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天大的新闻 等祥子回过神来,再要看那女人,树丛中已没有了女人的身影,偶尔有鸟儿 从头顶飞过,倏地不见了,他再寻找,还是不见女人,以为女人是狐变的,这会 子早已回归山林,他对女人、对做胡子真的感到无能为力了。 八 玉娴回来了,玉娴是骑着白马返回邵家沟的,她比在家为闺女时不知要光鲜 了多少倍,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新闻。在人们的印象里,她是给胡子抢走的人, 怎么会有脸回来?她是个不贞的女人,连邵小花都不如的,小花也给胡子祸害过, 但小花不是自己愿意的哩,这个理,邵家沟的人都懂,若说她是给胡子玩腻了放 了回来,也不会这般风光呀,人们猜不透,但消息把邵家沟的角角落落都塞满了。 玉娴回来,她主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爹娘,还有傻兄弟大扁, 第二件事是认真查问一下于四虎到底是谁杀的,她有一种预感,而且女人的预感 往往都很灵验,她将会做出一件什么大事,而且是非做不可的,这次回来后,将 来说不准再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因此,她是必须回来的。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起因还是大黑山,当她骑着高头大马从大黑山返回于 家洼时,这一路都是风光无限的,可到了于家洼后她的境况并不好,当她一脚迈 进于家的大宅院,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是掉在了她的身上,一抖 擞掉了一地。起先玉娴并不晓得为什么,渐渐地,她从女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出 了端倪,在大黑山待了三天呀,大黑山的胡子不是爷们么,既然是爷们,就是生 鸭子也会煮熟的,何况是一个给男人本就摆弄熟了的女人,你看她俏丽的脸蛋, 怎么越见俏了呢,还不是给男人滋润的!你看她扭摆的腰枝圆圆的腚,还不是浪 的,就是男人不想上,她也忍不住哩,还不得自己送上门! 玉娴并没把长舌妇们的议论放在心上,她在心里说:" 女人的裤裆都骚哩, 走到哪里不会把骚味带过去?只当没闻到也就是了。" 隔了两天,于四虎的尸首放足了七天,该下葬了,玉娴狠哭了一场,哭得身 脚立不住,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也就节哀顺变了。期间于大虎张罗着来邵家沟, 把祥子、来顺抓回去,给四虎陪葬,都给玉娴拦住了,她还是那句话:" 我男人 的事,不要别人管哩,我自己知道怎么办。" 真让玉娴感到不安的是于大虎和于三虎的变化,大虎的脸一直阴沉着,不冷 不热的,从他的目光中,玉娴隐隐地看出一股厌烦的情绪,而三虎的目光是另一 种模样,显得阴邪和贼道。起初玉娴也是不理会的,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于 家大院的少奶奶,但之后发生的事她就不能不当回事了,年关将近,正是腊月二 十三,家家都在过小年,天上飘着细细的轻雪,于家洼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喜气, 人人脸上洋溢着新春的温暖。玉娴也是年轻气盛,心血来潮,竟牵出从大黑山带 出来的白马,上山溜马去了,玩得累了,便把马拴在一边,自己在一边歇,撒尿 解手的工夫,大白马竟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没有,玉娴急得满脸是汗,却连半点 线索都没发现。那可是她心爱之物,玉娴垂头丧气地返回于家大院,刚进院门, 正遇大黑山李大眼睛打发两个小胡子给送来两块布料,是上好的绸缎,乡下人极 少见到,一般人家也是买不起的,两块布料鲜艳得比火还红,红得闪人的眼睛, 若穿在人的身上,是可以烧着一边的人的,当然,这样艳这样好的料子,是只有 新娘子才能穿得出去的。 大虎看见了,抢过来摔在地上,一顿皮鞭子将大黑山的两个小胡子打出院门, 临出门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小胡子扭过头,冲着玉娴喊:" 少奶奶,回去让我们 跟大当家的说啥呀?" 大虎抽出手枪," 砰" 地就是一枪,打在门口的一颗大树 上,两个小胡子连滚带爬逃出于家洼。 玉娴叫了一声:" 大哥。" 大虎的脸甚是阴沉,呼出的气息如山呼海啸。 玉娴再叫了一声:" 大哥。" 大虎把头扭向一边,再把头扭过来,冲着天说了一句:" 啥时去办四虎的事 呀?可是你男人哩。" 玉娴的心脏慌慌乱乱地狂跳了几下,脸色就白了些,这天没有多少风,小雪 都飘落到地上了,她说:" 我有自己的章程。" 大虎的呼吸依然急促,说:" 我等得起,弟兄们等不及了呢,吵嚷着给你二 哥报仇,你二哥就随便让日本兵当儿戏似地杀了,就这么容易吗?等过了年,这 些账是要清算的。" 玉娴听得出,大虎故意不提四虎,是把扣子甩给她,让她给出个定准的话, 当然这话说出去是有分量的,说完了事儿得办的,是她邵玉娴自己承诺的么,玉 娴的脸也就沉下来,她是经过认真思索的,她只说了一个字:" 快。" 玉娴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相信,她会有所行动的,至于她采取什 么方式,怎么对付邵家沟的两个小畜牲,甚至是比她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大黑山 胡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可就要过年了,掐着指头能算出日期,时间这么紧, 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快!" 是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概念。但 是,于家洼的人们还是发现,玉娴孤单的脚步把满地的小雪踏碎了一大片。 当然,这事也不是让玉娴立刻返回邵家沟的理由。 事情发生在于二虎身上,年三十的晚上,放完了鞭炮,吃完了年夜的饺子, 胡子们喝得迷迷登登地睡去了,大虎和几个小胡子在前院玩麻将,他们是要把天 玩亮的。三虎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玉娴的屋子,玉娴正坐在油灯底下思谋着自己的 计划,油灯忽地扑闪了一下,玉娴就知道有人进来了。 当然,三虎刚进屋时,倒也显得斯文,说:" 没睡?" 玉娴说:" 没。" 又反问:" 三哥也没睡?" 三虎就坐下了,在往椅子上坐的时候,三虎的手有分寸地在玉娴的手臂上抚 摸了一下。 玉娴没有动,她在看着粗人三虎还能做些啥。玉娴是从邵家沟出来的女人, 她做事从来都不忸怩,当三虎抚摸的力量加重了些时,玉娴适时地从那把朱红色 的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神情依然平静,不胖不瘦的身材站起来后更显得好看, 两条秀腿粗细均匀,身子上下凸凹有致,显出了万种风情,若有了欢快的鼓乐节 奏,相信是会把春风提早两个时辰舞来的。当然她没有跳舞,更没有扭,她晓得 胡子三虎的企图,但她的表情庄重而平静,三虎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玉娴的身段, 冲动如烟,徐徐弥漫。玉娴给三虎望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含羞地笑了一下, 这更给三虎一个错误的信号,他原本还算平静的浑身上下,涌起了股股的波澜。 玉娴将桌子上的灯盏正了正,把身子转向炕上去,说:" 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