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身入男人家 朝向媳妇说:" 就这样抢走了么,然后就来到邵家沟了么?" 刘老太太接着说:" 哪儿的话,先是去了大黑山,黑喇嘛这贼在那儿当胡子 哩,到了那儿,你爹这胡子,就、就把你娘我欺负了,可也有一样,他那时对我 好呢,当成宝贝似的,后来,你爹跟着黑喇嘛干了些坏事,我是作死不从的,要 死要活地跟他斗争,跟他说,要我再跟着他,要不就过正常人的日月,要不就他 当他的胡子,我寻我的短见,就这么着,来到邵家沟。" 朝向媳妇听得入迷,好久还沉浸在故事中,她原来不知道这一家人还有着这 一番经历,想想老太太也怪可怜,心下已不再恼恨婆婆,反倒为她多少鸣一点委 屈了。两人的心便靠得近了,刘老太太的眼泪又流下来,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 朝向媳妇说:" 没见么,这胡子每天都要大补,思量着派上用场哩,这叫什么事 呀,按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不该生分的,男人没有了可入的林子就好比没有了 家,心也会野的,我哪样对他不好了?他非要老牛吃嫩草,我偏不让他称心。" 这样说着想着,就入了神,半天不语,眼神直愣愣地,朝向媳妇在一边见了, 便问:" 娘,你是在想事么?" 刘老太太打个唉声,泪又流了出来,忙着擦了。朝向媳妇不明就里,见婆婆 泪流得更顺溜,以为还在思想从前受的委屈,就劝道:" 娘,这些年都过来了, 还想那些事干啥,咱们做女人的,身入男人家,死了就是人家的鬼了,沟也好, 坎也好,两条腿支撑着肩膀,一把扫帚、一把火打发时光,也就过来了。" 刘老太太说:" 看我儿媳妇会说,我哪是想从前的事了,还不因为你。" 朝向媳妇惊异,说:"怎么因为我?" 刘老太太道:" 可不是因为你,朝向不中用,娘也是才知道的,你爹这挨千 刀的非要刘家留个后,咱刘家再无外人,没有好种籽哪儿会有后?" 隔了一会, 她又说:" 我也思量着你是该怀个娃的,实在不中咱就借个种,咱们做女人的, 除了生儿育女还能有啥,不就是生了娃伺侯男人么?" 朝向媳妇只听得耳根子发热,万万没想到婆婆想的是这回事,思量着婆婆的 话,再思量起往日老刘头的所为,心里刹时雪亮。痴眼看对面的山,她无意天空 的鸟,飘浮的云,远处的林,女人生来就是贱命么?一个清瘦的身影晃在眼前, 那眉眼分明就是来顺。想着来顺,心里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许多不自然的念 头在心里埋着,明明是寂静的天,偏偏耳根子底下响起来顺不成调的唢呐声,可 哪里有来顺呢,她有些怕白天了,也怕黑天,心底里有许多说不清的话,鼓胀得 难受。 八 出山的太阳总是不早不晚,温和地照着邵家沟,翘尾的喜鹊是喜欢叫的,盯 紧了走出家门的老刘头,他肩头的土枪擦得明亮,只是这两天猎物却不曾打到一 只,但山还是要去的,从早上出来到现在,眼见着又是一个日头西落的黄昏,如 何迈着他老当益壮的步子,离开这块可以供他打猎消遣的西山,可以劳动筋骨的 运动场,可以让他想心事的地方,不消说,走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步伐了,山梁上 的风已静止,树木都呆呆的不动,该怎样提起他心中的计划呢,老刘头虽然不要 脸,到底也不好意思轻率出口,不管咋说,毕竟是隔着一辈子的人,话能随便出 口吗?将至日落的时候,他坐下来歇息一阵子,把天上的最后一抹光亮歇下去, 直到有月芽挂在树梢头,把脸色遮掩了,他才拍落身下的土,将心底的隐私紧藏 着,走到自家的大门前,他拍拍大门,好一会子,才听到院落里响起了不慌不忙 的脚步声,接着是朝向媳妇的问话:" 谁呀?" " 我。" 老刘头为女人的问话感到温暖,这些日子,不管怎么看女人都觉得顺眼,说 的话也中听,听到音儿,让老刘头就有说不出的舒坦,屋里传来刘老太太的咳, 响声不大,却听得清清楚楚,老刘头就觉得喉咙堵了一下,有一口痰是在嗓子眼 里,说不出的厌恶,月是新升的月,明明亮亮的,一忽儿又被云遮住,街上传来 脚步声,又远去了。 " 朝向在屋吗?" 老刘头问。 " 刚才让来顺给叫去了。" 朝向媳妇答。 " 啥,来顺又来过了吗?" 老刘头觉得晚上的风挺凉的,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女人的心却提起来,后悔不会说谎话,说谁不中呢,怎么就提起来顺。偷眼 看老刘头,看不出什么不愿意的颜色,忙打岔说:" 爹,你还没吃饭呢,锅里有 饭给你热着,趁热吃了吧。" 说话的工夫,已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顿饭,老刘头吃得特别慢,每一个饭粒都嚼过了,似乎要品出特殊的滋味 来,他望不见自己肚里的肠子怎样横七竖八弯在里面,饭粒又怎样下,思想却转 了十八道弯。 朝向媳妇已回到自个的屋,朝向不在家,这世界就格外清静,却不晓得来顺 找他又为了啥事,该不会是因为李三吧。她觉得头有些痒,好些天没洗头了,尘 灰早已落下不少,再不洗会生死虱子呢!就出屋抱了一捆柴禾,将水温上,倒进 盆里,水热气腾腾的,冒着白雾,她把头浸在盆子里,抬起来时,已淋下水声一 片,天也是凉,就把上衣披在身上,一双手臂洗得嫩藕一样白。对面屋里传来低 低的说话声,接着是争吵,又" 啪" 地一声,传来刘老太太低低的哭声,声音哽 咽,像是给什么捂住了。又是在打架么?她停止了撩水,侧身倾听,哭声却停住 了。又有脚步声传来,随着轻缓的脚步,老刘头已站在跟前,说:" 洗头也不关 门,看再着了凉。" 就随手把门关了。朝向媳妇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上,身子一抖, 披着的衣服滑落到地上。 微弱的灯光恰在这时哑然而熄。月亮还在亮着,透过了纸糊的窗子,反照出 女人身上的白光。朝向媳妇就觉得身子已被一双手臂抱住,她心里惊怕,却不敢 动,不敢叫,她嗅出了男人的气息,一时间浑身无力,任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慌乱 地在身上抓摸…… 无语的朝向媳妇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是怕了老刘头,又不甘给糟踏了,轻声 叫:" 爹,爹呀,你放了我。" 老刘头的声音也低:" 你不是说过么,只要不杀来顺,你什么都依爹么。" 女人便没了力气,挣扎得也甚是勉强,心里流着泪说:" 就给他日了吧,就 给老畜牲日了,要不然又能怎样呢?" 这样想着,劲就泄了。没有多少反抗气力的朝向媳妇很轻松地被老刘头抱到 炕上,气喘吁吁的老刘头有说不出的兴奋,正要有进一步行动,大门" 吱呀" 一 声响起,朝向媳妇惊叫了一声:" 爹,这成啥了呀爹。" 拼力挣脱开老刘头,整 整衣裳,见是朝向回来了。 老刘头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骂了句:" 怎没死到外头呀。" 摔开门走了出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