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道 11、命运 望着桌上的浪漫烛光,美酒佳肴,面对着人美如玉的古琴,石星海却心事重重, 他的眼光躲闪着,愧疚2 个字如同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他几次张口想说什么, 又咽了下去,却举杯用如血的红酒掩饰着。 古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已经决定了,不是吗?他要做的,只是说出来而 已! “小琴……”“星海……”2 人同时开了口,又一块儿停住,茫然地看着对方。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石星海终于下了决心,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亮,更 加儒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年轻人,他们本是世交,从小定下了婚约,后来 男方家道中落,女方有意悔婚,可那女儿却是有情有义,坚决不负旧约,2 人才得 以成婚。婚后,丈夫感念妻子不离不弃的恩情,更爱慕她的才貌双全,2 人诗词相 和、琴瑟相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所有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这样的。”古琴语带酸涩。 “是啊,可是,不包括战乱……”石星海的神色黯淡了,“外族的入侵让战火 迅速漫延,一个泱泱大国竟挡不住飞奔的铁蹄,不谙世事的年轻夫妇在犹豫中就已 经遭了劫难!就在一夜之间,他们的村庄被占领,年轻貌美的女子全被抢走,文弱 的丈夫如何能保护自己的爱妻?眼睁睁看着她在面目狰狞的敌人手中挣扎哀号,一 个男人却只能号啕大哭,发誓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救回!那一刻,妻子的眼中有希望 的火花在闪动,她愿意、也只能相信自己的丈夫! “敌军走后周围只剩下了老弱幼儿,许多年轻男子也被抓走了,这位文质彬彬 的才子若不是太过瘦弱也是难逃厄运,可是他此刻多希望自己也被抓走啊,至少可 以离妻子近一点,现在,他的爱妻被带到哪里去了呢?他决意北上寻妻。可是,走 了没几天,他的决心就一点点地消退,遍地狼烟,十室九空,他惶恐了、害怕了, 不知如何是好,再走几日,盘缠已尽,又病倒了,寻妻,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只能朝北痛哭,哀叹我与云儿缘尽于此!”他口 中的主语不知不觉已换成了‘我’,却没有察觉。“后来,我随着逃难的人们去南 方投奔舅舅,数年后,局势逐渐平稳才回到故乡,可是,人去楼空,往日的恩爱一 去无踪。我落落寡欢地生活着,左邻右舍都看着不忍,便来怂恿我另娶,我本无意, 奈何他们的一片好心,只能敷衍,谁知有一次的相亲却让我怦然心动,那女子竟有 七、八分像我的云儿!于是,我答应了亲事。 “新婚之夜,我怅然失神,几乎以为云儿回到了我的身边,虽然,我终究明白 那只是另一个女人,但我们也还算得上恩爱夫妻。又过了几年,我忽然心神恍惚, 夜里恶梦连连,白天失神发呆,有一夜,我又梦到了云儿在我眼前被拖走,我正追 着,却忽然到了一座高楼之上,寻找出路时又一脚踏空,坠入深渊……我悚然而醒, 想起云儿离开我已经整整10个年头了!我无法再睡,独坐到天明。第二天,忽然听 到外面有人在叫:‘算命测字,前程往事尽知晓,故人新人明影踪……’我心中一 动,走了出去,只见一个算命先生正路过,手里持着一面招牌,写着‘神算吴所谓’!” “吴所谓!?”古琴脸色一变。 石星海却未察觉,接着道:“本来我想请他算一算云儿的下落,可是他一见我 就大惊小怪地说我印堂发黑、必有大难,这样一来我反而认定了他是骗人的,敷衍 几句就想打发他走,他却嘿嘿怪笑几声,对我道,你不信也没关系,就当我好心送 你几句话,你印堂发黑、人中带青,是命犯鬼厄之像,鼻头泛红,却是一场桃花劫, 你的妻子并非原配,是不是?立刻休了她,或可救你一命!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难道凭一句话就要我休了从无 过错的妻子?!他也不多言,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发呆。”石星海苦笑了一下, 没留意到古琴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但是没几天,我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这天 夜里,我又梦到了云儿,还是她被抓走时的情形,我拼命地追赶,突然坠入深渊, 顿时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混沌中眼前却闪过许多从未见过的场面:云儿被驱赶 着艰难跋涉、她在残壁间题下诗句、她被迫换上艳服、她纵身一跃血流满地……我 惊醒了,满身冷汗,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云儿的命运!” 他的神情是那样痛苦,古琴都有些不忍心了,因为她知道结局。“可是,更大 的恐惧还在后面,我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后妻不知去向,我有些迷迷糊糊,便出去 寻她,可是将几间房找遍了也不见她,正想回到卧室,大门一响,一个人影闪了进 来,我手中的烛光虽然影影绰绰,但我还是看见了,是我的后妻,她面白如纸,嘴 角的一缕鲜血便格外刺眼,而更刺眼的是她唇边的一对獠牙,又尖又利,闪着寒光。 这一照面,她与我同样吃惊,只一瞬间,獠牙不见了,她恢复了往常的容貌,可是 我已经明白,近年来流传在乡间的吸血怪物是怎么回事了,我的后妻,原来是一个 吸血鬼!” 古琴目瞪口呆,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很不对。“她急匆匆地解释着, 悄悄擦去嘴角的鲜血,我呆呆地坐下,已经没法想任何事情了,可是对她,我一个 字也不会相信,我厌恶地看着她,不许她再碰我。终于,她明白再也没法欺骗我了, 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承认了,她是一个吸血鬼,可是她只想做我的妻子,平静 地生活;她说我永远不发现这个秘密就好了,因为血族有严规,决不能泄漏身份, 发现她们身份的人类,只有,死! “我笑了,我竟然笑了,因为她像云儿我才选了她,可她竟是一个吸血鬼,而 且要杀我灭口!而云儿,为了保存名节,慨然赴死,她是为我而死的,因为我没能 实现诺言去救她,是我背叛了她,我死不足惜!我坦然地望着眼前的后妻,说,小 琴,你杀死我吧!” 古琴几乎要跳起来,脸色也变得雪白,难道神道从韩云儿口中听来的故事是假 的?还是星海在说谎?或者,背后还有他们所不了解的事情?她想起妈妈曾经告诉 她,以前的吸血鬼平时看来与常人无异,但吸血前后确会长出獠牙,因此很容易被 发现。不过,后来吸血鬼的灵力渐渐提高,已经克服了这个弱点,现在只有低级的 吸血鬼才会有这种返祖现象。如果星海不是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又是怎么知道 这一点的呢? 石星海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继续讲述着:“小琴一步步向我走来,獠 牙一点点伸出,她冰冷的双手握住了我的肩,凑近我的耳边道:‘官人,对不起, 我没有选择……’我的脖子上凉凉的,是她的眼泪吗?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想的是 云儿,我仿佛看见了她,心中没有恐惧,反而有点喜欢,我终于又可以和她团聚了 …… “我并没有等到那尖利的獠牙,小琴突然离开了我,我睁开眼睛,却又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与小琴面对面的正是云儿!她们的样子都不是我熟悉的,正恶狠狠 地看着对方,我心痛地看着云儿,她头上鲜血淋漓,身上的红衣浸透着几许血污! 她意识到了我的目光,向我凄然一笑,说,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但只有这 样才能打败这个吸血鬼,救你性命! “小琴脸色铁青,往日的温柔已无影无踪,冷笑道,怪不得他对我不冷不热, 原来如此!如此负心之人,我早该杀了他! “云儿也不甘示弱,恨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若是人,我也不怪你取代 了我的位置,可是现在,我决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官人! “说话间她们2 个恶斗起来,云儿的周遭布满了黑气,小琴举起双手,手心里 发出青光;我焦急万分,却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正在僵持中,小琴突然大喝一声, 十指长出尖利如爪,一只手的手腕一翻直奔我而来,云儿大惊,挺身来挡,小琴咯 咯一笑,双掌一翻插入了云儿的身体!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跳了起来,大 叫着云儿想冲过去,云儿朝我抬起一条手臂,我便被无形的墙壁挡住,到不了她的 身边,她另一条手臂却紧紧揽住了小琴,对我惨然道:‘官人,我们来生再做夫妻!’ “只见她周围的黑气越来越浓,而且爬上小琴的手指、手掌,渐渐蔓延,小琴 尖叫‘你竟然用尸毒……’云儿却一脸决然,冷冷道:‘不这样怎能与你同归于尽?!’ 我大叫着‘不要!不要!’可是,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渐渐消失……就这样,我 又一次失去了云儿……” 古琴的酒杯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石星海见古琴脸色大变,吓得住 了口。“这不是真的……”古琴喃喃道,她的眼神悲哀而愤怒,“不可能,我可不 是那样的吸血鬼!” 石星海反而被搞糊涂了,“我……我没有说你是吸血鬼啊!” 古琴腾地站起来,神情与往常全然不同,好像换了一个人,她一字一顿地对石 星海说:“对不起,我也是一个吸血鬼!” 12、真相 吴所谓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小破屋里,忽然,背后墙上的一个铃铛‘叮叮’ 响了2 下,他掐指一算,暗叫不好,正要溜之大吉,古琴已像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老头儿暗暗吃惊,想不到她的灵力强了这么多,不愧是未来的女王啊!“古小姐, 别来无恙啊?”他还想打哈哈。 “你敢骗我!”古琴咬牙道。 “我哪儿敢啊?!”吴所谓忙着叫屈,“再说,为你办事的那个神道是最高仙 官啊,他不会也骗你吧!” “那为什么星海会那样说?”古琴不解,“还有,我的前世真是他的后妻吗?” “人类对前世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如果有,就是哪里出了错,”吴所谓显得莫 测深高,“所以,这种记忆本身也是不可靠的,很容易被误导……至于你的前世, 唉,怎么说呢,可能是命中注定,你们3 个要纠缠2 世……” 古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道:“不管怎么样你给我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要 不然,我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石星海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前的草地上躺着一具年轻的女尸;一阵风吹过, 他禁不住哆嗦起来,朝四周看看,好在这里是别墅区,独门独户,中间绿树掩映, 又是晚上,不会被人看见,可是终究面对着一个死人,心里寒寒的。忽然肩上被拍 了一下,吓得他差点晕过去。 无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样就吓着了?待会儿还不吓死你!” 石星海的心狂跳不已,顾不得恼怒,急道:“你怎么才来?这个……是从医院 里偷出来的,昨天刚刚……行不行啊……” 无常向地下扫了一眼,耸肩道:“没烂就行!” 石星海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心中愈发紧张,“蜡烛我准备好了,还有……”他 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用软布包裹着,打开,里面是一小片碎骨,依 稀看得出是头盖骨。 无常嗯了一声,先取过那些蜡烛,胡乱插在女尸的周围,然后一一点上。 “这……就开始了?”石星海有些糊涂,“不要念些咒语……或者摆个七星阵 什么的?” “你是拍电视剧呢还是做广告?”无常板脸道,他只留了尸体头顶上方的一支 蜡烛没点,便回头从石星海的手上拿过那块碎骨,放在女尸的胸口。 烛光幽幽,比通常的要暗淡很多,四下里一片寂静,石星海更是连一口大气都 不敢出。 “你确定她是你前世的妻子吗?”无常忽然问道。 石星海坚定地点了点头。 “前世的记忆未必准确,万一不是那么一回事怎么办?”无常知道韩云儿和石 星海所说的故事完全不同,直觉是这个男人被骗了,可是事实究竟如何,他心里也 没底。 石星海却盯着那块碎骨,眼神十分温柔,“我就是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很 肯定,“一开始,我以为被鬼缠上了,很害怕,可是,越与云儿接近,就自然而然 地感到很亲切,却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我脑海中的阀门被打开,记忆的碎片一 点点飞来飞去,终于,我慢慢找回了曾经错过的深情……” “你真的找回了所有的记忆?还是被骗了?”古琴冷冷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石 星海和无常一起变了脸色,只是无常是惊讶于古琴力量的突飞猛进,石星海却是愧 疚于心。 “小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石星海呐呐道,只把她当作吃醋的女友,却 没留意她是怎么出现的。“所以昨晚我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希望你理解……” 古琴面带寒霜,把身后的吴所谓拽出来,“你还认识他么?” 石星海愣了一下,若有所觉:“你……你是那个……” 老头儿呵呵一笑,“石公子真是好记性,相隔千年依然记得老朽……啊,不用 害怕,老朽虽然是鬼,但不会害人……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当年老朽才疏学浅, 为公子相面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而害了公子……唉,这也是命中注定,无 可奈何……” 他唠唠叨叨,不要说石星海,连无常都听不懂,“你能不能从头说啊!”无常 叹道。 “从头说可就长了,”吴所谓咳了两声,想了想道:“当年我见到石公子时, 一眼便知他命不久已,而且是犯了桃花劫,他的前妻已成鬼魅,知他另娶,因妒生 恨要害他性命,所以劝他休了后妻以避此难。却不料他的后妻是个吸血鬼,她偷听 到了我的话,误以为我识穿了她的身份,所以那天夜里她的确是要杀人灭口,只不 过,她杀的人是我!” 此言一出,连无常也吃了一惊,“原来你是这样死的!” “那倒不是,”吴所谓摇摇头,却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吸血鬼告诉我说她 就是石公子的妻子,我猛然省悟,这就是天意啊!以她的灵力,若在公子身边,公 子未必会被害死,可是她偏偏溜出来杀我,正好给那女鬼留下了机会……” “那么韩云儿对神道说的才是真的,”无常沉思道,“怪不得她只杀了丈夫, 我本来就在疑心,既然出自嫉妒,她怎么会放过了情敌?” 石星海快崩溃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节哀顺变吧,哥们,”无常同情地看着他,“你被你老婆掐死了!” “这不可能!”石星海两眼发直。 “是真的,公子,”吴所谓扶了扶墨镜,“当日面对尊夫人,为了保住性命, 老朽也顾不得泄露天机,只能和盘托出,她大吃一惊,匆匆赶回,老朽当然也不能 置身事外,与她同行。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公子你已经气绝身亡!” “我不信!”石星海哑声道,“云儿不会杀我……你们有什么证据……” “她亲口对我说的,算不算证据?”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正是神道。 石星海已见怪不怪,而且全身心都在他的云儿身上,也不管神道是从哪里来的, 冲着他直嚷:“我不认得你,滚出去!” 无常忙道:“他是我的同事,基本上是站在你这边的……” 神道却不慌不忙,“不错,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更不认得你一千年以 前的妻子,若不是她自己说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我与你素不相识,也没有 必要骗你,是不是?” 石星海猛喘气,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又隐隐有一种好奇心, 想听听他们能说出什么故事来。神道满足了他,将他们在冥界的遭遇说了一遍,临 末了儿,他也叹了口气:“韩云儿虽然是一时冲动,而且获得了你的谅解,但毕竟 犯下罪孽,能逃脱无妄坑已属侥幸;你呢,本属无辜,虽然帮她逃脱,也不算大罪, 冥界还是让你重新转世投胎了。若是一切到此为止也算不错,可韩云儿偏偏不甘心, 事隔千年还弄出这么多事来……” 石星海还是一脸困惑:“她是……这么告诉你的?为什么和我的记忆不一样?” “你是遇到她以后才想起来的是不是?”无常道,“很显然她误导了你,以她 的灵力而言很容易的!” “她不敢骗我,因为她知道她的灵力不如我,谎言很容易被识破,”神道说, “所以她选择了把真相告诉我,赌一赌我的同情心;而她一心指望与你破镜重圆, 只怕真相影响你的选择……” 13、选择 “还不止于此吧,其实韩云儿逃出冥界后石公子还发生了一些事,”吴所谓忽 然插嘴道,“与他的后妻有关……” “哦?”众人一起望向他。 “石公子你遇上了如此痴情的2 个女子,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吴所谓 摇了摇头,“那晚你的后妻,小琴,见你惨死不觉悲痛万分,抚尸痛哭,我劝她说 这是命中注定,还是想开点吧,她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我,看得我心中发冷,正想 溜走,却被她一把抓住!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獠牙渐突,已全然恢复了吸血鬼的容 颜,我害怕了,求饶道:‘小娘子,我是想救你相公的,可是阴错阳差,实在是不 能怪我啊!’ “小琴还是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她问我:‘相公去了冥界是不是?她呢,也 去了,是不是?’ “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悲伤有愤怒更有妒火!‘人死了总要去冥界的, 至于那个女鬼,她已犯下滔天大罪,冥界绝不会放过她的,你不用担心……’我还 是试着劝她。 “‘他们现在在一起……’她却突然不理我了,只是自言自语,‘她杀死他就 是要夺走他,我不能让她得逞,我要,把他抢回来!’她又盯住了已经目瞪口呆的 我,道:‘我要去冥界找他,你要是敢不帮我,我就杀了你!’” 无常不禁咂舌,“她的胆子可不小啊!” 吴所谓笑了笑:“吸血鬼的胆子都不小,”古琴想起自己威胁他的模样,偷偷 地红了一下脸,别人都没注意,却只有那个瞎眼鬼发现了,他朝她点了点头,又道 :“不过,没有我帮她打开通往冥界的阴门她还真去不了,我告诉她,如果她能在 一个时辰内找回石公子的魂魄,也许能让他复活。于是,她就去了。” “她一个人去的?”神道疑惑。“你没跟去看看?” “我哪儿敢啊?那时候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吴所谓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再说我有一面阴阳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在阴间的遭遇!” 无常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这老小子!” 吴所谓只当没听见,续道:“小琴姑娘真的是很爱她的相公啊,我见她一路闯 入冥界,把那些奇形怪状的鬼差揍得一塌糊涂,看来是豁出去了,直到遇上了当时 冥界最强的鬼差,黄泉。” “黄泉!”无常立刻作出崇拜无限的神情,在无常崛起之前,整整500 年间他 是冥界的第一鬼差,他的事迹已成为传奇,而数百年前他突然失踪,也成为3 界中 的一大迷案。 “小琴姑娘再厉害也不是黄泉的对手,而一向以冷酷出名的黄泉并未使出全力, 只是想将她逐出冥界,可是小琴姑娘死战不退,终于激怒了黄泉,他道:‘你们吸 血鬼虽然不承认自己是人,但是死了以后与人类就没有什么2 样,还是要通过冥界 才能转世!你阳寿未尽,还是好好的当你的吸血鬼,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可是小 琴姑娘说什么也不肯退后,她咬开了自己手上的血管,使用了吸血鬼最厉害的法术 ‘血罗衣’,普通的鬼差只要接触了她蒸发鲜血的血雾便会化为脓血、魂魄消散! 黄泉见她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法术也十分吃惊,正被逼得要全力一击的时候,却被 赶来的判官所止。 “判官将小琴姑娘带到了决断司,她见事情可能有转机,便与判官谈起了条件, 愿意将自己剩余的寿命与丈夫平分,换得他的复活。判官老头呵呵笑道:‘小姑娘 太精明了,你们吸血鬼的寿命远远长于普通人类,这样算起来你的丈夫还赚了!’ 小琴无法,只能与他讨价还价,谁知判官看起来慈眉善目,杀起价来可够狠的,小 琴姑娘眼泪汪汪,放弃了一多半的生命才换得了丈夫的重生。到最后,判官也叹道 :‘想不到你如此有情有意,本来你丈夫命该如此,这次看在你的份上就破例……’ “此时,黄泉却怒气冲冲地来了,原来韩云儿已逃出了冥界,而且恰恰是因为 小琴引开了黄泉!想不到她在无意中竟然又帮了情敌!”吴所谓不禁摇了摇头, “此事阴错阳差,叫人不得不敬畏天意啊!鬼差们只抓回了石公子,气得要把他扔 进无妄坑,还是判官比较公正,觉得他罪不至此,只是要黄泉负责将韩云儿抓回来, 谁知石公子却跪在地下,苦苦哀求,说他已经原谅妻子,希望冥界能放她一条生路。 判官叹息道:‘韩云儿罪孽深重,值得你如此么?真正对你情深意重的是这位小琴 姑娘,她愿意折损自己的生命来救你,你还是与她好好过日子吧……’ “石公子露出一丝愧疚的神情,却始终不敢看后妻一眼,只是向判官磕头道: ‘石某不愿还阳,宁愿用这个机会抵消云儿的罪孽,万望判官大人成全!’ “可怜的小琴姑娘气得浑身发抖,连刚才恼怒她的黄泉都为她不平,怒道: ‘你当生命是青菜萝卜可以随便买卖的吗?你以为还阳是很简单的事吗?’他指着 小琴,‘虽然很傻,但是她为你作出的牺牲是实实在在的,你怎么可以……’ “这时小琴突然走上前,挥手制止了黄泉,手腕上的鲜血仍然点点滴滴,她对 她的相公道:‘官人,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并非人类,而是吸血鬼!’石 公子吃惊地望着她,她却神色自若,‘不错,近年来乡间流传的吸血怪物就是我, 但是,对你,奴家从无二心,只求白头偕老!官人你对原配妻子情深意重,本不是 坏事,但是她却如此无情反而害你性命,难道你还是想着她?’ “石公子神情复杂,半晌才挣扎道:‘她……有苦衷的……我不怪她,她也很 可怜……’ “小琴面白如纸,决然道:‘也罢,事已至此,就算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如今 我已求得判官大人的许可,以我自己的性命换得你的重生,你复活之后我们还有十 年的寿命,十年,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十年!’她泪盈于眶,‘当然,你也可以用 属于你的十年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那么你就要留在这里,也许一百年、也许二百年, 等待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呢,会一个人回去,渡过孤单寂寞的十年,品味被抛弃的 凄凉……你选吧,我们3 个的命运都在你的手里!’” 吴所谓停了下来,神道和无常看看古琴又看看石星海,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有 如此曲折。石星海的面孔已然扭曲,他皱紧眉头,苦苦思索,此刻,头脑中真真假 假的记忆碎片纷去复来,耳边听到的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要相信,过去、现在、未 来,象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从头到脚紧紧裹住,勒得他几乎窒息。古琴的脸色越 来越凄楚,却也越来越清醒,痛苦,此刻有如催化剂,令她的灵力飞速增长,前世 今生,种种影像在脑海中掠过,吸血鬼的本能已在她的体内彻底苏醒。 “后来怎样?”神道问。 吴所谓叹了一口气,“石公子选了韩云儿,他放弃复活的机会,冥界从此不再 追捕韩云儿,小琴姑娘含恨而去……” 无常叹道:“怪不得我在冥界查不到韩云儿的任何资料,原来当时就是这样了 结的。” 一时间,每个人都沉默无语,古琴神情恍惚,忽然对石星海道:“官人,你不 选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吸血鬼,是吗?”她似乎回到了千年以前,回到了黑暗 的冥界。 石星海眼神迷茫,用做梦般的声音道:“不,娘子,你的情义我永世难忘,只 是情之所衷,无可奈何!此恩此德,来世再报!” “来世,又是一个来世,”古琴喃喃道,“我们有多少个来世可以挥霍!”她 走到石星海面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指着地上唯一未被点燃的蜡烛,“命 运又给了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还是你来选吧!点燃那支蜡烛,韩云儿就能复活, 而我,会变成真正的吸血鬼!”她颤抖了一下,“如果你还记得前世对我的亏欠, 那么,请彻底忘记韩云儿!恩爱也好、冤仇也罢,把这一切都结束掉吧,让她就此 长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石星海茫然地接过打火机,低头看着,久久不语。无常叹了口气,道:“不是 我催你,不过你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他一指地上的其他蜡烛,都是他原先点燃 的,如今已烧得差不多了,有1 、2 支已飘飘乎乎,眼看随时都会熄灭。“那些蜡 烛只要灭了一支,韩云儿就会魂飞魄散!” 石星海猛然转过身去,沉声道:“小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有一句话,我一 定要问她!” 他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 14、蜕变 神道看着死而复活的韩云儿,暗中叹一口气,虽然容貌不同,哀怨的神情却如 出一辙,她与石星海痴痴凝望,古琴的脸上却一无表情。 “你选了我,你……还是选了我……”韩云儿泫然欲泣。 石星海的脸色却沉重得多。“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当年在冥界,我已经原 谅了你,为什么还要把错误的记忆强加于我?”他半是疑惑半是责怪。 韩云儿凄然一笑:“我从来没有修改过你的记忆,你所感知的是你的另一种命 运……” “你还想骗人吗?”古琴变色道。 “等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无常忽然道,他在想着什么,“判官伯伯常常 神秘兮兮地说‘人的命运有多种变数,一件细小的事可以改变整个过程,只不过, 结局能不能改变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刚才老 头儿说的当年他为石先生算命的事却有点儿意思……”他看着吴所谓。 “嗯,我也觉得……”神道也在想,“吴所谓见了石先生并且预测了他的死亡, 而恰恰是他的出现令当年的小琴姑娘误会,她在深夜离开了所以才没能挽救丈夫的 性命……” “就是说,当年害死石先生其实是吴老头啊!”无常接口道。 “不不不……”吴所谓忙道,“石公子的死是命中注定,不管老朽出现不出现 都是一样……” “也许吧,”石星海终于说话了,“如果云儿没有杀死我,我也会因为撞破小 琴的秘密而被她所杀,这个桃花劫,我是逃不掉的……”他苦笑了一下,“这2 个 结局都埋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只是因为我真正爱的是云儿,所以就不自觉地选择了 不利于小琴的一幕,我宁愿是被小琴杀死,甚至希望云儿来救我……” 韩云儿幽幽长叹,“云儿自私、妒忌、残忍,辜负了相公的深情,实在无颜以 对……” 古琴却冷笑一声,“好一份深情!深情就可以对另一个女人的付出视而不见, 深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牺牲,深情就可以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推到一个 无辜人的身上……你们的深情好伟大啊!” 神道与无常不禁对视一眼,又把眼光同时投向古琴,她美丽的脸庞更加苍白高 贵,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他们不由暗暗戒备起来,但是他们也明白,她 的灵力已不可抑止! 石星海真是痛苦极了,也矛盾极了,2 个爱他的女人,2 个被辜负的女人,她 们的爱和恨都足以毁灭他,无论他怎样选择,他们3 个都必将受到伤害!他乞求的 眼神投向古琴,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冷傲的神情所震慑,他忽然发现,那个 美丽娇柔的古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夜风带着寒意掠过,地上的蜡烛已灭了大半,古琴一挥手,所有的蜡烛,连同 方才石星海点燃的那支都一起熄灭了。韩云儿脸色一变,走上两步,处于石星海与 古琴之间,急促道:“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人造成的,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吧, 不要连累他!” “我当然不会放过你的!”古琴冷冷道,“你知道被吸血鬼吸了血的人会怎样 吗?他们会变成非人非妖的怪物,永远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他们渴望鲜血又 害怕鲜血,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留在黑暗中,不再留恋人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 ……”她格格而笑,“也许死亡更适合他们,不过不要高兴的太早,被吸血鬼杀死 的人类充满了暴虐,冥界会用很多很有趣的方法洗涤他们的灵魂……” 她越来越兴高采烈,石星海不禁害怕起来,颤声道:“小琴……你不要这样… …” 古琴直面着他,“我现在还不是吸血鬼,但是,再过一会儿,我就会成为真正 的吸血鬼了!” “怎么会这样?!”石星海惊道。 古琴冷哼一声,“我不是让你选的吗?你选了韩云儿,让她复活了,我就会变 成真正的吸血鬼!”她的眼神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韩云儿,“你复活了?很好, 我现在相信那个预言了,只有鲜血可以让我成为吸血鬼女王!” “不要啊!”石星海、神道、无常同时喊道,可是古琴的速度快得惊人,一晃 间已到了韩云儿身边,双手按上她的肩头,神道和无常双双扑上,离她们只有数米 时却感觉到了强力的阻碍。此时他们都是凡人的躯体,法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一 时间竟然被阻,就在这一瞬间,古琴已一口咬住了韩云儿脖子上的血管,猛吸起来, 云儿虽然复活,法力已失,无法挣扎。 石星海大叫一声,冲上去抱住古琴的胳膊。只因古琴把力量都用来阻止神道和 无常,才没有对站在另一边的石星海设防,可是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任何凡人所可以 阻止的了,那又腥又咸的鲜血汩汩地流入她的喉咙,令她感觉到从所未有的快感, 忽然手臂上一阵剧痛,睁眼一看是急红眼的石星海咬住了她的胳膊,她哈哈一笑, 火辣辣的疼痛和涌入的鲜血令她的身体沸腾起来,她把已经瘫软的韩云儿甩向一边, 将犹在滴血的嘴唇凑向了曾经深爱的男人…… 神道和无常大急,他们2 个多次并肩作战,已有默契,无常挥掌虚劈,古琴身 后的蜡烛又轰的燃起,却不是红色的火苗而是蓝色的幽火,吐出长长的火舌,古琴 根本不抬头,反手斩断火焰,神道大喝一声,已冲破结界,抓住了石星海的手臂, 可古琴丝毫不让,双手如爪,紧紧扣住了石星海的双肩,石星海疼得大叫,神道怕 伤到他,更见古琴眼神散乱,似乎已失理智,不敢再用强,只得稍稍退后。 古琴带着一丝狞笑,将牙齿刺入了石星海的颈侧。这时,无常却悄没声地接近 了他们,猛然将石星海从古琴的嘴下夺走,古琴大怒,直扑而上,却被神道截住。 无常将石星海推得远远的,回身想帮神道,忽然觉得一股大力逼来,无常凝神欲抗, 可是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就明白,自己目前的法力绝对无法相敌!只来得及抓起 脚边的韩云儿,移形缩影,挪出好远。 这边神道也被古琴逼得手忙脚乱,古琴正处于从人到吸血鬼的蜕变时刻,有些 神志不清,而且无法控制突然获得的强大灵力,举手投足间都可置人死命!神道暗 暗叫苦,一不留神,脸上被划开了一道血口,鲜血的气味似乎刺激了古琴的感官, 她看起来更加亢奋了,唇边渐渐露出尖尖的獠牙。神道握起右掌,召来了随身的兵 刃……宿云剑,他决心封印古琴,趁她还没有完全变成吸血鬼! 宿云剑的剑身不长,此刻发出五彩的光芒,刻在剑身的咒符也凸显出来,在神 道的身前形成结界,终于抵住了古琴狂乱的灵力。古琴的神情已彻底迷乱,脑中眼 里看到的只有鲜血,也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人;神道知道时机已到,正要动手,忽觉 身后一股大力逼来,同时听到无常的急呼“小心”,他暗叫不妙,转身举剑去挡, 巨震间宿云剑已脱手飞出,但仍悬在半空保护着主人。神道只见眼前一片光华,却 不能感知袭击之人,心中吃惊,突然脖子被抱住,随即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古琴 已扑到他身上,张口就咬! 神道身为仙官,本不惧这种肉体上的伤害,可此时不同,古琴的双臂如章鱼般 紧紧缠住了他,利齿如剑直刺入体,鲜血涌出,他竟然神思恍惚起来,数百年来第 一次感觉到疼、感觉到死亡的阴影……‘难道我也会死么?’他莫名其妙的虚弱, 迷迷糊糊中听到常相思的尖叫声:“魏夫人,手下留情!……”他突然清醒过来: “我是神仙,怎么会死?!”急忙运起法力挣脱了古琴的纠缠,几乎与此同时,几 股力量交汇到他的身上,一番天旋地转之后,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拖了出去,然后就 失去了知觉。 15、神道 无常显露出真身,好不容易把神道救出来,但见他竟然晕了过去,看情形是灵 体被封印在肉体之内了,不觉慌了手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魏夫人,又 惊又怒,可想想还是不对,虽然魏夫人是吸血鬼长老,虽然神道的法力受了限制, 但也绝不可能伤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琴倒在母亲怀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喃喃道:“妈妈、妈妈……我好像 又见到了你……”她陷入了昏迷,魏夫人望着她,再也不用掩饰爱怜之情。 这个小小的院落里陆陆续续地出现了7 、8 个人影,都是从头到脚裹在黑袍之 中。无常悚然而惊,冷笑道:“好啊,吸血鬼的九大长老都到齐了!还暗箭伤人, 你们真的要与天界和冥界为敌吗?” 常相思也有些紧张,道:“魏夫人,有事好商量……” 魏夫人却嫣然一笑,“常小姐放心,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琴儿终于可以成 为无与伦比的吸血鬼了!”她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抬头望向夜空,“真想不到会 是这样!她一举获得了鬼、人、神的鲜血,从此3 界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了!” 无常大吃一惊,回神一想,冷汗直冒,不错,韩云儿刚刚复活,尚处于人鬼之 间,古琴就吸了她的血,接下来是石星海,然后就是神道,本来神道是神仙,绝无 可能被吸血鬼所伤,可偏偏他现在以凡人的形态存在,正处于人神之间,如此机缘 巧合,古琴可谓是一网打尽! “天意啊!”吴所谓在一旁长叹。 无常布下结界护住身边的一干人,魏夫人却不动声色,淡淡道:“紧张什么? 我是委托人,你们完成了任务,我们现在两清了。” “两清?!”无常此刻一脸严肃,他最关心的就是神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 么?” 魏夫人对昏迷不醒的神道扫了一眼,轻笑道:“我?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 法将天界的最高仙官封印住,难道不是么?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有份……” 无常焦躁起来,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也是自作自受,想封印我的琴儿,可惜他低估了琴儿的灵力,以他目 前的法力,根本没法做到的,”魏夫人还是慢条斯理,“不过也不能怪他,连我都 没料到琴儿的力量增长得如此之快,还赶着来救她,你呢,也急着要帮你的朋友, 加上他自己的灵力,统统被琴儿反弹击到了他的身上……”她不觉摇了摇头,“他 的灵体仅仅是被封印住而没有被打散已经是万幸了!” “那要怎样才能解除封印?”常相思也有点急了。 魏夫人不答,笑着看无常,无常脸色凝重,沉声道:“封印需要强大的力量, 解封至少需要相同的力量。神道的法力如此高强,我都不能想象怎样的力量才能封 印住他?!要解封……”他看着魏夫人和古琴,咬牙不语。 魏夫人点头,“你已经明白了,并不是我不肯帮你,刚才的事巧合之极,不要 说琴儿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再发出那样的灵力,就算我们能够重来一次,也未必可 以解封,因为没有一具凡人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样的力量,恐怕不等他的灵体被释放 就已经化为齑粉了……” 常相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虽与神道不睦,但并不希望他受到伤害,“那 么,就没有办法了?”她扶着神道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他又会怎样呢?” “他暂时回不了天界了!”无常不禁为好友担心,“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也 许比凡人强一点点……” 魏夫人道,“各位,我们后会有期了!”她向常相思点点头,“常小姐,我们 欠神魔事务所一个人情,如有机会,必当报答……”她抱起古琴,与其他吸血鬼长 老一起消失不见。 “魏夫人,这!……”常相思情急地看着无常,“现在怎么办?” 无常叹了口气,向抱着韩云儿哭泣的石星海一指,道:“先解决他们吧!” “那他怎么办?”常相思低头看神道,忽见他已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禁 吓了一跳,一转念又大怒,将他往地下一摔,恨道:“混蛋,敢骗我!” 可神道竟然爬不起来,还是无常扶起他,道:“相思姐姐你又冤枉了他,他现 在想骗你都没法子,只是这家伙死要面子,不肯在那些吸血鬼面前丢脸……” 神道瞪他一眼,怒道:“罗嗦!” 常相思哼了一声,不理他们,径自去看石星海和韩云儿。石星海运气好,亏得 无常抢救及时,他只被古琴吸了几口血而已,韩云儿就不行了,她刚刚从死亡中复 活,却还是无法留住这本不属于她的生命;数千年来的生生死死、恩恩怨怨绕过心 头,她终于大彻大悟。 “她是对的,”韩云儿一点儿也不怪古琴,反而对她充满了歉疚,“你应该彻 底忘掉我,和她重新开始,我太固执、你太痴情,我们又伤害了她,把她推入了她 并不愿意接受的命运……”石星海无言,只有垂泪,云儿轻轻一叹,“可惜我们已 经无法弥补这一切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从这个泥潭里拔出来……我应该永 远消失,只有这样,你才能把那些痴怨往事真正放下,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石星海忽然意识到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云儿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 他只觉得头脑一片清凉,便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常相思及时上前扶住了奄奄一息的 云儿,“你这是何苦?用最后一点灵力洗去了他的记忆,这样你会魂飞魄散的,再 也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无常长叹道。 韩云儿气弱神散,茫然地抓住常相思的手,喃喃道:“莫教深情变绝情,情到 极处是无情!不要像我……不要……” 这混乱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当阳光跃上了窗台,石星海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只觉得头痛欲裂,起身时,总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他当然 不知道,房间里有关古琴的一切东西都已经消失,他更不知道,等他回到公司,就 会收到古琴的辞职信,他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美丽的女秘书了。 “我说,你感觉怎样?”一回到公寓,神道便倒在床上,无常担心的看着他。 “下一步怎么办?要不我去天界找你师父,看看有没有办法替你解除封印?……” “没用的,”神道低声道,“你我都明白,那个魏夫人是对的,没有人能解除 我的封印……” “可是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封印你啊!怎么会这么凑巧……”无常一向鬼点子甚 多,这回却一筹莫展,“你回不了天界了,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重新做人啊!”神道看起来却不担心,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 觉,心底隐隐有一种期待,却又说不清楚。 无常可没有那么轻松,“重新做人?这么容易啊!等天界发现你失踪了,肯定 要来找我,你要我怎么解释?”神道耸耸肩,表示‘随便’,无常没办法,“好吧, 就算他们不找你,可是你以前得罪了那么多妖魔鬼怪,要是知道你失了法力,还不 把你撕碎了!” 神道一愣,心想这倒是有点麻烦,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现在知道这件事 的只有吸血鬼长老会和吴所谓老头儿,那些吸血鬼一向高傲,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泄 漏出去,吴所谓么,人还不坏,我已告诫过他,他应该知道其中利害,不会出卖我 的;况且,我虽然失去了大部分法力,也不见得就会任人宰割,宿云剑还在我的身 边,普通的鬼怪也不用怕他;而且,我还有最后一招绝的……” “是什么?”无常十分关心。 “一个超级保镖!”神道的笑容有些谄媚,“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无常苦笑,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