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旁边
宝军的房子所在的楼栋连个灯都没有。黑暗是张开血盆大嘴的魔鬼,一口一口
把人吞噬进去,让我愈加恐惧不安。九妹紧跟在后面一言不发,高跟鞋踩出坚定的
足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我说,慢点,数着台阶走,每层10级。刚说
完就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吓了自己一跳。哦,不对,是9 级吧,我忙改口。九妹
扶了扶我的胳膊,道声小心。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真热。
到了。找了好半天钥匙,找了好半天钥匙孔,又摸索了好半天左拧还是右拧。
九妹终于不再沉默,她笑着说,你急什么?用打火机照一下不就行了?我说,我,
我叫,我叫不紧张。
进屋子,有了温暖,有了灯光,总算感觉好了一些。其实宝军这房子不管布局
还是装修都比我家好多了,我在心里适当感激了他一下。我一边脱大衣一边把一直
握在手里的玫瑰扔到茶几上,对九妹说,这屋子挺破的,将就一下吧。九妹转来转
去左看右看,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天,还可以洗澡?
我先是躲进卧室试了试宝军的大床。它曾模糊地出现在我肮脏的梦境和幻想里,
现在是实实在在地被我的身体——确切地说是大屁股感觉着享受着。虽然不时有
“老婆”这个词不合时宜地语跳进脑海,可这个词语对我也只能是两个死板生硬的
方块字而已,没有具体概念和意义,仍不能阻止我对九妹的洗澡浮想联翩。洗澡这
两个字首先让人联想到一丝不挂,想到赤身裸体。我仿佛看到九妹仔细地抚摩,擦
拭着自己身体:脸颊,乳房,大腿……甚至连她洗澡出来赞美她的诗我都想好了:
“墨染云鬓玉凝齿,明眸轻转媚如丝,麝香熏透芙蓉帐,轻罗半掩小菱枝。”忽然
想起宝军的话,我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避孕套刺眼地存在着。我向来喜欢营造
点气氛,不喜欢直奔主题。这叫绅士风度。于是又轻轻关上抽屉,避孕套自己也不
会着急,它应该心领神会吧。我靠,还有酒,打着英文商标的葡萄酒。宝军这小子
纯粹是个酒鬼!若在往日,我对酒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趣。可是……犹豫了片刻,
我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像个勇士。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勇士,我是阴谋家。
妈的,再好的酒到我肚子里也比狗尿强不了多少。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镇定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抽烟。打开宝军的VCD ,张
学友这个日益老去的天王居然和此刻成为热血青年的我心意相通,他正声嘶力竭地
吼着“没有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九妹喊我递她的包给她。我是矜持的柳下惠,怎么可能借机偷看一个女人洗澡
时的裸体?所以,我得跟自己解释一下,尽管最终我很可能仍会很近很清晰地看到,
九妹魔鬼般的身材散发诱人气息的裸体……但那不是我本意,是不小心,是偶然,
是突发事件,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逼的。真的。我总不能打瞎了自己的眼睛
再去递给她包。
——没看到九妹的裸体,在我迟疑的工夫她已经穿好了足够掩盖身体的衣服。
可我还是被吓了一跳,呆住了。如果不是眼眶的吸引力,眼珠子肯定已经滚落到地
上了。九妹接过包边化妆边问我,你脸怎么这么红?我说,啊,是么?可能刚才太
冷现在又太暖了吧。你……
你不洗澡么?
我说不了,在家洗过了。你……
告诉过你不要太惊讶嘛。看你这样子,像见了外星人似的。九妹说,你堵着门
干吗?让我出去啊。
朱战来,我看你都还挺镇定的呀,你不是抵抗力很强的吗?
你……我……你怎么……我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2
——九妹剃了个光头。墨染云鬓云云看样是用不上了。
怎么样?酷吧?来的时候又刚刚刮了一遍。她拎着假发,得意地看着我。
“你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有一种温暖/ 总是让我将要冰冷的心/ 有地方取暖…
…可那一点温暖呢?”我边说边唱地走过去,在刚可以嗅到她的体味处站住,伸出
一只手摸了摸湿滑的小太阳。其实没必要动作这么机械,我完全可以一把拥她入怀,
可她的目光没有我期待的那种温柔——她的光头也很难给我当初飘飘长发能够给我
的温柔感觉。
何况,我还想到了朱战。
“朱战给我讲了你俩感人至深的恋爱史。”我和九妹并肩坐在沙发上。我点燃
根烟,极力想忘掉朱战,但从嘴里冒出来的,竟然还是他。“你还是像当年一样,
要强,自信,不妥协,善于创造奇迹。”
“可不可以不评论我?谈谈你自己吧。和你老婆怎么样?”
“嗯……”沉吟了半晌,我没办法给自己的婚姻下一个准确的定义。“算了,
我不谈你和朱战,你也别谈我和我老婆。OK?”
“呵,你少给我来英文。我听不懂。”九妹笑笑。
“你把假发还是戴上吧,看着实在是别扭得很。怎么会想到剃个秃头?”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长发。”
“嗯?”
“你最讨厌浓妆艳抹穿短裙高根鞋戴墨镜的女人。”
“我越是喜欢的,你越是要抛弃,我越是讨厌的,你越是要一一去做?”我咬
牙切齿。“你知道看你第一眼我什么感觉吗我?大冬天的你这身打扮,晚上还戴个
墨镜出来!妖里妖气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吓唬人就不对了吧?”
“这头发我留了八年了,你知道剪掉它的时候,我多心疼?你知道一个女孩子
如何珍惜她的头发吗?”九妹毫不理会我的幽默,她看都不看我,面无表情地摆弄
着那束玫瑰,像是说着与她与我都无关的事情,却句句像是对我的诘问。
忽然她“呀”地叫了一声。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她攥着拳头。“扎到了吧?”
我小心地分开她细嫩修长的手指,寻找伤口。握着她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放进了
口里,轻轻地吮吸着……
“笨笨啊你,扎的是这个手呀。”九妹咯咯地大声笑起来,小太阳一晃一晃地。
我靠,我怎么这么白痴!
她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我手里。
“这些玫瑰就快凋谢了,你打算等到花瓣都掉光再送给我?”她的目光含情脉
脉,冲我撒娇。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这句话说出来,真像是事先背好
的台词,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够真诚。
“等什么?”小太阳靠在我的肩上,温度灼热。“等我主动投怀送抱?”
“等……”她的体香无孔不入沁人心脾,我听到自己挣扎的,带着酒味的喘息。
这屋子真他妈的热,烧暖气的一定吃饱了撑的,这么卖力干什么!
我侧转身抱住小太阳,很有用嘴唇试探它表层温度的欲望。九妹长长的睫毛总
在她不停眨眼的刹那痒着我的脖子,这是种无比奇妙的感觉。我咽了口唾液,这酒
让人喘不上气。
“干吗用我最不喜欢的形像出现?”
小太阳升起了一下,她抬头挣脱开我,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问:“怎样才是你
最喜欢的形像?高小霓的样子么?”
她表情严肃,略带哀怨。眼里的温柔又消失了。
他妈的我吃错了药是怎么的,哪这么多废话!
3
“和你说过,你俩是不可以比较的。秋天的树和春天的芽……你懂吧?”VCD
里开始唱《不是我不小心》。
她半天没说话,走过去关了VCD 。
“匹皮,你喝酒了?怕不喝酒不敢做你想做的事?”她像抚摩珍贵的艺术品一
样抚摩着我的脸。
太聪明的女人就是难对付。恰好九妹就是这样的女人。酒壮英雄胆。我本想说
这句话,又觉得不太合适。我还想说,不是不是,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
也说不出口。最后我说,你知道我不好酒,但不是谁都可以喝到XO。其实是不是XO
我根本不知道,但喝XO总是体面的事吧。
“下一句你想说,好的女人就像好酒?”九妹不依不饶。
我说,我宁愿只把女人比喻成水。酒是浑浊的,而水是透明的。你记得我写的
《我眼中的你——水姑娘》吧……
“你知道吗?你的语言和文字魅力远大于你这个人本身。”她打断我。可能不
想让我太过尴尬,所以尽管这么说,她还是钻进了我怀里。
我一边抱着她,一边敷衍着心不在焉地与她对话,一边邪恶地想,再聪明的女
人也是喜欢听情话的。不辨真假。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情难以抗拒;不是我存心
故意,只因无法防备自己。
并不和谐甚至有点尴尬的对话进行了若干分钟。最后她说,记得我曾经在网上
欠你个苹果。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东西。她像个绵羊一样温顺地说这些的时候我已
经开始了抚摩。苹果是我和高小霓恋爱时接吻的代名词,她也学会了?
我不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但我会在失去一次机会之后狐狸一样机警地等待
在第二次机会出现的路口,随时冲上前去勇敢地拦截!
说实话没了飘柔的长发,抚摩她身体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但不能抑制我的
胸膛摩擦到她的胸膛——她的乳房时的快感。尖挺而有弹性的乳房。我很用力地抱
着她,顺其自然地吻小太阳,吻她的耳垂她的脸……她闭起了眼,双颊绯红。这么
近,这么近地。这就是那个高中时代远远望着我,远远爱着我的痴情九妹吧,这就
是那个4 岁被送去日本学习舞蹈身体仿若无骨的柔情九妹吧,这就是那个剧本频频
获奖大学校园里人尽皆知的才情九妹吧,这就是与众不同与我老婆也当然不同的九
妹吧。这么近,这么近地。高中时代至今的数年光阴中无数往事火车窗外的风景一
样模糊闪现再突然飞逝,最后清晰成现在,我怀抱里的这个美丽的女人。
我仔细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有轻微的红晕,还有未干的水珠,无疑增添了她的
妩媚动人,出水芙蓉般。她的嘴不属于樱桃小口的类型,也就是说稍微有点大,但
正是西方女人性感的那种嘴唇。我看着她的唇盛开的玫瑰一样娇艳欲滴,一边把干
渴的嘴唇凑过去,一边想,这个苹果成长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应该成熟了。
我把她放倒在沙发上,她的身体稍微有些扭动。我相信这不是有意的挣扎,她
的身体背叛不了她的心。这样的扭动只能激起我更加熊熊的欲望之火。我的唇离她
的唇只有一毫米了。我停住,闭上眼,享受了几秒她的鼻息,清新香甜,潮湿温暖。
这几秒像是几个世纪。
我又抬起身来,摘掉眼镜。妈的今天我穿的衣服太多了。九妹的胸脯以一定的
加速度起伏不定,和我的身体某个不可告人的部位一样在薄薄的紧身内衣下面逐渐
硬挺,蠢蠢欲动。乳头的轮廓很明显,小荷才露尖尖角。她没有戴乳罩?看来这可
不是我一相情愿。我边脱自己衣服边想。我越怕九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急不可
耐与狼狈不堪就越解不开扣子。这扣子就根本多余扣上!我不是在解扣子,我在拉,
在扯,在拽,用尽全身气力。
我冒汗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九妹的手机。
她睁开眼,爬起身。我差点滚落到地上。
一定是朱战,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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