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升火做饭 朝向媳妇的脚步很轻,顺着声音的方向拿着灯去照,一只硕鼠正大瞪着眼睛, 不转眼珠地瞅着她,吓得她" 吗呀" 一声,将油灯扔在地上,刹时屋里黑漆一片, 看不见了那只老鼠,朝向媳妇却觉得心里更发毛,觉得鼠是在脚边了,要咬她的 脚,吓得越发挪不动地方。刘老太太也没睡安稳,听到了动静,知道是女人,抬 起身子骂:" 又是怎样了,怕不是有鬼吃了你,大惊小怪的。" 心气不顺也一直没睡的老刘头早下了地,摸着黑过来,竟一把摸在朝向媳妇 的胸上,感觉到那团软软的肉儿,手却不麻溜拿开,心气倒是顺了,暂且把对祥 子、来顺等人的气恼一股脑地丢开,尽着温柔的话说:" 吓着了吧,这是咋说呢? 夜里老鼠多,可要多当心呢!" 女人羞赫,只是把身子侧了,躲开捂在胸口的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夜色却遮掩住了她发红的脸。老刘头便说:" 回去睡吧,怪冷的天,别再把身子 冻着了。" 朝向媳妇放赫一般回来,坐在炕上,觉得那手还在胸口贴着,尤在跳动不已, 朝向已睡醒了,翻过身问:" 是谁来了?表哥又回来了么?" 朝向媳妇答:" 没有人来,他昨夜刚走,怎么还会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亲戚, 怎么每次来去都鬼鬼祟祟的,来顺他们又来找,让我叫他表哥,是怎样的表哥? " 朝向说:" 这是表哥了。" 想再说些话,又打住了,说," 爹不让告诉别人 的。" 女人问:" 我是你的媳妇,也是外人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瞒着我? " 朝向想了想,说:" 我说给你,你可别告诉别人,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女人说:" 我又不是傻子,会把要紧的事告诉给别人?" 朝向说:" 你知道么,咱娘是大黑山黑喇嘛的表妹哩!" 刚说出一句,女人惊得差点叫出了声,好在及时用手把嘴捂住了。 朝向接着说:" 表哥是黑喇嘛的干儿子,按说与咱算不上亲戚的,只是有黑 喇嘛的面子照着,也当亲戚走动。" 女人问:" 那他到咱家来干啥?" 朝向说:" 表哥在家排行老三,会功夫的,翻墙越脊如走平地一般,跑起来 比马还快,咱家离桃花吐、朝阳这些大城镇都近,到咱这地方办什么事,当天哪 里能回得了大黑山,便临时做打脚歇身的地方吧。" 女人答:" 我不管他有多能,我总看他不是个好人,又与爹鬼鬼祟祟的,跟 他在一起勾结,早晚还不出事!" 朝向说:" 看你瞎说了。又怎么鬼祟了?这话让爹听去还不讨骂?娘更会骂 的,是从她那儿论来的侄子么!今晚的话就到此打住,日后可千万不能说这言语, 给爹娘听去。" 朝向媳妇咬咬嘴唇,思想着那男人的目光及刚才公爹不利不索的手脚,心里 很是愤愤不平,又想遇上这样窝囊男人,不知道好歹,自己空有满腹的心事却没 个说处,不如去找来顺了,只是来顺会听她说么,毕竟只是在接亲时说过话,现 在去找,让一个女人家说啥借口?给村里人遇见,会说闲话哩,想着心事,侧过 身不再理男人。 眼睛闭上,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滚,朝向又打起了鼾声,忽高忽低的, 像死睡的肥猪一般,把屋顶上的细土都震落了,女人心中的不平不住地翻腾,恨 自己命苦,娘家太穷,怎么就连安葬爹的钱都拿不起,要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 指望是比自己家殷实的,是找了个好人家,谁知又贪上这样一个男人,禁不住又 落泪一回,刚刚有些朦胧,又听见鸡叫,眼见着天是亮了,惦记着圈里的猪和屋 里的人,爬起身给猪温上食,又升火做饭了。 昨夜一通折腾,刘老太太便觉得有些头晕,早晨也不愿起来,卧在被窝里哼 哼不已,等朝向媳妇把一应活计都做得了,一家人也都吃过早饭,才勉强爬起身, 又接连打几个喷涕,鼻涕流得像大扁,一串连着一串的,这是感冒了,浑身用不 上劲,朝向媳妇在一旁小心伺候着,问娘想吃点啥,刘老太太扭过头去不理她, 却又捂着肚子,说是" 空得慌" 。 朝向媳妇进了厨房,熬一碗热热的面汤,多加些葱姜和油,倒着手端进屋, 放在炕沿上,刘老太太伏了身欲吃,那碗是热,面汤又满,手刚沾了碗边,面汤 竟洒在她的手上,烫得她" 嗷" 地一声鬼叫,急忙将手甩开,随着磁碗的破碎声, 面汤洒了一地,刘老太太恨恨地骂:" 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趁我病着的时候 竟来害我,你是安的什么心哟。" 鼻子一把泪一把,放开委屈地叫:" 朝向呀, 快来管管小贱人,平日里恼我管教她了,多说了她两句,竟拿了面汤来烫我哟。 " 朝向听得动静,急忙跑过来,见媳妇呆在一边抹眼泪,娘也在一边落泪,嘴 里嘟囔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老太太便又说:" 还不打你媳妇,她要气死我了。" 朝向不知就里,心下又舍不得下手打,又挡不得娘的怒,举起的手放不下, 不知道落下时是该轻该重,该不该落。 刘老太太撒泼似地嚎,叫骂道:" 娶了媳妇忘了娘,连娘的话你都不听,真 是气死我了。" 声嘶力竭,逼着朝向动手打。 从外面拉完粪的老刘头听到动静过来,把老婆子呵斥住,趁这工夫,女人跑 出院子。 六 朝向媳妇流着泪出了家门,走得漫无目的,村中人除了来顺也认不得别人, 来顺是男人,又怎么好去找他,找了他又能说啥?恰好正遇着手持唢呐出来的来 顺,女人两只眼睛红肿着,自然不好见人,急忙把头低下了,来顺猜出女人定是 受了委屈,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却要逗女人开心,说:" 嫂子,我脸上没有麻 子吧?" 女人低低地说:" 没。" 来顺又问:" 我头上没长犄角吧?" 女人果然给逗得带着泪乐了,说:" 来顺你取笑人,你又不是牛,头上怎么 会长犄角。" 来顺说:" 什么也没有,你怎么不抬头看我。" 女人就抬起头,带泪的脸竟也是如初开的花蕾样好看,看了一眼,头立刻低 下去了,她是给来顺火辣辣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来顺总算见着日思夜想的女人, 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女人说:" 来顺有比我更难的事么,怎么长吁短叹的。" 来顺半真半假地说:" 还不是想你想的,见着了你才把憋了多少天的气顺出 来。" 女人故意做出生气状,说:" 来顺胡说,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转身要走, 其实她并不是真走,但来顺还是伸手把她拦住了,说:" 嫂子都是我不好,乱说 话,只当我放屁哩,给屁熏了一下你还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