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狮吼
老爸老妈不在家。
他们居然不在!哈哈!我险些笑出声音。早知道这么幸运,我就该先买张彩票
再回来,没准能中个百万大奖!
“老公,你怎么喝成这样?”
“咱爸咱妈呢?”我还是有点心虚。
“出去了。”
“上哪去了?”
“你怎么又喝酒啊!”
“我问你他俩上哪去了!”
“咱舅来了个电话,他们挺匆忙的就走了。”
“哦。”我总算放下心来,趴到了床上。这几天老爸老妈总这么神神秘秘的,
也不知道做什么。管他呢,反正与我无关!
“老公,你把鞋换了呀!地板都弄脏了!去洗把脸吧。”
“我睡觉了。咱爸咱妈要是回来,别和他们说我染频氖隆!蔽也涞袅诵,砸在
地板上咣咣的,脑袋扎在枕头里,再也不想起来?
“你放心,临走咱妈说得几天才能回来呢。你不吃口饭了?”
“我才喝完还吃什么饭?反刍?我睡觉了,别再和我说话!”
老爸老妈得几天才回来。嘿嘿。正愁想不出办法晚上出来陪九妹呢,真是得来
全不费工夫。笑着笑着我就睡着了,梦里美人在怀。
为了让计划周密得天衣无缝,我酝酿了整整两天时间。中间还试探性地给老爸
打了电话,得知他和老妈陪姥爷去了北京检查身体,至少一周回来。当然他不忘谆
谆教导我几句。我一顿连珠炮似的是是,对对,知道知道。这真是甜蜜地惆怅着的
两天。我事先给九妹打了电话,她今天过来,火车晚上六点四十到站。对于我的让
她过来,她居然没有感到一点惊讶。这到让我有点惊讶。她只说,老婆那边都安排
好了?我可没有一点破坏谁家庭完整的意思和动机啊。我说是,哥也没说你有啊。
她说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哥?说完还挺意味深长地笑。我真是有点
不明白了,到今天这份上怎么看也是她的主动造成的,怎么现在这意思像是把所有
已经产生的和即将产生的不良后果和责任都让我来背负?还对我嗤之以鼻?女人真
是怪物。不过我当然没把这些说出来。我说我和你可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就不好意
思说是你哥了?她说呀,那你还想怎么样?她的那“还”和“怎么”这几个字说得
语气很重。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跳得面红耳赤。她说,反正我来是一定的了,
随便你想怎么样吧。我说不会不会,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嘿。最后她说,那好吧,
你来接站。对了,还得提醒你,见到我的时候,别太惊讶哦。我满脑袋全是宝军住
处那张充满无限浪漫和无限龌龊遐想的大床,对她的这句话哪有时间多想。不惊讶,
你就是胖成二百吨我也不惊讶,只要你过来就好了。
2
老婆总算回来了。我已经做好了饭菜当然让她格外惊喜。她说老公今天我都不
知道太阳从哪边出来的了,一脸小女人的幸福,随即又无比感伤地说,我已经快四
个月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我说老婆,看你说的,可怜兮兮的。以后有空我就给你
做成不成?老婆说老公真好。我说那是那是,也没看看是谁的老公?
如我安排的那样,在我和老婆正打情骂俏准备进入温馨的烛光晚餐的时候,宝
军适时来了电话。我说什么?好好好,那我马上就到!在哪啊?不行不行。我不能
让老婆自己在家里住啊!……那——好吧。
挂了电话,我发现老婆一直在注视着我。
“老婆,宝军和柳刚他们出了点事,我必须得马上过去。不能陪你吃饭了……”
我不敢看老婆的眼睛。
“晚上也不回来了?”
“够戗。”
“什么事这么急呀?”
“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咱妈特意交代的,绝对不能再让你随便出去了!晚上
还不回来,你就扔下我自己一个人……”
“哎呀,老婆,人家当初怎么照顾我来着?现在人家出事了,我能帮上忙却眼
睁睁地看着不管吗?我可不是要哥们不要老婆,可什么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
我抱住老婆,抚弄着她的头发,柔声说。
“不行就是不行。我就是不让你去。”老婆的语气如此坚定,让我有些意外。
“老婆,你别总这么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
“不的,不的!”老婆推开我,却死死地拽住我衣角,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
架势。
“你总是这样!每次我一和朋友在一起你就这样!你能不能体谅老公一下?老
公出去又不是花天酒地粘花惹草去了,你怕什么?”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铿锵有力
斩钉截铁,很像问心无愧那一回事。
“不的,不的!”老婆看来是真急了,通常她一急就总是说这两个字。看来软
的是不行了。
“你拽着我干吗!去我是肯定得去,你拽也拽不住的。”我一把挣脱开她,到
门厅匆匆忙忙换鞋。
“老公,求求你了,别去行不行?”
“说了三千遍了,我必须去!”我一边穿外衣一边看着她。老婆正倚着厨房的
门,呜咽着。渐渐小嘴又撅了起来,和每次一样撅得很夸张,很卡通的样子,像是
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泪水流出来了。不很连贯,可每一滴都很大,砸下来很沉重
很有质感。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泪,对我来说,这是致命武器,具有比飞毛
腿导弹更强的杀伤力。从前吵架的时候老婆就总用这武器对付我,不管本来是谁对
谁错,到最后,在这武器的威胁之下通常也是我妥协。所以她这么一哭我登时有些
心软,就又走过去抱住了她。
这一抱是个关键性的错误。
大坝立刻绝堤。浩荡的洪水中,不会游泳的我沉沉浮浮,就快被淹没了。
老婆紧紧地抱着我,眼泪飞流直下,哭得滔滔不绝淋漓尽致,哭声抑扬顿挫错
落有秩,带有强烈的节奏感,像是很抽像很难理解的音乐,顷刻间响彻云霄惊天动
地振聋发聩。
河东狮吼!这就是传说中的河东狮吼?唉,多日不见她的眼泪,没想到“哭功”
又有进步,基本上可以进入专业队了。我在心里叹道。如果哭也有吉尼斯世界记录
一说,我一定鼓励我老婆去参加挑战赛。
“老婆别哭啦。怎么总是像小孩子一样?”肩头湿了一大片,我都能感觉到眼
泪的热度了。我摸着她的头,真有点可怜她。
“老公呜呜呜,别扔下我呜呜呜,你别走呜呜呜,我就是不让你走呜呜呜……”
怎么安慰劝说都没有用。她像是在背台词,熟练而机械地重复这几句话。我逐
渐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力:包括爆发力啊,抵抗力啊,总之是低估
了她。
“老公不会扔下你,永远都不会。可是现在老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给柳刚打电话呜呜呜,我和他们说呜呜呜,就是不让你走呜呜呜……”
给柳刚打电话?那不说露馅了才怪!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老羞成怒。”
“呜呜呜,什么有事啊,呜呜呜你又骗我!”
“我骗你干吗啊!是真的!”
“呜呜呜什么真的?呜呜呜你就会骗我!呜呜呜是不是你的那个九妹来了?”
喀嚓一声,头顶上像炸了一个雷,我险些站不住。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她……
我感到如芒在背,浑身燥热。
“呜呜呜,你昨天还给她打过电话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靠!这个女人居然查看了家里电话的通话记录!原来她真的看过我手机里的
短信息!阴险!卑鄙!原来被我低估的她的能力中,还有一项就是——侦察力!事
到如今,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我已经是骑虎难下,没准怎么着都是死,一不做二
不休,老婆,你不信任我在先,别怪我了!
“什么九妹,你瞎说什么呢!”我气急败坏。“再不去没时间了,以后我再和
你解释!”
“我走了!”我摔门而出,厚厚的防盗门发出咣地一声巨响。
一直到走出楼道,还能在下面听到老婆的哭喊声。
今天好冷,有一刹那,我撕心裂肺地疼痛。
风萧萧兮易水寒。
去偷情的佝偻着背委琐的我,怎么也和悲壮沾不上边。
但我还是想起这个诗句。
3
宝军见到我时骂了我一句狗卵子:“你小子他妈的老拿我当挡箭牌,我都觉得
对不住你老婆了。下次这样的事别再找我了。给你!”宝军把手上的花束和钥匙递
给我。“避孕套在床头柜左边的抽屉。还有三四个呢,够不够你用?”
我脸色凝重,对他说,这事,连柳刚他们都不能说,尤其是含强。
他说我操,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
我说还有,如果万一我老婆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说露馅!
怎么说才能不露馅?啊?你说说,你老婆问我我怎么说?
是啊,怎么说呢……得了,你把手机关掉吧。干脆别开机!千万别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把我那屋子弄得太脏!快六点半了,你那九妹也快
到了,哦对了,这是站台票,进去接吧。我先回去了。
寒风中,我和凋零的玫瑰一起在站台上瑟瑟发抖。远方传来一声清亮的汽笛,
火车隆隆地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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