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们儿们(1)
1
外面真的下雪了,没什么风。古人对不同的梦有各种解释,好像说日有所思夜
有所梦,梦有时有预见性。看来周公也不全是胡说八道。只是这雪比梦境里的小罢
了。片片雪花很轻地飞,落到地上便融化掉了,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惊扰到谁。没
有一丝寒意,哈出的气都看不到,一点冬天的味道都没有。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找
到太阳,可天空仍然很亮,我想这太阳也许就在哪藏着,不敢出来。气温真的是逐
年变暖了。变暖了的冬天就是让人觉得别扭。不知死活的树们仍长着大把大把的叶
子,甚至从很多女人们的衣服上,都看不出这是南方还是北方,是冬季还是夏季。
以寒冷著称的北方的冬天,现在却像个阳痿的男人,懦弱,虚伪,没有激情。我怀
念起记忆里的大风大雪,怀念起那些从骨髓里直刺向外的寒冷,更怀念那样的寒冷
下,血液滚烫得像要燃烧的感觉。冬天是纯粹的,寒冷是纯粹的,温暖也是纯粹的。
这样的记忆,该是至少五年以前了吧,那些和高小霓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日子…
…这样想着,我不知怎么就滑倒了,弄了一身的泥水。今天是怎么了,先是那个噩
梦,接着走路也会没来由的摔个狗啃泥。真是他妈的背到家了。我好不容易爬起来,
四周看了看,故做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摔倒的地方有一片不易察觉的薄薄的冰,
里面好像还冻着谁的痰,恶心得很。我怒火中烧,还有点莫名的委屈,想骂谁又不
知道该骂谁。我努力劝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我告诉自己要宽容,要大度,不疼,
一点都不疼。我迈开大步,装出没有摔伤的样子,可还是一瘸一拐的。拐弯的胡同
处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缠着条艳红的围巾,体态臃肿,步履蹒跚,气喘吁吁,像
是赶了很远的路。她不停地吸着鼻涕,简直就是六、七十年代电影中的农村妇女形
像的翻版。我没来由的厌恶这个女人,看到她像是玷污了自己的视觉。我回头看看
那片冰,忽然有了些许平衡感,仿佛已经看到她倒在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有
一刹那我为自己的这个邪恶想法而震惊。这叫什么心理?后面的一个七、八岁的小
男孩追了上来,“妈妈,我看不清这雪花是几瓣的呀!”农村妇女说:“快点走吧,
别贪玩了!天黑了到不了,你姥姥惦记!”小男孩连蹦带跳到了我跟前,问我:
“叔叔,你一定知道吧!”我一点准备没有——其实有准备我也真的不知道,谁他
妈的没事研究雪花到底是几瓣的?可我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我总不能就这么
不负责任地和这个代表着祖国未来的小花朵说吧——“叔叔?雪花是几瓣的呀?”
小男孩不依不饶,纠缠不休。我靠,是啊。我都成叔叔了——“叔叔为什么一定知
道呢?”我蹲下身耐着性子问他。这是个很好看的小男孩。小脸红彤彤的,眼睛很
大,睫毛很长,湿漉漉的。“叔叔戴着眼镜,一定知道啦!告诉我吧!”戴着眼镜?
哈,这是什么逻辑!没等我答话,妇女走过来一把拽起小男孩,“和你说过多少次
了,别和陌生人说话!”我真是吕洞宾让狗给咬了似的委屈,但看看那个连蹦带跳
不甘心的总是回头看的孩子,忍不住对他说,“路滑,小心地上的冰!”
2
“小田,别告诉我你是走着来的。”柳钢显然对我的迟到甚为不满。
我拿出眼镜布擦掉眼镜上的雾水,看到柳钢,柳铁、含强、张宝军和孙雷已经
坐在桌边了。每人面前的咖啡杯都快见了底,看来是来了有一会了。
“嗯。我是走着来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谁稀罕告诉你啊!”我坐下来,不
慌不忙地说。
“小田刚出车祸,肯定不爱坐车。再说,咱们哥几个在一起,谁来晚来早能咋
的!来杯咖啡吧小田。暖和暖和!”
尽管其实是因为觉得这么近的路打的太浪费才没坐车来,我还是感激含强给了
我个台阶下。“强哥,谁是真够意思我算是看出来了。还得你心疼咱,理解咱哥们!
看你的面子上,今天大伙都借光了!豁出去了,我买单!”
“唉,小田啊小田,我是白给你端尿瓶子了!闹了半天还是不如含强给你端的
咖啡!”柳铁长叹一声,大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柳钢,柳铁,含强,
是我最要好的几个“狐朋狗友”,我们几个死党在一起就是个四人帮。我最小,含
强最为年长,他们仨对我这个小弟都很是照顾。别看柳钢柳铁平时和我逗逗闹闹地
打嘴仗,真有事了还是像个兄长般谦让、照顾我的。住院初期,我的视网膜受伤,
一检查,视力为零,只能感光。医生说得观察观察,部位太过敏感,无法做手术,
只能看恢复情况。如果恢复得不好,也许就失明了。我一下就蒙了,谁能想像瞎子
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啊!表面上我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难受得不行,再加上伤处疼
痛,更是寝食难安。这三个家伙也担心得不得了,寸步不离,不分昼夜地轮流照顾
我,柳钢柳铁更是插科打诨地逗我开心。一直到片子拿给几个著名的专家看过后,
说没什么大问题,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中间含强曾偷偷找过主治医师,问如果我
的视网膜不能恢复了,用他的行不行。那医师还挺幽默,逗含强说光是视网膜换了
不行,眼珠子也得换。没想到含强利马表示眼珠子换了也没事,还说出什么“小田
是读书人,眼睛更有用,我没啥文化,要眼睛没用”的话来。把医师吓了一跳,肯
定寻思他疯了,要不就是一傻隆1鹚凳俏耷孜薰实模就是亲兄弟,有几个能做到这
份上的!他们的不离左右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伴我度过了住院日子的寂寞难耐,医
生说要两个月才能康复的眼睛也提前恢复了视力。人这辈子有这样亲如兄弟的朋友,
还图什么,知足了!
“哦,对了。铁,你也曾服侍过本少爷。本少爷不会忘了你的!说吧,要官还
是要钱?”一想起半昏半醒的几天里,铁给我接屎接尿,像皇上身边的太监一样卑
躬屈膝,比老婆还积极的样子就想笑。
“小田。一天不吹牛履慊崴腊。俊 柳铁愤愤然。
“对了,我有个高难问题考考大家。你们谁知道雪花是几瓣的?”
“我靠,怪不得来晚了!搞这么高精尖的科研项目去来着!小田啊,你回小学
再去读读《十万个为什么》吧!”柳钢又来和我唱对台戏。
“唉。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你正经点行不行?”
“对了,小田。哥还想问你呢,听说有个什么九妹?”
“啊?强哥你也知道了?”
“地球人都知道啊!”肯定是柳铁说的,这个生怕世界不乱的家伙!“小田啊,
你老婆多好啊,你可不能再像没结婚开网吧那会似的,今儿搞一个明儿搞一个……”
含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是个男人啊!”
“人家哪里长得像女人了嘛?”我抓住小字眼,阴阳怪气地说,故意听不明白
含强的话。
“哈哈”。笑声引得周围座上的人都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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