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龙校长失蹄对联陷阱 林老师复仇火烧豪门 ( 一) 流血惨剧一触即发。这时龙校长在女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赶到了,面对众 人,喘着气恳求道:“请大家,都回去吧! 回去吧! 谢谢大家的好意! ”他的到来 避免了一场旷古惨剧的发生,悲痛中他略感欣慰。 激愤的人们不肯离去。他们不信狗司令真敢狗胆包天,枪杀这么多无辜群众。 丁老师道:“龙校长,我们忍受够了! 一味地软弱退让,只会使他们得寸进尺! ” 群众附和地嚷道:“是啊! 马善被人骑,人软被人欺! 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 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抓住那个狗司令,活剥了他的皮! ” 龙校长再次近乎哀求地劝阻道:“大家千万不要蛮来呀! 千万不要哇! ”见反 复劝阻仍无效果,他心急之下跪在了地上:“我求求你们,回去吧! 他们真会开枪 的呀! ” 柳梅和几位老师急忙上前去拉起龙校长。龙校长却不肯起来。李主任、丁老师 见状只好去推其他老师和群众退后。校长这才站了起米。 刘县长在门后听见外面的喧嚣声小了,这才壮着胆子和张副官打开小门走了出 来,说卞司令愿意用文的一套与文化人打交道,也出个对于给龙校长对,如对得好, 就立马领人走。 龙校长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啥药,可也没有别的选择,转身随刘县长走了进 去。柳梅要跟随进去,却被卫兵拦住了。 心怀鬼胎的卞司令坐在一张宽竹椅上,见他们走近,便问:“怎么样,你们都 谈妥了吧? ” 龙校长竭力压住心中的怒火,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刘县长答道:“谈妥了。” 卞司令挥挥手道:“那好,拿我的对子给他。”刘县长拿出一张联纸递给龙校 长。 龙校长接过一看,顿觉心口发堵,大气难喘,眼前发黑,站立不稳,赶紧扶住 一张椅背。 原来那纸上写的就是前几天林心晖出给狗司令对的:蟾缠湖鹄蝉缠葫,鹄禅葫 颤。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一个无耻的伎俩。他不禁怒火中烧: “这……这明明是……林老师出给你对的。” 卞司令得意地摸摸肥脑袋:“是啊! 现在老子出给你对,有何不可? ” 龙校长气得浑身抖颤,半天说不出话来。刘县长等人奚落地怪笑起来。卞司令 道:“怎么样,对不出来? 哈哈,那就认输了吧! 送客! ”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新仇旧恨在胸腔燃成熊熊烈火,龙校长拼力将那张联纸扯 碎摔向刘县长,而后爆发地叫骂着扑向卞司令:“恶棍! 无赖! 我跟你们拼了! ” 张副官和几名士兵连忙上前阻挡,凶悍的卫兵抡起枪托连连击打,龙校长被打 倒在地,顿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卞司令哼了一声,示意卫兵拖出去,转身退回 了后院。几名卫兵把龙校长拖出门外,一撒手,转身返回关紧了大门。 柳梅尖叫着扑了上来:“爸! 爸! ”在外等着消息的老师和群众也拥了过来。 众人呼喊着,叹息着,咒骂着。“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丁老师等年轻人的怒火 又上来了,嚷嚷着要去夺枪复仇。龙校长惊醒了过来,吃力地摇着手,恳求众人千 万不要冲动。 李主任指挥大家七手八脚地抬起了再次昏厥的龙校长,急急送往附近诊所抢救。 此刻,被关在司令部后院的林心晖正发疯似的乱砸乱打。她胡乱穿了件衣服, 披头散发,将佣人阿桂送来的饭菜摔了一地。前窗后窗都被钉死了,四周无一可利 用的漏洞,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可门外就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她喘着粗气 跌坐在床沿。 卞司令手端托盘,满脸堆笑地进来了,“小冤家呀,你不吃饭老子心疼啊,你 看,老子亲自给你端饭来了,快吃了吧。” 林心晖丢下尊严,朝司令跪下苦苦哀求:“卞司令,求您放我走吧! 放我走吧 !” 卞司令道:“走? 走到哪去呀? 告诉你吧,姓龙的对不出我的对于,已经认输 走了,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你胡说! 你还会出什么对子?!” “哈哈! 老子借你的对子用了一下! ” 林心晖欲哭无泪:“你………”“你现在就是老子的人了。夜里把堂一拜,哈 哈! 洞房花烛夜………‘哼! 拜堂! 做梦去吧! ”“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嫁谁 不一样过一世呀? ” 林心晖咬牙切齿地喊道:“嫁猫嫁狗,也不嫁你这个王八蛋! ”她伸手猛地把 托盘一掀,热饭菜扑了卞司令一脸,又稀里哗啦打在地上。 卞司令把眼一瞪,边骂边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林心晖。 ( 二) 卞司令忽而眼球一转,收回了枪,又把怒脸变成了笑脸:“好吧,就让你再闹 一阵! 当初三姨太比你闹得还凶呢,现在可比猫都乖! 哈哈! ” 林心晖突然冲过去要抢卞司令腰问的枪,两名士兵连忙把她推开。司令皱皱眉 头,示意卫兵用绳索又把她捆了起来。 傍晚,张副官带着几个人野蛮地把一碗米汤灌进了她的喉咙。林心晖被呛得直 咳,脸涨得通红,不一会儿,就耷拉下脑袋,昏迷不醒了。 张副官指挥卫兵解开绳索,把林心晖抬到了已布置好的洞房里的绣床上。阿桂 进来整好了帐被,点燃了红烛。而后卞司令哈哈笑着进门上床,三下两下就扯掉了 她的衣服,将她肆意蹂躏。也许怕她醒来闹事,卞司令发泄完兽欲,回大太太房里 去睡了。 噩梦纠缠中的林心晖突然惊醒了。环顾四周,她不禁大吃一惊,掀被欲起,却 发现自己乃是赤身裸体,她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悲愤交加,蒙住头连捶带蹬地发泄 了一通。 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这条疯狗! 毁了我的 一生! 太可恨了! 太可恨了! ”迷魂药的余力使她陷入了似睡非睡的梦魇状态。 龙校长此时也在梦魇中沉浮。经受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他已经没有力量 再站起来了。时而作冷,时而发烧,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胡话。柳梅谢绝 了前来探望的老师和街坊们留下帮忙的好意,独自承担着服侍父亲的重任。姨爹病 情加重,姨娘要迟几天才回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天崩地裂的事。 半夜里,父亲醒来了。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不由得发出一 声沉重的叹息。趴在床沿打瞌睡的柳梅惊醒了,抬头问道:“爸,您醒了? 好过些 了吧? ”龙校长微微点了点头:“你也累了,回房里去睡一会儿吧。”“不! 我就 在这儿陪您。” 龙校长歇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悲戚地说:“阿梅! 这次我可能挨不过去了, 你……” 柳梅急忙打断父亲的话:“不! 不会的! 郎中说过了,只要调养得好,您会好 起来的! ” 龙校长轻轻摇了摇头:“阿梅,你是爸的好女儿。三兄妹中,爸最疼的就是你。 可惜呀,爸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柳梅忍不住呜咽起来,用手轻轻捂住爸爸的嘴:“爸,你别说这些。我好怕! ” 龙校长闭了下眼睛,缓缓抬手将女儿的手捏在手心,感伤地继续说道:“现在 不说,恐怕就没时间说了。你记住爸的话,过两年,你把咱家这院子卖了,所得一 半给姨娘,剩下的你当盘缠,去北平燕大,找到他们兄弟俩。所悲未竞平生业;奋 斗唯期后辈人。见到他们的时候,记住把这副联转告给他们,就说是我唯一的遗愿。” 柳梅点点头,哽咽道:“爸! 我记住了。” 龙校长喘着气继续叮嘱:“另外,也记得转告李主任,不管有多大困难,学校 一定要办下去,一定要办得更好。就说我拜托他们了。”“爸,我都记住了! ” 龙校长移动颤抖的手,从枕头下摸出那只金色怀表,举到眼前凝视了片刻,缓 缓地说:“阿梅,爸一生清贫,没有什么遗产留给你,这只怀表,陪了我大半生, 就传给你吧,作为我们父女一场的纪念。”柳梅竭力忍住哭声,埋下头去,将父亲 的手紧紧捂在自己脸颊上。 龙校长眼角淌出浑浊的泪水,声音颤抖地:“好阿梅,别怨爸无能啊! ” 柳梅拿过手巾替父亲轻轻拭去泪水,泣声道:“爸! 您千万别这样说! 您是天 底下最好的爸爸! 您一定会平安渡过难关的! ” 父亲说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阵瞌睡过后,柳梅抬起了头,甩甩发麻的胳膊, 揉揉惺忪的睡眼。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父亲睁着眼睛在凝神盯着天花板。她轻声 地呼唤了几声,未见反应,于是伸手去拉父亲的手,感觉却是又冷又硬。她的心猛 一抽搐,不由得惊慌失措,一边摇晃父亲的身子,一边放开喉咙尖声哭叫起来。 油灯的黄色火焰越来越小,终于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一片凄冷。柳梅撕心 裂肺的哭喊刺透了夜空,惊动了四邻街坊。人们从四面八方拥来,向尊敬的校长告 别。 堂屋已布置成灵堂。悲痛欲绝、身着白色孝衣的柳梅,把刚写好的一副白纸挽 联贴在了门框两边:慈父跨鹤随风逝;孤梅摧蕊动地哀。 横额: 亲恩永念李主任和丁老师等臂缠黑纱默默地抬着一个大花圈走进了 院子。花圈上的挽联写着:行云流水千古恨;秋霜春雨万人思。 ( 三) 这几天兄弟俩总是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出错。可有的事不做更是错。连长带 队到村庄,一声令下,士兵们分头开抢。吃的穿的用的,一律征收。老百姓的哭骂 声、哀求声响成一片。山海哥俩下不了手,躲到坡下去睡觉,结果被连长发现,挨 了一顿训,还是被赶去干活。走到一老百姓家门口,门框两边一副褪色残缺的对联 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出有门,入有门,生计无门。 屋里忽然传出一阵哭求声,只见船老大双手抓着一只母鸡从里屋出来,一老妇 倒在地上死命拖住他的脚,一边苦苦哀求:“老总,可怜可怜我们吧! 床上还有两 个病人哪! 就靠它生几个蛋过日子呀! ” 海山连忙劝阻道:“王大哥,算了吧,这家人怪可怜的。”船老大说:“我们 不拿,等下他们来了照样会拿走。”“让老大娘藏好吧。”船老大犹豫了一下,把 鸡丢还给了老妇。船老大说:“上次行动你们一无所获,结果连汤都没捞着喝。这 次又想饿肚子啊? ” 他们叹着气走到了另一家人家门口。门没关,船老大抬脚跨进了门坎,却被海 山扯住了胳膊,“王大哥,别进去了,这家人刚死了儿子,正伤心着呢! ”山海也 说:“是啊,别给人家雪上加霜了。”船老大不解地四下看看:“你们怎么知道这 家人死了儿子? ” 顺着海山的手指,船老大看到了门上的一副白纸对联: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 酸。 见船老大仍不明白,海山指点联纸道:“这莲字也读可怜的怜,这梨又读离开 的离,意思不就很清楚了吗? ”说话间一名哭哭啼啼的小孩走了出来,左臂上果然 戴着黑袖套。船老大点点头又摇摇头:“唉,这世道! 死了倒好,少受些罪! ” 转了一圈仍是两手空空。连长这回不肯放过他们了。龙海山因上厕所,集合晚 了一步,被连长借机罚跪。龙海山头一拧不肯服从:“迟到的不止我一个,为什么 要我下跪? ” 连长把腰问驳壳枪一抽:“你胆敢违抗命令? 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了! 你这个无 用的家伙,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跪下,就即刻去找阎王报到! ……” 龙海山把心一横,就是不动。队列中的龙山海又气叉急,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 前去,用枪刺在那蛮横无理的连长身上捅他几个大窟窿。 士兵们也都在为龙海山捏着一把汗。连长喊了一声“二”,见龙海山还不动, 便冷笑一声,抬手将驳壳枪保险拉开,将枪口对准了他胸口。连长正要喊“三”, 队列中猛地传出一声叫喊:“报告连长! ”吓了众人一跳。原来是龙山海。 连长瞥了他一眼,斥问道:“你干什么? 想跟他一块去见阎王吗? ” 山海跨前一步:“报告连长! 龙海山这几天练气功走火入魔,邪气迷了心窍。 我只要一副对子就可给他开窍,让他服从连长的命令。” 连长道:“真的? 那你就试下看。你若是故意糊弄老子,就叫你也尝尝花生米 的味道! ” “是! ”山海走出队列,走到海山前面,停了一下,突然运气连续做了几个动 作:左手掌拱成直角,右手食中指交替着移向左手,而后又旁移几步,右手握拳, 左手空环状撞向右手;再又站到龙海山正面,双臂挥了一大圈,会合在胸前十字交 叉。 海山眨眨眼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最后微微点了点头。山海也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面对连长报告:“报告连长,龙海山气窍已开。”连长疑惑地问:“你刚 才比比划划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什么对联吗? ” 山海道:“我刚才比划的正是一副哑联。从嘴里说出来就是——为儿孝父母; 当兵敬长官。” 连长点点头,满意地说:“嗯,这就对了! 怎么不见他开窍啊?”话音未落, 只见海山眼一闭头一低膝盖一弯,“突”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连长得寸进尺地说:“你给自己甩几个耳光,说你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违抗命 令了! ” 海山眼含泪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照连长的话说了。连长得意地哈哈大笑。 出操完毕,龙海山到伙房帮船老大揉面做馒头。见海山一脸沮丧,船老大安慰 他道:“哎呀,小兄弟,这算什么? 当年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 大丈夫能屈能 伸嘛! ”海山点点头说:“想想也是。多亏阿海脑子灵活。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后怕。” “哎,阿海比划那几下子到底是什么对联啊? 一下你就听他的了。” 海山说:“他是提醒我,人临屋檐下;卵在硬石前。还可以解释为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船老大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他说得也真对。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吗? 连 长这种人,肯定不得好死。打起仗来,大伙儿枪里就有子弹了。前面的枪子不打他, 后面的枪子也会找他的。连我也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海山望望手中的面团,心生一计,望望门口,凑近船老大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他是想在送给连长吃的包子馒头里面下耗子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恶霸。船 老大越听越紧张,朝窗外看了又看,犹豫地:“这样啊? 万一,万一不成,那我们 就真得吃花生米了! ” ( 四) 她苟延残喘活下来只是为了完成一件事。聚积在胸腔的仇恨在等待爆发 的时机。不哭了,不闹了,也不绝食了,就连听到从阿桂口中漏出的龙校长去世的 消息,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说自己已经认命了,还再三感谢阿桂的开导。窃喜的 阿桂连忙把四姨太回心转意的好消息报告给了卞司令,得到了几个银元的赏赐。为 此她更加勤勉地侍候,以图将来两边讨赏。林心晖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看书写字想 做针线活她都设法满足,只要不出房门就万事大吉。林心晖趁阿桂不注意把笸箩里 的大剪刀藏到了席垫下。大意的阿桂还以为没带过来呢。林心晖一剪在手,更装出 顺从、温柔的样子迎接卞司令的到来。 夜里,卞司令带着醉意,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回到屋里。林心晖忍住恶心笑脸 相迎,一个神态几句话就让卞司令心痒难熬,喝退了身边的卫兵。林心晖还故意谈 起怕大太太和两房姨太跟自己过不去,令卞司令在拍胸许愿的同时也彻底放松了警 惕。林心晖半遮半掩脱衣服的样子叫卞司令看得发呆。他喜滋滋地脱掉军装,把盒 子枪往地上一丢,急不可耐地扑上床去。一番折腾,卞司令筋疲力尽又心满意足地 摊开四肢睡了。 听见狗司令鼾声渐起,林心晖觉得复仇的机会已经到了。她悄悄坐起穿上了衣 服,从床垫下摸出那把锋利的大剪刀,努力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照准卞司令的喉 管,拼尽全身气力扎了下去。卞司令喉咙里发出漏气的声响,一股血水喷涌而出。 垂死挣扎的卞司令突然抬手紧紧揪住了林心晖的胳膊,慌乱的林心晖对准他脖子又 是狠狠的一剪刀。卞司令的手松了劲,然而仍未断气,挣扎着滚下了床。他伸出满 是血水的手,试图去抓枪。林心晖跳下床抢先一步把枪套抓到手,取出枪来,对准 了趴在地上的卞司令,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作恶多端的狗东西! 今天你总算活 到头了! ” 已发不出声音的卞司令瞪大眼睛,无力地摇了摇手。林心晖照准卞司令的脑袋、 胸膛连连扣动扳机。卞司令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林心晖嘴角挂着复仇后的微笑,她一眼瞥见桌上的照明用的矿灯,便走过去提 起,打开油盒盖,把里面的煤油浇到床上、蚊帐上、被子上,然后取出几根火柴, 正欲点燃,门“哐”的一声突然被踢开,张副官等人冲了进来。 林心晖镇定地擦着火柴,投在裹着卞司令尸体的被子上,火苗顿时蹿了起来。 张副官向林心晖连开数枪。林心晖中弹倒下了。众人拥上去,企图扑火和救护 卞司令。 林心晖忍住疼痛,趁人不备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手枪,双手举起,瞄准张副官 的背扣动了几次扳机。张副官回头望了一眼,栽倒在他的主子身上。 越烧越大的火苗像一条条火龙蹿上蚊帐,蹿上房梁。 士兵见状狼狈逃窜。在一片哭爹叫娘声中,偌大的司令部后院成了一片火海。 人们纷纷出门观望,火光映红了笑脸,比过节还开心。 然而与此同时,山海哥俩的复仇计划却失败了。他们面临的或许是灭顶之灾。 山海将一盘馒头和几碟小菜放在连长桌上,而后快步走了出去。他听见自己的 心在怦怦乱跳。或许连长看出了他的神色不太自然,没有跟往常一样抓起馒头就啃, 而是掰下一块馒头丢给等在一旁的大狼狗吃,随后又夹了一块肉给狗吃。结果那狼 狗吃着吃着,忽然“呜呜”“怪叫着四肢乱刨,口吐白沫,不一会儿就倒毙在地, 做了他的替死鬼。连长见状猛地把桌子一掀,大叫一声:“反了! 反了! 好大的狗 胆! 要害死我! 来人! 快来人! ” 连长把枪一拔,领着几个人怒气冲冲地冲进伙房和宿舍,将船老大和另一名伙 夫还有山海兄弟抓了起来,五花大绑地押进了连部。 连长命令士兵把四人按跪在地上。连长喝道:“你们老实坦白,到底是谁干的 ?!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海山等异口同声地否认。连长冷笑一声:“好吧,你们都不知道。给他们一人 吃一个。” 几个持枪士兵从地上拾起馒头,分别往海山等四人嘴里塞。四人紧抿嘴唇,晃 头躲避。连长哈哈大笑道:“看看,不打自招了吧! 你们怎知道馒头里有毒? ” 山海用下巴指指地上狗咬过的半只馒头:“狗告诉的。”其他三人也一齐附和。 连长没招了,想来硬的:“他妈的,看来不松松骨头,你们是不会招供的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团部的传令兵来传达紧急通知,要连长立即去王 庄开会。 连长骂骂咧咧地叫亲信王麻子把他们都带到禁闭室去,打算第二天一个一个来 算账。 ( 五) 看守他们的两个士兵平时得到船老大不少关照,关键时刻愿意帮忙,设计将一 块儿值班的连长亲信王麻子打昏捆绑起来,将他们几个放跑了。趁着天黑一路狂奔, 他们跑进了森林茂密的大山。不料想这森林就像个大迷宫,天亮以后,兄弟俩发现 自己转来兜去竟然又回到了那个三岔路口。焦急中两人忆起小时姨爹教过的在大山 里辨别方向的诀窍:黄昏望日头,黑夜辨北斗;苔藓背阴生,树轮北边稠。两人统 一了意见,认准了朝南的路走。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有追兵顺路而来。两个人慌 忙折身离开山道跑进了山林深处。没想到追兵越追越紧,连长虚张声势的咋呼声也 越来越清晰。慌乱中两人发现前面有一株几人合抱粗的歪斜的古树,树干上有一个 桶口大的树洞,里面大得足可以藏进好几个人。正想往里钻,一种预感使山海改变 了主意,拉住海山利索地攀上了古藤缠绕的大树,藏身在浓密的枝叶中。 连长带着一队士兵追过来了。他四下看看,判断大树洞就是两人的藏身之处, 提枪就朝洞里射,随后又丢了两个手雷进去。“轰、轰”的两声巨响,古树颤抖, 硝烟弥漫。海山不慎被震落了下来。连长吓得连连后退,恰好停在了山海的正下方。 没等连长反应过来,山海已跳下去将连长压倒在地。这时海山也扑过去捡起了驳壳 枪对准连长的太阳穴,并顺势卡住了连长的脖子。山海则骑坐在连长身上压住他乱 蹬的腿。 几个士兵在王麻子策动下端枪围拢了。山海、海山轮番做起了战友的思想工作 :“各海山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应付他:“多谢长官栽培。” 海山爬上了等在山下公路旁的军用卡车,背靠车帮坐了下来。他不停地望向山 林深处。企望看到山海的身影。卡车开动了。海山叹气不止,心里念叨着:阿海, 咱们只能分头行动了。就让白发仙翁保佑咱们,黄埔军校再相见! 兄弟俩从此海角 天涯,音讯全无。 这正是:龙校长失蹄对联陷阱;林老师复仇火烧豪门。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扬镳天涯路身不由已;祸起烧饼联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