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天浩:第四十七章 半轮月斜仄着悬浮在寂静的夜空,碧空澄澈,没有一丝游云的影子,月光象 一泓清波荡漾在天穹上,给蒙蒙夜色增添了许多妩媚。 几天来,肆虐的沙尘暴撕天卷地,已经刮了整整三天了,这样的沙尘暴在天 浩的记忆中前所未有。几天来,天浩的心情就象肆虐的沙尘暴,狂澜汹涌,无法 平静。 沙尘暴过后,下了一场大雨,空气清新了许多,天浩开着车,在夜色蒙胧的 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天浩此刻的心情就象这深沉的夜色一样,有一种挥之 不去的压抑。 旷古高远的天际飘浮着几朵云彩,淡淡的,好似几个纯情少女在那里尽情嬉 戏,天空蓝蓝的,就象是被人用水洗过一样。天浩发愣似地望着天边的云儿,心 情又好象经松了一点。 天浩打开车窗,好让月光和风儿来抚慰一下他那不停颤动的心房。他向前探 探头,隔着车窗玻璃向街道上窥视着,生怕象在沙尘暴中开车迷失方向一样。前 几天,他也是这样开着车在茫茫沙雾中行驶着,车每走一步,旋转不定的黄色沙 尘象众多猎枪弹丸狠劲地扑向挡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以至弄得浩不停地咳 嗽着,本能地想用唾沫润润嗓子,但是口中似乎尽是黄沙,毫无潮湿物可言,仿 佛整个世界仅存的只有风暴和黄沙,天浩感觉奇怪,老天爷怎么也象他的心情一 样,变化无常。 街心花园的椅子上有人坐在那里休息。 天浩此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也不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要是街道,只 要是路,他就会这样漫无边际的开着车,不停地走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 心情平静一些,舒畅一些。 天浩现在烦闷的心情不是因为不久前的那场病,而是因为住院期间有些医生 不负责任和医德的丧失,使得常浩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种伤害感可能会 伴随他的后半生。 尽管他出院一个多月了,只要一想起在医院里的那些日日夜夜,天浩的心就 一阵阵的发紧、发痛。 “谁是天浩?”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站在放射科办公室 门口大声喊着。 “医生,我是天浩。”天浩浩带着满面春风,忙不迭地跑过去说。 “你就是天浩,不象呀?”放射科医生脸上带着吃惊的表情,好象不相信自 己刚才的检查结果似地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天浩看了很久。 “怎么啦医生?谁不象啊?”天浩也用茫然的表情非常不解地问医生。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谁长得象不象谁,我是说你不象是得了气胸的病 人。”医生一边说,一边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端视着天浩。 一会,医生又问天浩:“这几天跟人打架了没有?” “没有,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打架?” “那摔倒过没有?” “也没有。” “那就怪了,反正你得的是气胸。” “医生,气胸是什么病呀?”天浩看着放射科医生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起 来。 “气胸就是肺膜破裂,气体进到胸腔里去了。”医生看似漫不经心确是极认 真地跟天浩解释说。 “要紧吗医生?严重吗医生?”听说自己的肺膜破裂,还有气体进到胸腔里 去了,从没生过病的天浩一下紧张了。 “当然严重,弄不好会出事的。”医生表情严肃地告诉天浩。 本来,天浩这几天只是感觉呼吸有点不舒畅,晚上睡觉时总是觉得胸口有什 么东西压着一样,以为是心脏不好,没觉得自己得了多大的病,听医生这么一说, 才觉得事态严重了。 医生的话象针一样深深地刺进天浩的胸堂,现在,天浩真的感觉到胸口有点 堵得慌。 刚才,在医院门诊部初诊时医生也没说什么,天浩主诉后,医生龙飞凤舞地 在天浩的病历上写了几行字,也看不明白写的什么,倒是那张让天浩到放射科 “拍胸片”的单子看明白了,谁知道还有这样严重的问题。 从不生病也从不与医院、医生打交道的天浩有点着急了,他急忙拿着拍片结 果来到门诊部找刚才为他看病的医生。 此刻,天浩看到医生就象看到救星,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在医生的手中握着 一样,心情紧张,寄予希望。 天浩虽然从没生过病,但他对医生历来怀有一种深深的敬意,在天浩的意识 里,医生的职业就是挽救病人生命的职业,这个职业是那样的神圣,是那样的崇 高,医生就是“人道主义”的化身。 “你有医保吗?”门诊医生头也不抬地问问天浩。 “我有医保,医生。”天浩恭敬地回答。医生说的“医保”是指病人参加没 参加“社会医疗保险”。 “你得的是气胸,要尽快住院,还要做手术。”医生说完就开了住院手续单, 开完后医生好象想起了什么,问天浩: “你是市医保还是区医保?” “我是市医保,医生。” 我国城市职工医疗保险制度现阶段还只能说是区域保险制,天浩今天看病的 医院是一家区级医院,他在市直单位上班,按医保制度,享受的是市医保,只能 在市医保“挂勾”医院看病,否则市医保不给报销医药费。 “那你还是赶快到市中心医院去住院手术吧,这边不能“刷卡”,再说那边 的医疗条件也要好点。”医生用关切的口吻跟天浩说。 天浩对这位医生简直有点感激涕零,心想自己生了这么大的病,人家医生给 看了,还这样细致地替病人着想,医生真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 天浩觉得自己的病一下好多了,心情一下也轻松了许多。 天浩拿着病历和刚才拍摄的胸片坐车去了市中心医院。 照例排队、挂号、候疹后,天浩坐到了一位挂着“专家”招牌的老医生面前, 老医生把手一伸,也不说话,天浩知道医生是要挂号签,“专家”挂号签六块钱 一个号,按规定,这个挂号费的大部分是这个看病的专家今天坐诊的额外收入。 天浩小心地将挂号签双手送到专家医生的手上,医生认真地收好后,抬起头 看了天浩一眼: “那儿不舒服?”专家医生问。 “我得了气胸医生,这是刚才在区医院拍的片子,我是来这边住院做手术的, 您能给我开一张住院单吗?”天浩用非常谦恭的口气跟医生说。 天浩本来得的就是气胸,即使不运动,呼吸就有点困难,加上刚才从区医院 坐车过来,排队、挂号,候诊,一通折腾下来,已是气喘嘘嘘了。 由于对医生的崇敬感,天浩强打精神将区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和拍的片子一起 递给了专家医生,谁知专家医生一看,顺手一推,说话了: “这个不行,还要在我们这里再拍一张片子。” “大夫,这是刚才在区医院拍的片子,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还要再拍呢?” 那医生也是有“含养”的人,对天浩的话理也不理,就象没听见一样。 “下一个。”医生见天浩不愿意再拍片,就叫下一个要看病的人。 天浩急了,赶忙跟医生说:“医生,那就按您的要求吧,请您给我开一个拍 片处方吧。” 专家医生用极快的速度给天浩开了拍片处方,天浩只得又到门诊大厅划价、 交费、再到放射科拍片,拍片后还得等一个钟头才能拿到结果。 天浩有点支撑不住了,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天浩早上从办公室到区医院看病,当时他以为没什么大问题,也没跟柳荫说 一声就一个人去了,这会儿快到下班时间了,要是再不让柳荫来,天浩怕自己一 个人撑不住,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那就是“痛肉加伤”了。 于是,他拿出手机跟柳荫打电话:“柳荫,我在市中心医院,上午感觉有点 不舒服,医生检查后说是气胸,还要做一个手术。” 柳荫在职工医院当医生,女人的天性加上柳荫也从事医务工作,听说天浩在 医院,还得的是气胸,要开刀,大惊失色,急忙问天浩: “你现在哪里?感觉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动,我马上就过来。”柳荫几乎是 带着哭腔说完这几句话的。 一会工夫,柳荫心急火燎地“打的”来到了市中心医院,这时,天浩还在等 待拍片的结果。一见面,柳荫急切地问; “怎么回事呀?哪里不舒服?医生说要紧吗?” “不要紧,医生说要做个小手术。” “都要做手术了,还不要紧?你是怎么弄的呀?这几天怎么没听你说有哪里 不好啊?” “没事,我怕你担心,就没说哪里不好。” 由于常年在办公室工作,加上天浩没事时也喜欢写点文章、书稿之类的,还 出版过几本书,也算是“文化人”,所以,患了许多坐办公室的人得的通病: “腰椎肥大”的毛病。 这个病由于各种因素经常犯,天浩自己和他的老婆也就习以为常了,腰痛病 犯了,不是自己贴几片膏药,就是到医院做做理疗,扎扎针灸什么的,好了,不 痛了,也就忘记了。 这几天天浩在赶写一篇约稿,白天黑夜地写,加上现在的季节又是春天,气 候阴冷潮湿,有腰椎病的人最怕这个季节,也最怕这种气候,这不,天浩的腰病 又犯了,天浩的腰病这次犯得有点利害,他到一家专科医院去做理疗。 多年的老毛病,每次犯了就来这里治疗,天浩跟这里的医生都熟悉了。那天 可能是天浩去得不是时候,医院里做理疗的人特别多,理疗科新来了几个年青人, 一问,说是来这里实习的学生。因为那天理疗科很忙,经常跟天浩治疗的医生叫 一个在这里实习的学生给天浩做理疗。 按照常规的理疗程序,先做“离子导入”、再扎“针灸”,“拔火灌”、 “烤神灯”、最后是“推拿”。 扎针灸时,那个实习的学生可能不是很懂,有可能把天浩的肺隔膜扎破了, 后来又进行“推拿”治疗,揉来揉去,针眼大小的孔也能将空气挤压到天浩的胸 腔里,就这样,天浩就得了“气胸”了。 医院十二点钟下班,快到下班时,天浩的拍片结果出来了,医学拍片不是很 难的技术问题,这次检查结果当然与他两个多小时前在区医院拍片的结果一样。 现在医院的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什么病人,也不管是多大的病,到 了他们那里不管青红皂白,都会给你开出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单。 有次天浩喉胧有点痛,到了医院,医生给他开了好几种检查单子,弄得他是 哭笑不得,那些单子,有透视、拍片、CT检查等等。 不管是谁,最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有的检查是必须的,有的检查不一 定要做,可是,这种现象似乎成了一些医院的潜规则。 人们常在餐桌上,或是茶余饭后议论一些行业的不正之风,也有说到医院的 :现在的医生都要拿红包,也就是说,病人找医生看病得在正常收费之外还要给 医生小费,这就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能是国情所至罢。 拍片结果出来后医院也下班了,天浩只得在医院的院子里坐等医生下午上班 再作处理,本来就难受的他,现在又多了一层难受:无奈,只能耐心等待了。 “你是怎么弄成了这样的呀?”柳荫因为担心,又问天浩。 “不知道,可能是扎针炙扎的吧。”天浩喘着气跟柳荫说说。 “你的腰椎痛怎么扎到肺部去了呢?就是扎背部也不能扎成气胸呀,这是医 疗事故,我要去找那个医生。” “不要找了,认了吧,找了又能怎么样?搞不好还得生气。” “那就这样算了吗?”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呢?认倒霉吧,现在的问题是赶快去找找熟人,下午等 到他们上班了再不能拖时间了,要尽快做手术。”天浩无奈地说。 “那去找谁啊,这里我也没熟人。” “你去找找佟莉萍,她就住在医院的宿舍楼里,她老公是这个医院的科主任, 姓吕,你叫他吕主任就行了。” “你跟人家什么关系呀?平时从不来往,现在这种事找人家,那人家愿意帮 忙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她原来跟我一个单位,人挺好的,你去 找她,她会帮我们的,再说她老公在这家医院也是权威医生,快去吧。” “好吧,那我去试试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注意点啊。” “知道了,你快去吧”。柳荫去找佟莉萍,天浩一个人在这里苦苦地与时间 较着劲。 好容易挨过漫长的等待,柳荫回来了,从她面露的喜色,天浩知道事情可能 比较顺利。 “找到她了,她们正在吃饭,我一说你病了,她老公就说吃完饭马上就过来, 还说你这个病要住“普胸外科”,正好那个科的科主任跟他很好,下午叫那个主 任亲自给你做手术。” “我说要找熟人吧,现在你到医院看病不找熟人根本不行,那些医生要么乱 给你开处方,一些无关紧要的药都开给你,要么就是不认真给你看病,医院各科 室单独核算,医生开的检查费用可以提成。” “你现在不能多说话,管那么多干什么,把自己的病看好就行了。” “我跟你说啊,等一下到了住院部还是跟吕主任说的那个普胸外科主任送一 个红包吧,现在医院都兴这个。” “找了熟人还要送什么红包呀?” “不送行吗?”天浩也有点犹豫,按天浩的个性他不愿意这样做,他一生追 求做人做事要正直、正派、正气。但是,现在自己处在病中,人只要一生病,再 强大的人立马就成了“弱势群体”,人的所有需求马上就降到了最低点,“生存 需要”,平时的所有需求此刻成了一种奢侈。 见天浩也有些犹豫,柳荫没有准备红包。 好不容易挨到了医院下午上班时间,吕主任和佟莉萍来到放射科办公室。一 种医生的职业习惯,也有熟人的关系,一见到天浩,吕主任就仔细地询问起常近 来的身体状况。 天浩说了几天前扎针灸的事。 “从你平时的身体状态来看,极有可能是扎针灸时刺破了肺隔膜引起的气胸, 不要紧,就是做一个小手术,也没什么,你不要紧张。”吕主任用医生特有的职 业口吻安慰着天浩。 医生的职业有它的特殊性,有时医生为了让病人重视自己的病情,把本来不 严重的病夸大其辞地说得很重,有时为了让病人打消顾虑,配合医生治疗,又会 把本来比较严重的病说得很小,天浩此刻也是如此,对吕主任的话也就是“仅供 参考”。 说完话,吕主任直接把天浩带到了普胸外科住院部,看来人在任何时候有关 系就是不一样。也是,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络吗,自然 界有生物链,动物界有食物链,人类社会也是一样,也需要关系链。 一位年青,不算漂亮,表情木纳的女护士在普胸外科护士站值班。 “你们朱主任呢?”吕主任问值班护士。 “没来。”护士说话非常节省用字,可能是她肚子里的字本来就不多吧,怕 用完了没字用了。 吕主任掏出手机给朱主任打电话,:“老朱吗,我是老吕,你这家伙到时间 了还不来上班呀?我的一个熟人得了气胸,在你们科住院,要做一个小手术,你 来帮他做一下好吧?” 电话那边说什么天浩也没听清,吕主任打完电话在护士站等着,这时吕主任 利用这个时间又跟天浩做着医生的“思想工作”。 “没事的,不必担心,等一下就在他们科里的治疗室里做手术就行了,没必 要进手术室,费用太贵。以前,这里有的病人没医保,做了这样的手术就自己回 家打针休养。”吕主任用极轻松的口气对天浩说。 如果作为朋友,天浩可能对吕主任的话感到温暖,但现在天浩作为病人,他 是医生,他说这些安慰天浩的话,让天浩听了也不知所云,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 吕主任的话,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多虑,人之常情吧。 “你有医保还是在这里住院吧,毕竟这里的条件好点。”吕主任又说。 “当然要在这里住院,你去叫护士先安排一个床位吧,等一下朱主任来了就 手术,免得误了时间。”佟莉萍有点激动地对吕主任说。 “护士,你先给安排一个床位吧。”吕主任对那个有些木枘的护士说。 “没办住院手续怎么安排床位?”木讷护士毫无表情地说。 “朱主任来后,这边做手术,我们就去办入院手续。”吕主任跟护士说。 见吕主任这样说,木枘护士同意先安排床位:“那好吧,不过我要跟我们的 护士长说一声”。护士说完在挂着住院病人登记标签的箱子一样的标牌上找空床 位。 约模过了半个多小时,朱主任终于来了。吕主任凑上去跟他说着什么,过了 一会工夫,朱主任安排值医生和值班护士准备给天浩做手术。 “先把照的片子拿来给我看看。”柳荫赶紧将片子和病历本递给朱主任,失 主任看了一阵,说: “那就先做手术吧。” “还你亲自做吧老朱。”吕主任说。 “好,我来做。”朱主任爽快地答应了。天浩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心 想,这还担心什么,有吕主任这样的朋支帮忙,医生又都说是小手术,朱主任又 亲自为自己做手术,天浩没有一丝恐惧,非常镇定地自己走进了作为这次手术室 的治疗室,遵照医生的要求躺在了手术床上。 无论医生们怎么说,柳荫还是不放心地走进了作为手术室的治疗室,吕主任、 佟莉萍也跟了进来,本来不大的治疗室,加上做手术的医生护士,显得有些拥拥 挤。 “病人家属都出去吧,不必在这里,免得影响医生做手术”,一个护士说着, 做出让他们出去的手势。 他们只得从治疗室里出来,柳荫因为担心天浩,坚持在留在里边。因为是熟 人,朱主任也没说什么开始了手术。 “老师,让我来做这个手术吧,我想试试。”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说。 “我也想试试老师,这种小手术您就不必亲自动手了,让我们来吧。”这是 一个女孩的声音,常浩躺在手术床上看不清她的面容。 听到几个实习生的话,天浩吓出一身冷汗,必想,这不是要拿我做实验吗? 此时,常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朱主任能买一点吕主任的面子,亲自为 自己做这个手术。 “朱主任还是您自己来做吧。”柳荫垦求地对朱主任说。此刻,柳荫有点后 悔没给朱主任一个红包,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吗?现在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后 悔也没用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当然是我来做,吕主任说了要我做这个手术。”朱主任跟柳荫说完,转过 身去对那些学生说:“你们不要争了,在旁边好好看着。”正在这些学生纷纷 “请战”的时候,助理手术医生打好了麻醉药,朱主任说着就开始了手术。 对于朱主任来说,让他做这种手术有点“大材小用”,只十几分钟时间手术 就做好了。因为这个手术只需要在常浩胸肋骨处开一个小口,插进一根小指粗细 的管子就行了,所以很快。 天浩还没感觉到痛朱主任就完成了他的手术,这时换上来一个年青的医生给 天浩的伤口缝针。说是缝针,其实就是用医用缝合线把那根插在天浩胸腔里的管 子固定住,因为这根管子下边连着一个副压瓶,既起到排除天浩胸腔里气体的作 用,又能起到排除胸腔因手术可能产生的积液的作用。 按一般的手术常规,伤口缝合是要朱主任自己亲自完成的,但是,朱主任没 有这样做,也是啊,人家已经买卖了吕主任的面子了,缝针这种护士都能做的事 还要劳主任的大驾,谁让柳荫不给他送红包呢? 经过缝合、包扎,手术就算完成了,整个过程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手术过程中,柳荫一直在天浩身边守着,柳荫紧紧地握着天浩的手,手术开 始后,柳荫就把天浩的头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尽管她也是医生,但她是内 科医生,作为医生她给别人看病时,是在履行一种职责,现在,是自己的丈夫躺 在手术台上动手术,心里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护士叫天浩自己起来走到已经为他安排好的病房去,天浩有点害怕,不敢起 来,还是柳荫说: “没事的,你起来吧,我来帮你。” 柳荫把手伸到天浩的脖子后边帮天浩坐起来,坐起来了天浩也没感觉到哪里 不舒服,可能是麻醉药还在起作用,使天浩还感觉不到疼痛。 走起路来,天浩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这时的天浩就真正成了一个病人,他在心里感慨,刚才进手术室时还好好的, 只这一会工夫,从手术室出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还插着一根粗粗的管 子。人们有时不小心,一根小小的毛剌插进皮肤的任何一处,都会疼痛难忍,何 况指头般粗细的管子插到肺部,而且人的肺部还要不停地呼吸,那种痛楚决非常 人所能想象,也决非常人能忍受。 这一切,现在的天浩都得忍受,因为他得了病,他现在是这家医院的病人, 当然也就是医生的病人。 天浩的病床是普胸外科十二病室二十八床,在手术室的另一头,从手术室到 天浩的病房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这段平时觉得近在咫尺的距离此时对天浩来说 如在天涯,每走一步,插着管子的肺部钻心的痛,柳荫搀扶着天浩慢慢走到他的 病房。 手术时,吕主任、佟莉萍都在门外等着,天浩出来,他们也跟着来到天浩的 病房。 按医院常规,入院病人先要进行一系列常规检查才能做手术,天浩是吕主任 带来的,再说这也是一个小小手术,医生们也就没那样诸究了。 手术虽然做了,常规检查也还是必须的。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青医生带着一大帮学生来到了天浩的病床前,眼镜医生用 听诊器在天浩的胸部听了一阵,什么也不说,走开了,那些学生们纷纷学着眼镜 医生的样子,在天浩的心肺部位用听诊器装模作样地,而又是煞有介事听着,也 不知道他们听出什么没有,听完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 天浩刚做完手术,想休息,他们不管天浩此时的感觉,也不管天浩此时将所 有衣服脱掉完全露出刚做完手术,还插着管子的胸部是否会觉得冷。还有的学生 要求天浩做深呼吸,本来不敢呼吸的天浩照着做了,还有好几个学生在等着听呢, 他配合是想让那些学生尽快听完,好好休息。 天浩有点支持不住了,对学生们说: “你们能否等一下再来听?我有点痛,想休息一下。” “你不要说话,我听不清。”一个下正在听的男学生对天浩大声呵斥,天浩 有些忍耐不住了,用手把男学生的听诊器拿来开。 “你们不要再听了,能否让我休息一下。”天浩很不高兴地说。 见天浩发火,那些学生也不再听了,还是那眼镜老师的“含养”好,不管天 浩是否高兴,也不管他是否疼痛,又走到天浩的床前,装腔作势地跟那些学生讲 起了课: “气胸就是通过肺部呼吸的空气进入到人体的胸腔里去了,因为压迫心肺, 引起呼吸不畅,或使肺部不能正常呼吸,这种病也叫“肺不张”。一般的治疗手 段有:手术治疗,就象这个病人;还可以穿刺抽气治疗;如果还不行就要开胸做 修补术了。” 眼镜医生手拿着听诊器旁若无人地说着,完全不顾病人的感受,也不管病人 刚做手术需要休息,天浩感觉这个医生好象有点没有医德。 那些学生讨好似地在一旁不停地发问,天浩从上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不说, 本来就有病,这些人还在这里不停地骚扰他,难道这就是医院的医风?这就是医 生的医德吗?天浩真的是好无奈、也好无助。 护士进来了,端着一个大托盘,里边有打针的药水,还有需要抽血化验的针 具,眼镜老师看到这种情况,知趣地带着他的学生走了。 “他这些人也真是的,一点也不考虑病人的感受”,佟莉萍不满地说。 “这是医学院的一帮学生,那个戴眼镜的是他们的老师,姓渣,叫渣文良, 据说还是个博士生”,吕主任指着他们的背影说。 听吕主任这么一说,天浩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人家必竟是博士毕业,一种 读书人的亲近感顿时涌上了常浩的心头,也对渣医生,不,是对渣老师多了几分 信任。 护士一通忙碌:打针、抽血、量体温、量血压、还嘱咐留其它标本化验,做 完这一切,端着医用工作托盘轻盈地走出了病房。 护士刚走出病房,护士长来了,她是来检查巡视的,从护士长的胸牌知道护 士长姓谢,病人叫她谢护长。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来到天浩的病床前,关 切地询问天浩。边说话边极自然地帮天浩把被子整了整,动作是那样熟练和轻柔, 那安祥的神态让人感觉就象是在为她家里的某位成员做着这一切,让人觉得温暖。 “手术后可能有点痛,毕竟插了那么粗的一根管子,如果痛得实在受不了, 就叫护士给你开点止痛药。”谢护士长轻柔地对天浩说。 “谢谢您护士长,您真是天使”,生性乐观的常浩这会儿躺在病床上,也没 忘记他的幽默,护士长听了常浩的话嫣然一笑。 谢护士长对病人温柔,模样长得也很俊俏,还有中年女姓的成熟与丰满,和 蔼中透着一种威严,干练而又不失女性的温情。 护士长嘱咐天浩:“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病床上边的呼叫器,护士会过来 帮你的。” 在医院,护士长是一个类似“大管家”的人物,职务要求护士长既要懂业务, 还要会管理,更得具有调解医患纠纷的高超技能。 对于护士长,许多文艺作品都有描写,葛优曾经演过的一部电影中有这样一 句台词,葛优演的角色向护士长告状,最后一句是: “……他们还说了,就是护士长来了也不怕。” 还有一部电影中也有这样一句台词: “……那别让护士长知道了,护士长要是发起火来,能把棋子吞下去。” 总之,护士长是一个让人敬畏的人,天浩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任何强壮的人一旦生病住院,立刻就成了一个弱者,求生的本能也会让他对 医生产生一种莫明的信任与依赖。从谢护士长举手投足中,天浩对这位护士长只 一会工夫就由好感升级到信任。 护士长看了一阵出了病房,一会儿,给天浩拿来一个小便器:“晚上如果不 方便起来就用这个。”把天浩激动得不得了,连声说着“谢谢,谢谢。”护士长 也不说什么,出去了。 吕主任要去上班,佟莉萍也要回家,他们起身告辞。 天浩觉得伤口有点痛,叫柳荫去找护长弄点止痛药,正好一个医生进来,是 值班医生,一身白色的工作服,脖子上挂着一付听诊器,很有些医生的派头,站 在天浩的病床前问: “以前得过什么样病吗?” “没有,从来没有病过什么大病。”柳荫赶紧回答医生的问话。 “这次的起因是什么?” “这次啊,就是前几天腰痛,扎了针灸,后来就觉得胸部闷。”天浩告诉医 生。 “除此之外没有打架、摔倒这样的情况吧?” “没有。” “看来,很可能就是在扎针灸过程中刺破了肺膜,空气进入了胸腔,没事, 你这是外伤引起的气胸,两三天就可以拔管子,拔了管子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回家 了。”值班医生轻松地安慰天浩说。 值班医生说完,拿出听诊器在天浩的胸部听了一阵,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手 术到现在,天浩没有好好休息,他感觉好痛,也感觉很累。 天浩的病房有两张病床,邻床是一个做阑尾手术的年青人,大约三十来岁年 纪,他的母亲赔护,他母亲是一位非常善良纯朴的农村大娘,见我们住进来,过 来问候。 “这么壮实的人怎么也做手术?”大娘怯生生地、又是不解地问柳荫。 “得了气胸,非做手术不可。”柳荫跟她解释。 “哦”,大娘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什么是气胸,站在 一旁不吱声了。 整个上午天浩都在忙着检查、拍片、做手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休息这一 阵后,感觉到有点饿,叫柳荫去弄点吃的来。 柳荫出去后护士来换了一次吊针药水。 一会工夫柳荫回来了,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兰州牛肉拉面,柳荫小心翼翼 地扶着天浩坐起来,把面端到天浩面前,天浩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那呼哧 呼哧的吃拉面的声音好似动听的音乐一样感染了病房里的每一个人。 那位赔护儿子的大娘不由自主地走到天浩的病床前,用十分欣赏的神态看着 天浩吃面,那神情透着一股女性与母亲特有的温柔,柳荫有些得意地坐在天浩的 旁边不时地帮天浩做一些本来不需要的事情。 那位大娘走到她儿子的病床前对她的儿子说:“你看人家也开了刀,那么能 吃,你做一个阑尾炎手术,这么多天了还不能好好吃点东西,那怎么能行啊?不 吃东西,刀口怎么能长得好呢?” “我吃不下,不想吃,你不要在这里烦我了。”儿子极不高兴地说。 听到儿子这样说,大娘不吱声,坐在一旁生闷气。 天浩还没吃完那碗牛肉拉面,渣医生又带着他的那帮学生进来了,这次来的 人好象比天浩刚进病房时来的人还多几个。 天浩见渣老师带学生进来,也不吃面了,顺手把碗递给了柳荫。 “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吗?”渣医生背着手问常浩。 “还行,就是伤口有点痛。”天浩强作镇定地回答渣医生的话。 “刚做手术,那肯定是有一点的,如果痛得受不了,就叫护士拿点止痛的药 来。” “哦,刚才护士长和值班医生来看了,开了止痛药。”柳荫说。 这个渣医生一身白色工作服,头上带着医生工作帽,鼻梁上架着一副代帽锈 朗眼镜,模样儿看上去一表人材。 “你们的老师很帅呀。”天浩讨好似地对渣医生的学生们说。 渣医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更加装腔作势。 “还有谁没听过病人心脏的,都过来听听吧,这个病人的心脏跳动很有力, 也很规则,典型的中年男子的心律,说明这个病人平时身体很健康,也说明这个 病人很注意身体锻炼。”渣医生很权威地对他的学生说。 老师都说了,这些学生们就争先恐后地要来听天浩的心脏,把天浩弄得很是 不舒服,因为刚才的事,天浩觉得不好,现在只好任由这些学生摆布了。柳荫在 一旁既愤怒也无可奈何,那些学生们一个个叽叽喳喳,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着、议 论着,完全忘记了他们是在病房。 医学院的学生们到他们自己的附属医院实习理所当然,作为病人,在不影响 治疗与休息的前提下让这些未来的“医生们”练练手也未曾不可。但天浩想,现 在医学院的大学生课堂里不知开设没开设医风医德这门课,他看着这些医学院的 老师和学生们,在挽救病人生命的医院病房里这样不知为病人着想而深深感到痛 心,他们将来毕业了,到医院当了医生,他们能一切为病人着想吗?他们能让病 人放心地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们吗?他们这样的人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医生吗? 这些学生们的行为,让天浩的心里产生了一连串的问号,也生出无限的忧虑。 “你们好了吗?能让我休息一会吗?”天浩非常不悦地对那些学生说。 “不要说话,我听不清。”一个女学生又是用同样极生硬的语气说天浩。 “你快点嘛,让我来听听。”另一个女学生有些等不及了,在一旁催促正在 用非常不专业的的姿态听天浩心脏的女学生。 “你们不要再这样折腾病人了,他本来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你们还这样让 病人将胸部长时间袒露在外,他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们知道不知道,刚做手术 的病人是不能感冒的。”柳荫不高兴地对那些学生们说。 “这怕什么,这个病人体质好。”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竟然这样说。 “我告诉你们,我也是学医的,也是医生,但我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学生。” 柳荫用手指着那些学生气愤地说。 柳荫转身,又用手指着渣老师说;“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这样教育学 生,这样对待病人,作为学生到医院实习,应当考虑病人的痛苦,不能只顾你们 自己学习就不管病人的死活,去把你们的主任叫来,你们太不象话了。”柳荫真 是生气了。 就在柳荫生气的同时,那个渣医生还在一旁指手画脚地跟他的学生不知说些 什么。 天浩心想,老师都只有这样的医德,他还能带出好的学生吗?天浩多思的大 脑,生病住院了也不得闲。 见柳荫生气,渣老师说:“你不要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话好好说。”“还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从他进来到现在,一点都不考虑病人的痛苦, 也不让病人休息,没完没了地在这里又是听,又是讲,他一碗面到现在都没 吃完,你们这样的行为对吗?你还是学医的,你还是老师,你这样做对吗?”, 柳荫教训渣老师。 正在柳荫生气地教训老师、学生的时候,天浩看到吊瓶的药水快没有了,拿 起病床上边的呼叫器按了一下,叫护士来换吊瓶的药水,很快,一个护士端着装 着药水的托盘来到天浩的病房。 “怎么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啊?你们出去吧,病人刚做手术让人家好好休息。” 护士做着让他出去的手势说。 “你们来这里实习要遵守医院的制度,你们这样不行,会影响病人治疗康复 的,快出去吧。”护士见渣老师和那些学生没有要离开病房的意思又说了一句。 渣老师见护士这样说,只好带着他的那些学生走出了天浩的病房。 “护士,这些学生怎么这样呀,我从进病房到现在,他们就没让我好好休息 一下,来检查也不管我是不是会冷,敞开我的衣服长时间地听,简直是没完没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要是再来怎么办呀?”天浩担心地问护士。 “等一会我跟护士长说说,他们不听我们的,只听护士长的。”护士边为天 浩换吊瓶药水边说。 “谢谢你护士,他们以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医院也不管管他们吗?” “他们是医学院的学生,我们是他们的实习医院,我们医院有规定的,他们 不遵照执行,我们也没办法”。护士说。 说话间护士熟练地换好了天浩的吊瓶,收拾好换下来的空药瓶,轻盈地走出 了病房。 一会儿,谢护士长来了,此时,天浩见到护士长就象见到救星一样。 “谢护士长,你跟那帮实习的学生说说吧,让他们不能为了教学与实习影响 我休息,我从进来到现在还没好好睡一会,实在受不了了。”天天浩委屈地跟护 士长诉苦。 “对不起,他们这样是不行,我会跟他们说的,他们要是再来了,如果没什 么实质性的捡查,你就不要让他们捡查了,就说是我说的。”护士长非常权威地 跟天浩说。 “那个姓渣的老师是你们这里的医生吗,他有没有处方权呀?” “也可以算是我们这里的医生,因为我们医院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他有处 方权,也有对一般病人的处置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问问。”天浩听护士长说,心里有某种莫明的而且是很不 好的感觉。护士长说完出去了。 柳荫说:“你还想吃吗?” “不想吃了,想睡一下。” “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天浩靠在升高了的病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因为是气胸手术,不能平趟,医 生嘱咐要把病床升高,天浩做完手术进到病房时,护士就把这一切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