老父亲,他们都需要我,所以,我不可能在部队 呆得很长,我必须回到我的家乡去。再有,就是我不甘心,我要回到我的家乡, 让那些曾经歧视我的人无地自容,让那些曾经仇视我的人在我的面前自愧形秽。” “天浩,你是知道我的,这辈子,你走到哪里我都跟你到哪里,你不要想丢 下我,我爱你,你知道吗?”天浩知道房月明是那种敢爱敢恨的人,这让天浩既 感动,也害怕。 “月明,我也爱你,我更知道你爱我,但是,我们现在的这种爱是建立在现 有条件基础上,一旦现有的条件丧失,你的父母是不会同意的,再说,这对你也 不公平,你没必要跟着我受苦一辈子。” “受什么苦啊,我就是要跟着你一辈子。” 他们边说边吃,过了几个小时才起身离开。 在回营房的路上,房月明拉着天浩,为他回家探亲准备了好多当地的土特产, 有天浩在车上自己吃的,也有让天浩带给“爸爸”的,房月明在天浩面前一直这 样称呼天浩的父亲。 天浩的军人通行证签发下来了,他要从焦作上火车,晚上的车,他那天早早 地就从宣传队驻地来到了房月明这里。要回家了,天浩的心情很复杂,他想跟房 月明在一起多待一会,房月明让天浩在她的宿舍里休息: “你要坐一通屑的车,会很累的,在我这里先休息一下。” 当天晚上,房月明依依不舍地把天浩送上回家探亲的火车,火车开出很远, 房月明还在站台上朝天浩边挥手,边擦眼泪,天浩既激动又伤感,他真的不知道 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上午,天浩回到了久违的家乡,几年不见,家乡有些变化。 因为家里的人不知道天浩什么时候能回来探亲,所以,没人到车站接天浩。 回到家一看,已搬家了,经邻居指点,天浩才找到家,刚进家门,天浩便感到家 里有一种异样的气氛,果然,父亲跟继母吵架了,据说这次闹得很凶。天州在上 学,快到放学的时候,天浩到街口等他回来。天浩穿着军装,很远,弟弟天州就 看到了天浩,只见他兴高采烈地飞奔过来,一把拉住天浩的手说: “哥,你回来了?”一股浓浓的亲情涌上天浩的心头,天州长高了,还是那 么瘦,但变得懂事了,兄弟俩人一同回家,路上,天州告诉天浩: “哥,知道吗?爸爸要跟叔离婚,叔同意了,只等你回来。” 天浩知道家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父亲拍电报叫他回来的原因。参军 几年,天浩长大了,成熟了许多,天浩一直在思考着:“在他们的这场纠纷中, 自己该怎么办,既然父亲要我回来,想必这件事他拿不定主意,或是要听我的意 见。” 当天晚上,天浩的父亲跟天浩单独谈一次话,谈了很长时间,天浩的的父亲 主要是说些继母不好的话,并表示他与继母结合是个错误,主要是继母对天浩兄 弟俩不好等等。天浩的父亲不知道,他给他的儿子出一道难题,这种事情,何况 是自己的父辈,叫天浩怎么说好,说什么?凭心而论,天浩也认为继母有不对的 地方,也对她有很大成见,但是,现在父亲要同继母离婚,天浩还是认为不妥, 天浩对父亲说: “爸爸,我觉得,你如果现在跟她离婚,别人会认为,原来我们家困难,需 要人家,娶了人家,现在二个儿子长大了,不需要人家了,就把人家赶出家门, 那样,大家会把我们看得很卑鄙,我们家父子三人,不能把话别人说。” 天浩跟父亲说了他对这事看法,天浩的父亲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天浩,天浩知 道,并非父亲不想离婚而赞许自己,而是他父亲觉得:他的儿子长大成人了,在 这样重大的问题上有自己的看法,还说得很有道理。天浩也猜出了父亲的心思, 便到他父亲单位找到那个可以批准他父亲离婚的领导,天浩诚垦地向那位领导谈 了他跟父亲谈的那些想法,希望他不批准他们离婚,那位领导问了许多问题,最 后天浩说: “她有孩子,再过几年,她的孩子成家了,她自然就走了,还用得着这样兴 师动众,搞得满城风雨?”天浩父亲单位的领导被天浩说服了,也同意了天浩的 观点。 回家以后,天浩也跟他的继母破天荒地谈了第一次话,天浩对她说: “当年,我们两家合成一家,是因为有各自不能解决困难和问题,既然合到 了一起,也有这么几年了,各自的心理也接受了对主,就凑合着过,没有必要再 闹下去,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总让人家把我们家的这些事当着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样值不得。” 天浩的继母生性倔犟,不善言辞,她用非常短促而又强硬的话语告诉天浩: “你爸爸说要离,那就离,我也不怕。”说完,再也不说话了,天浩感觉到 继母虽然口气生硬,但她的想法也在发生着变化,看来,这个事情自己还有一定 的发言权,天浩又转过来做他父亲作工作,希望他慎重考虑此事。最终,天浩的 父亲没有跟继母离婚。 探亲期间,天浩回乡下老家去了一趟,他想去看看母亲,给母亲扫墓,天浩 的父亲和弟弟天州跟他一起去的,天浩在母亲的坟前伫立了很久很久,天浩在心 里默默地告诉母亲: “妈妈,儿子看你来了。”天浩也把房月明对母亲的怀念告诉了母亲。天浩 心想:如果母亲还健在,看见她的儿子如今长大成人了,从部队回家探亲,那该 有多高兴;如果母亲还健在,自己最起码有个完整的家;如果母亲还健在,天浩 也许会跟房月明一起回来看她;父亲年纪大了,也许会改变对母亲的态度。现在 一家人阴阳两世界,相互思念而不得团圆,天浩好伤心,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