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大山寂静 李大眼睛想回答不,却张不开嘴唇,向往着与女人一生一世相伴,便急躁不 得,须有些慢工夫才能出得细活计,他点了点头。 玉娴恰到好处地接上了话,说:" 你点头就是同意了,我昨夜真的很累,我 是女人哩,身子骨软么,我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李大眼睛有心再说什么,玉娴 的话抢在他说前出了口:" 我知道你不会不同意的,你是看不得我劳累的样子的, 是么?" 她接着说:" 我现在成了寡妇,我是我自己的女人,你若有心,日后骑 高头大马去找我,我也很想再到大黑山来呢,我要风风光光地来。" 大黑山的风这时突然住了,李大眼睛脑海里出现了某种幻像,是一个红衣红 裤的小女人,正在灯前跳跳跃跃,可屋里除了玉娴,并没有什么人,他退出了屋 子,出屋的那一刻,他没忘再好好看一眼漂亮的女人,于是,他看到了女人甜甜 的笑容。 大山寂静。 四 玉娴是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下山的,马是李大眼睛送的,还叮嘱说:" 等着你再骑着它回来呢!" 玉娴不说话,骑到了马背上,她才回头笑了一笑,那一笑真的是千娇百媚, 就像是万绿丛中独一枝的花朵起舞,令无数蜂蝶陶醉。李大眼睛对自己说,我不 要大黑山了,给个皇帝的官位我也不要了,他痴痴呆望,一直看着玉娴的身影消 失。 天色澄明,果然是行路的好天气,此番下山,自然与来时截然不同,骑在马 上的玉娴是风光无限的,白马把玉娴娇好的身姿托举得英气逼人,娇艳的阳光涂 上她的周身、面庞和脖梗,光芒如佛,闪闪发亮,她的神情恬静安祥,现出无限 的妩媚之韵,奔驰的骏马带飞了她如诗如画的身影,在娘家时,玉娴本不会骑马 的,是于四虎教会了她,在于家洼的日子里,除了与男人两情相戏,就是骑马扬 鞭,聪明的玉娴学得比谁都快,骑在马上,比于家洼任何人都好看。道路两旁, 枯草在朔风中瑟瑟抖动,田野里光秃秃的,生机殆尽,走到岔路口,她停住脚, 凝望着前方的山峦,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山路崎岖,日色迷离,世事人生莫测,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月,会有这么多的 变故,那些刀光剑影暂且隐退,胡子于四虎骑着马把她抢上马背的那一刻,还有 把她压在身下在疼痛与快乐中变成女人时,一直如在昨日,历历在目,完整地储 于她的心胸,这更让她想起男人,难以割舍的想念,三天前还走在这山路中,此 番再走,没有了遮眼的黑布,路两边的山岭、野地、树木都使她生出一种亲近之 感,不知此番下山,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际遇。思索着是回于家洼还是回邵家沟, 这思索的时间并不长,邵家沟是娘家,自己给胡子抢走了,再回家会给爹娘丢颜 面哩,于家洼是她的婆家,生是那儿的人,死是那儿的鬼,四虎死了,她更要给 男人撑起门面的,因此,她决定回于家洼。 就遇到了来寻她的祥子、来顺。远远地望见骑在马上的玉娴,两人甚是吃惊, 不过随即释然,相信邵家沟除了姐没有谁有这本事,能从胡子窝里全身出来,两 人便迎了上去,玉娴没下马,却带住了马缰绳,祥子说:" 姐,我们来接你,跟 我们回家么?" 来顺更心急,说:" 姐,我的枪还在于家洼呢,等着你帮我找回来。" 玉娴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这让祥子、来顺看不懂,祥子着急地说:" 姐,你倒是说句话呀,叔和婶在 家等着你,上次到山上,叔回去都累出毛病了,还有大扁,想你想得鼻涕流得更 长了呢,你骑在马上怎么就不认识我们了,就是骑在骆驼上你也是姐哩!" 有两颗泪珠转在玉娴的眼圈,只是那泪偏不落,露了露头,又缩回到眼眶里, 玉娴说:" 你们叫我说啥,你姐夫可是没了,我问你,是不是你们干的?" 问这话时,样子甚是严厉,来顺有些怕,他不怕胡子,却怕玉娴生气,试探 着问:" 如果是我们,你要跟我们记仇么?" 玉娴说:" 我不记仇,我要报仇哩。" 祥子说:" 可是,我们是你的弟弟呀,你为了胡子,就这样恨我们,还要杀 了我们吗?我们可一直当你是亲姐的!" 玉娴说:" 你们对我好我知道,你们还提着头到山上找我,这些我一直记在 心里,可是,你们杀了你姐夫,让你姐这一辈子守寡,你让我怎么办?" 来顺着急地说:" 可是,我记得枪不是我打中的,当时也没看准,还不是为 了你,你怎么真的记恨我们?" 玉娴说:" 咱不说这些,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我要走了。" 不等两人再说话,一提缰绳,两腿一夹,腰部用力,大白马已腾开四蹄。来 顺心有不甘,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枪,有心要追,给祥子拉住,知道两条腿是跑不 过四条腿的,说:" 姐不认咱,就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垂头丧气已无法说尽两人的无奈,懒洋洋返回邵家沟,不知道该做些啥,还 有什么事可做。想当胡子,可无论怎么逞凶扮狠,也做不出胡子的样来,还不如 骑在马上的玉娴英雄了得,两人已心如死灰。有全正等着他俩,见两人脸色不好, 已猜到事情没办利索,问了一遍,来顺把经过大致说了,有全沉吟了一会,说: " 你们俩走了,我就一直琢磨,李三肯定还会来,咱得想个办法,让他来了就能 盯住,不能再跑了。" 来顺说:" 姐都回于家洼了,咱抓住他还有啥用呢?" 有全说:" 就是没有姐的事,也得抓他,是拿老刘头的把柄么,让他在咱跟 前低着头走。" 祥子问:" 有全你想出办法了没有?" 有全说:" 我也没想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家里安个眼线,这样才能万无 一失,比咱们没根没底地胡乱盯着强。" 祥子说:" 事是这个事,可老刘家的人怎么会成了咱的眼线?" 一直情绪不佳的来顺有些兴奋,说:" 咱试试找朝向媳妇中不中,我看她的 性情与老刘头一家人是两回事哩。" 祥子说:" 我也是这样想,就去找她。" 五 朝向媳妇这夜一直心神不安,老刘头半夜三更带着李三出去,回来却只有他 一人,骂来顺不是人,骂祥子不是东西,怎么就盯住了他家,给摔打得还在痛疼。 刘老太太过来,见脚果然是肿了,急忙找来米酒给揉,肿块就渐渐地散了,老刘 头却还在骂,骂得黑天都要亮了才住嘴。女人给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 易有些迷糊,厨房里又传来的声音,声音细碎而又执著,间或停顿一下,却又响 起,吵得人不安生,哪里还睡得着?朝向媳妇爬起身,点燃了灯草蕊,踮着脚去 看,老鼠们也会找时候,乘夜深人静,溜到厨房里觅食,残碴剩饭虽不多见,也 够它们裹腹的了,这夜里还有特别的香味诱惑着,老鼠们是更要出来的,却不顾 吵了未睡安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