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魇再现 从北陵回来,我们终于又一次过上正常的生活,不用再每天奔波劳累、冥思苦 想,甚至是担惊受怕、噩梦频频。赵颖和我的感情经历了这番生死与共的“探险”, 变得更加笃定,我们开始谈婚论嫁。高阳依旧单身,我和赵颖闲下来就开始为他物 色女朋友,但是挑来拣去,总没有什么合适的。高阳虽并不着急,但我和赵颖却不 忍心总让他当电灯泡,于是一个不成,我们就找来一个班,一个班不成,我们马上 找来一个排,直到他满意为止,服务颇为周到。高阳调笑说我们两人都快成拉皮条 的了。 崔闯那边的事情也颇见眉目,不断来信告诉我们与药厂合作的最新进展情况: 人工种植大棚已经搭起;厂家又拨款二十万元,准备在山间盘山修建一条摩托车能 够通行的小路,又给村里配了五辆三轮摩托运货车负责运货;因为现在还属于试验 阶段,厂家目前小批量生产的药品原料“醉不死”都是村民采来的野生草药,数量 不多,现有的运输工具足以应付。待到人工种植成功,大批量生产之时,道路还要 拓宽,运输工具也要再做改良。我们三人都替崔闯高兴。 这段时间总算闲了下来,于是开影楼的老三又开始不停地骚扰我。我们两个都 是台球迷,虽然打得不怎样,但臭在一起倒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每次都杀 得昏天黑地。好在最近一段赵颖工作非常繁忙,经常加班,我也就乐得和老三玩个 痛快。 老三最近心情颇为不佳,不时抱怨他老婆这段时间总有事没事跟他找碴儿,也 不像以前对他那么关心。我劝慰了几句,夫妻间的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老三老婆 是我们一个高中同学,名叫黄灵,人长得可圈可点,性格也是不错,就是脾气大了 一些,他们结婚四年,感情一直不错,于是老三的抱怨我也没真往心里去。 那个周六我和赵颖没事,就一起去中关村当代商城购物,逛累了到星巴克要了 两杯咖啡。刚刚坐下,猛然看到黄灵挎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走进来,坐在了斜后 方。坐下后两人要了两杯咖啡,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我一愣,赶快低 下头喝咖啡,赵颖也感觉到不对劲儿,问我怎么了,我忙说没事没事,心里一阵反 胃。 我们坐的地方比较隐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两人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留意 了一下那个男的,看年龄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穿着考究,打扮光鲜,已经谢 顶,大腹便便,长着一张毫无个性的圆脸,但一看就是一个有钱人。见到那人的样 子,我心里一阵酸痛,为老三鸣不平,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不就是有钱嘛。” 晚上我才跟赵颖将这件事情说了,赵颖叹了口气。第二个星期再见到老三,我 总觉得非常尴尬,犹豫了数次,想开口和他讲这件事情,但每次刚一开头,就被他 打岔支开,看来老三很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他很爱黄灵。 赵颖租的房子已经到期,因为单位的房子也马上就要分下来,所以也就没再续 租,而是住到了我这里。星期天晚上,我和赵颖早早就各自回房休息。迷迷糊糊刚 要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我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吵大爷睡 觉?!”爬起身来,到客厅去接电话。电话里是老三的声音,一改平时上来就臭贫 的毛病,气喘吁吁地问道:“肖伟,睡了吗?” 我感觉老三有点不对劲儿,忙问道:“老三,出了什么事儿?”老三犹豫了一 下,说道:“陪兄弟出来喝点酒吧?”我问道:“你在哪里?”老三道:“就在你 家楼下。”我感到老三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忙对他说道:“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我回身要去穿衣服,这时赵颖也披着衣服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将事 情告诉赵颖,赵颖立刻明白,说道:“这么晚出去喝酒,喝醉了再回家路上太危险, 你让老三上来吧,我给你们做两个菜,家里还有酒。” 我亲了亲赵颖,答道:“好的!”不大会儿工夫,我和老三上了楼,赵颖已经 在厨房开始忙活。酒过三巡,老三脸已经红了,开始抱怨老婆对他的种种不好之处。 赵颖把菜上齐,也坐在旁边陪我们。原来,黄灵昨晚说她加班,一夜未归,今天下 午回到家里,拎了大包小包东西,都是很贵的化妆品和衣服。老三问了几句,两人 就吵了起来。黄灵骂老三没用,没本事挣钱,拖累自己,挣的钱还要倒贴给他。两 人越吵越凶,最后黄灵收拾东西就出了门,说这家她再也不回了。 老三最近的情况我知道,他的影楼生意开始还不错,但后来北京的影楼接二连 三地崛起,老三本是摄影出身,并不懂经营,刚搬到我那里的时候,因为地理位置 不错,生意还可以,但最近这段时间,附近又开了几家台湾影楼,他的生意就开始 滑坡、入不敷出。我的房租也已经几个月没交了,自己兄弟,我倒不和他计较,反 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但老三一直很是过意不去,每次出去玩,都不让我掏钱。 听了老三的叙述,我和赵颖都立刻明白了原因到底是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觉 得到了这种时候,应该让老三知道真相。我看了一眼赵颖,赵颖也向我点了点头。 我沉吟了一下,谨慎地问老三道:“老三,你老婆不会在外面有什么事儿吧?” 老三一愣,但马上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不可能不可能。肖伟你知道, 黄灵她十八岁就跟了我,这么多年来对我忠心耿耿,不可能不可能。”老三一句话 就给我噎了回去,我又道:“老三,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要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老三又把我的话打断,说道:“兄弟, 你的话我懂,我不是傻子。” 老三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红着眼睛对我说道:“兄弟,这世界上最难的 事儿是什么?是他妈的怎么跟一个人平平安安地相处一辈子!这两人在一块儿,就 得信任,天天疑神疑鬼,有事没事儿的互相贼着,没事儿也给你闹出事儿来。再者 说了,如果真有事儿,你闹也没用,只能逼着事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不如该怎么 着就怎么着。话又说回来,如果这出了事儿的人还愿意瞒着你、骗着你,证明她还 没有决定,你在她心里还有分量,要不早就跟你摊牌了。” 老三说完这番话,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拍了拍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道:“兄弟,你还没成家,你不懂!这人呀,有的事儿不是因为你傻所以你才想不 明白,而是你根本不愿意往那地方去想,你根本就拒绝往那个地方去想,怎么可能 明白?再说了,根本解决不了的事儿,你想有个屁用?兄弟,这不是傻,这是聪明!” 老三说得有道理,我不由得暗暗点头。两个人相处,就如一场赌博,你全心全 意去对待另外一个人,这赌博能否成功,还要看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的心 态,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自己如此做了,胜算也最多有百分之五十。但 如果不这么做,连你这百分之五十都没有了,这场赌博你是必败!古往今来多少英 雄豪杰,成者王侯败者寇,所差的不一定是能力和态度,而是你掌握不了的那部分 的运气。 我不由得也叹了一口气,喝了口酒,又想:老三明显是在自己骗自己,事实都 已经掌握在我和赵颖的手里,但他既不愿意听,也不愿意相信,甚至从根本上就拒 绝往这个方向去想。老三不是蠢人。看来他说得对,人在很多时候,出于很多原因, 会从根本上去拒绝一些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这可能确实不是傻,而是聪明! 想到这里,我忽然一凛,若有所悟,但究竟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想了一会儿, 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念头阻止了我这种想法。赵颖也看出了我不对劲儿,问我怎么了, 我忙摇头说没事儿没事儿。 老三直喝得烂醉如泥,看他实在也是回不去了,于是我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 和赵颖一起将他抬到我床上。服侍老三睡下,我和赵颖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安歇。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忽然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又一次想起老三的话来。那种不 对劲儿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想了许久,但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就在我 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不对劲儿的不是我,而是赵颖! 我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其实这种感觉我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但我一直没有细 想过,或者可以说,我根本就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若不是老三那番话突然提醒 了我。赵颖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大记得清楚了。或许 自己这一段时间一直沉湎于“天眼”之谜解开的兴奋中,因而也一直没有仔细留意, 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从今年开始。赵颖应该是有事情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 情,我还不知道,但我明显感觉到,很多时候,她和我说话总是躲躲闪闪,比如今 天我们服侍老三上了床,我和赵颖聊起老三那番话以及前几天我们碰到的事情,她 给我的这种感觉就很明显,赵颖明显不愿意继续往下谈。除此以外,最近这段时间 赵颖行踪异常诡秘,仿佛心里有什么事情,但却从来不对我说起。 我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恨不得马上找赵颖谈个清楚,问她究竟有什么事 情瞒着我。天亮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老三晚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兄弟,爱一 个人,你就必须信任她,因为如果真的有事儿,你总之逃不过,如果没事,不信任 就等于自毁长城!”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等待有一天赵颖自己告诉我。 虽然不问,但这段时间我对赵颖的行为格外注意。经过几天的观察,看来我确 实没有瞎想,赵颖确实心里有事儿。但让我搞不懂的是,她对我依旧像以前一样好, 早上给我做好早饭才去上班,平时问寒问暖。我不是傻子,一个女人是否爱我完全 可以感觉得到,赵颖对我的感情不仅像以前一样的好,全心全意地爱着我,而且非 常明显,这一段时间,她对我明显地更加依赖,很多个晚上,我们相拥坐在她的床 头聊天,每当我最后要走的时候,她都是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今晚你能不能 留下来陪我?” 排除了有外遇的可能,而在同时,另外一个荒唐念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我并 不相信,但很多事实却越来越不由得我不信。那就是赵颖好像在害怕着一件什么事 情,很多时候,我甚至能够很清楚地感应到赵颖心中的恐惧!明白了这一点,我心 里却越发糊涂,无论如何我也想不清楚,能够让赵颖感到如此恐惧的,究竟会是什 么事情? 这段时间高阳被派到上海常驻,中间回来了几次,想是新到一处地方,处处不 习惯,工作也忙,累得人也清瘦了许多。每次回来,都要到我家坐坐,但奇怪的是, 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很少主动谈起“天眼”的事情,每一次都是我滔滔不绝地 说,他们两人却很少发言,而且对我说的几乎从不评价,仿佛彼此很有默契。开始 我并没有注意,但渐渐地,我也感觉到不太对劲儿,想一想觉得可能大家经历了这 半年多的推理追查,身心俱疲,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他们也就不愿再提起此事,既 然这样,我也就慢慢说得少了。 赵颖的事情我也对高阳说起过,高阳当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告诉我可能是工作 上的事情,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很多事情可能必须向我保密。高阳劝了劝我,我也 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不再挂怀。后来又想到也可能赵颖因为身为刑警,却跟随 我们进入皇陵,事情完了以后,有很重的心理包袱,才会闷闷不乐,慢慢过一段时 间,也就会渐渐淡掉。想明白了这些,我心里轻松了许多,但赵颖的样子不由得不 让我心疼,于是我晚上索性搬到她的房间,每晚陪着她入睡,怕她再做噩梦。 但事情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逐渐好转,赵颖依旧每天晚上睡不好、噩梦频频, 人也逐渐地消瘦。我看着赵颖的样子,不知所措。这个周一高阳从上海回来开例会, 开完会我找到高阳谈起赵颖最近的情况,但奇怪的是,高阳仿佛并不太关心,随口 应付了几句就出去了。见高阳这副态度,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我感觉到 高阳好像也在躲躲闪闪回避我这个问题,而且好像也在有事情瞒着我。我抬头看了 看高阳,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从侧面注意 到,高阳原来胖胖的圆脸,现在瘦得已经嘬腮了。 我望着高阳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端起水杯要去打水,嘴里喃喃念 道:“怎么和赵颖一样?”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浑身僵硬,心里陡地一震,手里水 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一种无名的恐惧瞬间袭满全身,毛发倒立、 四肢发麻、如坠冰窖!我一下子想起了已经很久以来不再想过的两个字:“诅咒”! 不知道究竟愣了多久,才勉勉强强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我坐回到位子上,从 抽屉里面翻出一包“交际烟”,费了半天劲儿才撕开烟盒,抽出一支,找了个打火 机点上。我需要冷静,一定需要冷静,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赵颖和高阳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但他们一定已经感受到了身体或者 是精神上的某种变化,以他们的性格,一定不会告诉我。但我疑惑的是,这一切, 难道真的是“诅咒”在起作用么?如果不是,到底又是什么原因,使赵颖和高阳产 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几个月的时间,形销骨立、如同鬼魅。可奇怪的是,时间已经 远远过去了半年,从我们初下皇陵,到今天为止,已经有足足八个月的时间。此外, 为什么遭遇这些变化的只有他们两人,我却能够胡吃闷睡,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不对,还有崔闯,崔闯应该也没有事情。我前几天刚刚接到他的来信,在信中 他告诉我,他们的“醉不死”人工种植已经大见成效,他现在每天都在大棚里值班, 忙得不亦乐乎。此外,他还在信中告诉我,厂家已专门出钱给崔家屯装了一部电话, 让我有事找他联系。想到这里,我心情大振,或许一切都是没有的事情,只是我的 胡思乱想。我拿起电话,要给崔闯去个电话,但突然想起号码忘在了家里。 当天晚上,高阳来我家吃饭,整整一顿晚饭,我们各怀心事,吃完饭高阳就起 身告辞。为了不使赵颖疑心,当晚我并没有给崔闯打电话,抄下电话号码以后,第 二天一早,我才给崔闯去了个长途电话。 接电话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们的村长,嗓门洪亮、声如洪钟,但在电话里, 村长的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我心道:“一定是醉不死闹的!看来他们的试验最近 确实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听到我说要找崔闯,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极不自然地支吾 了两声,说道:“哦……哦……您找……崔闯?您……您是?”我答道:“我是肖 伟,从北京打来的。您是村长吧?上次我们见过的。” 村长道:“我是,是……”电话里又没了声音,我有点不耐烦了,东北汉子, 怎么吞吞吐吐,莫不是这些天工作累着了?我又问了一遍:“麻烦您帮我找一下崔 闯,我找他有点事情。” 村长词不达意地应道:“哦……哦……你找……崔闯……崔闯……”莫非 崔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儿,心头一紧,我急问道:“村长,到底怎么了,崔闯 不在吗?”村长明显在电话那头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崔……崔闯他,小哥, 你……你要冷静点,崔闯他……他……” 我大声问道:“村长,崔闯他,到底怎么了?”电话里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隔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大兄弟,你……你要冷静点,崔闯……崔闯他……他 死了!” “什么?”我一下子从坐位上跳起来,将电话座机也扯到了地上,我手握着电 话,愣愣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村长在电话中断断续续将崔闯的死因告诉了 我,但我几乎一句也没听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了,崔闯死于煤气中毒,就在前几天 晚上在大棚值夜班的时候。 我在办公室里面愣愣地坐了一个上午。下午,我向社长请假回家,一个人将自 己关在房间里。我用了最大的力量,强压住心头的极度恐怖和慌乱,我知道,在这 种时候,我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到现在为止,最后进入皇陵的四个人,崔闯死 了,赵颖和高阳日渐憔悴、形销骨立,这一定是那只冥冥中的大手在无形中操纵着。 但奇怪的是两点:第一,时间已经远远过去了半年,为什么要出事不早出,难道这 也有时间上的误差?第二点,为什么在四个人之中,独独我没有事情? 关于第一点,难道是我记错了时间?我明明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入皇陵是八月 底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四月初,莫非我真的记错了?我找到了我的日记,翻到了 去年那部分,不错,我们第一次进入皇陵的时间确实是八月底,八月二十五号!我 继续往下翻,第二次进入皇陵是十月二十日,而第三次,也就是最后我们四个去封 闭墓道的那一次,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二月二十五号。 莫非我们第一次进入古墓的时候,并没有触动“诅咒”?想到这里,我一下子 明白了,皇太极棺木上的“诅咒”,是这十四个大字: 擅动我棺木者,六月内必死于非命! 而在第一次进入皇陵的时候,我们三人并没有“擅动”棺木,我们只是简简单 单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了,而真正的擅动,是后面两次,第二次,我们“擅”取了 皇太极头骨,而第三次,我们搬动了棺木。 想到这里,我慌忙翻开日历,今天是四月二日,距离第二次进入皇陵,是五个 月零十三天,而距第三次进入皇陵,是一个月零八天,也就是说,如果按照第三次 进入皇陵的时间计算,诅咒的最后期限还有四个月零二十二天,而如果按照第二次 进入皇陵来计算,就仅仅剩下十七天的时间。 想到这里,一股极度的恐惧包围住我。我大汗淋漓,拼命地想,到底有什么方 法能够破解这个“魔咒”?我不愿意死,更不愿意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爱的爱人死 ! 我几乎快要崩溃,客厅挂钟嘀嘀嗒嗒地响着,提醒着我距离我们的死期一分一 秒地接近,我跳起来将挂钟扯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地踩碎,然后抱头 坐在沙发里,拼命地撕扯着头发。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我看了看表,赵颖快要下班了,我该去接她了。我不能让 赵颖看出我情绪的变化,于是又强自镇定了一会儿,收拾好屋里的东西,然后特意 洗了个澡。出门以后我在小西天牌楼下的中影电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准备吃完晚 饭和赵颖一起去看电影。因为我并不善于伪装,所以今天最好减少和赵颖单独聊天 的机会,我怕露出马脚。 接上赵颖,我们在外面吃过晚饭,然后一起去看电影,买票的时候我并没有注 意今天晚上放的到底是什么片子,电影开始的时候,我才看到,竟是日本著名作家 铃木光司的《午夜凶铃》,一个极度恐怖的日本恐怖片。我一向胆小,并不爱看恐 怖电影,再加上今天心里有事,所以我一直在想着下午的问题,并没有留意银幕上 到底在放着什么。 但是电影中的一句台词吸引了我,这句台词重复了好几遍,我抬起头来,只见 银幕上女主人公用手拼命地捂住脸,竭尽全力喊着:“到底是为什么,究竟有什么 事情是我做了而他们没有做过的,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没有事,为什么?”我心头一 震,忽然想到,不错!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了,而他们三个都没有做过的?所 以我没有事?我拼命地想,但是直到电影演完,依旧想不出任何头绪。 当天晚上,我借故说困了,早早休息。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回忆自从我们第 一次进入皇陵,一直到最后一次四个人一起封闭墓道,每一件细节全部想过,但想 不出丝毫的踪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一起做的,要说不同,只有崔闯是最后一次 才进入皇陵,但他死得最早。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痛! 第二天一早,我昏昏沉沉来到办公室。迷迷糊糊忙了一整天,下午接到了一个 电话,是我常去的那家租车公司打来的,电话中对方问我是不是肖伟,我说是。那 人很客气地询问我,去年十月二十日是否在他们那里租过车,我说是,然后他说上 次我把车还回去不久,他们就在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个我们落下的红色背包,但是他 们打我留下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最近他们盘点,这才又试着给我打了个电话。 这时我突然想起,第三次进入皇陵之前,我怎么也找不着那身爬行盗洞的衣服了, 害得赵颖又为我买了一身,原来是忘在了车上。此外,怪不得当时他打不通我的手 机,当时我用的是一个全球通的手机,后来贪便宜,换了一个CDMA,但有了上次在 外地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干着急的教训,从崔家屯回来以后,我又赶紧将原来的手机 开通了。 对方让我回忆一下包里面放了什么,我告诉他里面应该有一身很脏的运动服, 应该还有手电什么的,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对方向我问了地址,两小时以后,快 递公司将背包送了回来,我付了快递费,然后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拿出那条裤子 的时候,上面沾满了黄土,我下意识地抖了几下,突然啪啦一声,一件东西从裤子 口袋里面掉了出来,我低头向掉在地上的东西看去,一刹那间,我恍然大悟!掉在 地上的东西,是一块小拇指肚大小的宝石! 这时我才想起,我们第二次进入皇陵,在棺木中找到了这颗宝石,之后我跳出 棺木的时候,还一直将它还捏在手里,一定是后来我下意识将它揣进了裤兜口袋。 而这件只有我做过而他们三个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我从古墓之中拿出了东西! 换句话说,也就是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那就是将这颗宝石放回古墓?!我想了一 会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还是其他什么感觉,我觉得我想得有道理。 当年崔二胯子之所以一直未死,而其他兄弟们却全都死了,也是因为留下了一 件从古墓中带出来的玉如意,直到他将这件事情交代给后人,才最后死掉。那么我 的祖父呢?还有那些买了从古墓之中盗出的财宝的人呢?还有奉天警备厅,他们当 年缴获了一大箱从古墓之中盗出的财宝,他们究竟怎样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调查这些,现在我惟一知道的,就是祖父一直没有事情。 莫非鬼神在施咒的时候,也会像我们现在的程序员编程序一样,会出现BUG ?换句 话说,只要你没有将财宝送回去,你就不会死,另外,如果你没有进入过古墓,财 宝即使到了你手里,你也没事?想到这里,我不禁惧极而笑。 我握着那颗宝石,就这么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不知道究竟有多久,但最后我 非常确认,我们三个进入过古墓,并且擅动过棺木的人,只要手里还有这块从古墓 之中拿出的宝石,就暂时不会有事。我一下知道了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社长打电话让我过去一下。我缓了缓神儿,将那宝石揣到了裤兜里 面,来到社长办公室。社长开门见山,递给我一份传真,我拿过来一看,是一个俄 罗斯文物博览会展览通知。 社长说道:“刚刚接到这份传真,再过十天,会在莫斯科有一个世纪之交文物 博览会,是俄罗斯为了庆祝新世纪来临特意举办的,展出的全部是上个世纪这整整 一百年的时间里,从全世界各地流入俄罗斯境内的文物,其中有一个展厅,对我们 炎黄子孙尤为重要,就是第十号馆的中国馆,这个展厅展出了从庚子年八国联军打 进北京所抢走的大量文物,一直到民国、抗战,最后到”文革“时期从中国流入俄 罗斯的大量珍贵文物。我刚刚想了一下,社里面只有你懂俄语,就派你去吧!” 我一愣,再过十天开展,加上采访和回来的时间,要半个多月,如果“诅咒” 的事情属实,我这次一定是有去无回。想到这里,我不禁额头冒汗。社长见我没有 回话,又问了我一遍,我脑子里面乱作一团,突然想到:死就死了,死在哪里不一 样?!而且,我不愿意让赵颖看着我死去!于是点头答应。社长接着向我嘱咐了几 句,让我明天订票,争取后天出发。 第二天我订好车票,然后取出存款,找了一个制作首饰的手工作坊,让老艺人 给我打制一个白金的项链底托,将这颗宝石镶在上面。老人看到这颗宝石的时候, 不由得打了一个愣。我看着老艺人,付了双份钱,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项 链打好。 第三天上午,赵颖送我去火车站,我将这条项链亲手挂在赵颖的脖子上。在掏 出项链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很清楚,这串项链一挂在赵颖的脖子上,就等于 我将惟一生的希望交给了赵颖,而我将会默默地死在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再 也见不到我的爱人。 我骗赵颖说,这串项链是我昨天路过雍和宫的时候特意给他请来的,法师说过, 这串项链一经戴在颈上,就永远不要取下,因为它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将项链挂在赵颖颈上一刹那,我突然头脑一片眩晕,我知道,这是“诅咒”来 临。我强忍泪水,在车站与赵颖吻别,然后毅然决然踏上火车。火车启动的时候, 看着赵颖越来越远去的身影,我忽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