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妈祖保佑巧联旺茶馆 城隍何为漏船遭逆风 ( 一) 龙海山想,如果自己真的登上了大陆,那这辈子就别想再和云云见面了。当特 务可不是闹着玩的,情急之下他想出了个三十六计之一的金蝉脱壳计。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他和大陆行动组十几个成员一起,先乘上军用飞机到了金 门,而后坐车到达码头,登上了一艘机动渔船。天幕沉沉,风平浪静,浪花轻轻拍 打着船舷。半夜,迷迷糊糊的行动组员们被头头叫醒了:“准备下水了,开始换水 鬼服。” 行动组员从各自的提包里取出水鬼服换上,并戴上潜水眼镜及备用氧气瓶。头 儿同行动组员一一握手,祝他们走运。行动组员一个接一个下了水,或潜或浮向西 游去。渔船完成了任务便掉头返航。龙海山下水后敏捷地潜入水下,没有往前游而 是游回到船底,用抓钩钩住渔船的锚链让其拖行,待快返回码头时,他伸手松开胸 前的钩绳,悄然游走了。 三天后,改变了装束并戴了副墨镜的龙海山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妈祖庙,迅速扫 了一眼庙中的香客,发现同样换了装束的沈月云正跪在那儿烧香拜妈祖,心中不禁 一阵狂喜。她也安全跑出来了。隐身计划终于成功啦! 他压住内心兴奋,也拿了一 个草蒲团悄悄跪在她身边虔诚地拜谢妈祖。沈月云扭头一看,禁不住猛然跃起抱住 了他,令其他香客惊诧不已。 龙海山连忙示意她沉住气,两人悄然起身离开。走到庙外僻静处,沈月云抱着 他亲了又亲,述说这几天的相思和担忧。沈月云逃出来也挺顺利,借口买生活用品 请假出营,在人头涌涌的百货商场甩脱了同伴,临时买了几件衣服就直奔台南。他 们庆幸加入特训营时都没用真名实姓,多么英明的决策啊! 他们开心得甚至想去饭 店大吃一顿,可哪敢那么奢侈! 只能挑最便宜的买。龙海山买来一块大烧饼,掰了 一半给沈月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月云接过咬了一口嚼起来,觉得挺香的。边走边吃,一下没注意,手中的烧 饼突然掉落在地。她好可惜,便弯腰拾起,小心地拍拍吹吹后,又放到了嘴边接着 咬。 对面正巧走来了勾肩搭背的一对行人,男的手持文明棍,头戴礼帽,衣着笔挺, 女的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见沈月云的这一举动,那两人不屑地嘲笑起来。妙龄女 郎还夸张地做了个作呕的动作,闹了沈月云一个大红脸。沈月云又气又羞,忍不住 对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口。那两人转过身来怒目冷对,男的暾暾文明棍,正欲 发作。龙海山突然摸着肚子大声念道:“同是肚皮,饱者不知饥者苦……” 那两人听了互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答对。龙海山搓搓脸,微微一笑,自己念 出了下联:“一样面目,得时休笑失时人。” 或许那两人自叹弗如,甘拜下风,一言不发地耸耸肩转身走了。沈月云朝龙海 山耸耸鼻子说:“你的对联是灭火器呢,又灭了一场火。”龙海山开心地笑了。忽 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一拍大腿,说:“对呀! 它不但是灭火器,它还是鼓风 机,能把火烧旺呢! ” 沈月云莫名其妙:“把什么火烧旺啊? ” 龙海山激动地挥动双手道:“把我们的生命之火烧旺啊!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哇 !” 沈月云觉得好笑:“看你看你,一下就这么激动! 咱们的路在哪里呀! ” “走,你跟我来! ”他们沿着街道边走边看,看见有家招财茶楼门面还不错, 但客人甚少,生意很冷清,与街口的另一家茶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龙海山蹙眉观 察思索了一阵,然后拉着沈月云过街走进了茶楼。 店老板迎了上来,热情有加:“欢迎光临! 二位里面请! ” 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伙计很快端上来两杯热茶。瞧瞧四周的空桌子,龙海山 说:“老板,看来你生意不太好嘛。” 、店老板愁眉苦脸地叹声道:“是啊, 生意难做呀,不瞒您说,每个月都要蚀掉几千块。” 龙海山试图找出原因:“我看贵店位置、环境都不错,怎么会这样呢? 是不是 宰客太厉害了? ” 店老板连忙解释道:“哪里,哪里,小本生意怎敢宰客! 我把顾客都看作衣食 父母,你看,一杯茶只收五分钱,一碟点心也只收五角钱;几乎没有什么利嘛。” 沈月云点点头赞同道:“是啊,这个价钱的确不贵。” 门口又来了一名客人,店老板连忙起身迎上前去热情招呼,可还是没留住。人 气,缺少人气! 可为什么会缺人气呢? 龙海山心里有谱了。想当年在老家他的大名 威震全城,店老板把他们哥俩奉为上宾,记得有老板就当面夸他的对子带旺了他们 的生意。那儿行,这儿行不行? 一定能行! 龙海山自信地笑了,喝了口茶,朝老板 招手道:“老板哪,你过来,我替你找到生意不佳的原因了。” 店老板不以为然:“是啵? 你说说看。” 龙海山道:“是你这个店名取坏了。你叫招财,这财哪里来? 不就是在顾客身 上吗? 然而顾客上门是要得到你的服务的,并没人好心来给你送财。因此,你越想 招财,就越招不来财。” 店老板想了想,点头称是:“嗯,先生说得有道理。不过,把名字改换一下, 就会有生意吗? 没有这么好运的事吧? ” 龙海山卖了个关子:“那就看你怎么改了。” “请先生赐教。” 龙海山信心十足:“我不但要给贵店取个好名,而且还保证贵店从此兴旺发达。” 店老板兴奋得直搓巴掌:“真的? 那太好了! 我看先生就像是怀玉山的风水大师! ” 龙海山笑着摇了摇手。沈月云悄悄踢了一下龙海山的脚,轻声道:“喂,吹牛不犯 法是不是? ”店老板冷静下来,尽管将信将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许诺下条件 :“嗯,假如先生真有办法让敝店起死回生,那我唐某绝不会小气。只要当月能够 持平,我就免费包下二位全月的饮食;假如能够赚钱,二位在此全年用膳免费。” 龙海山心中一喜:“一言为定? ” 唐老板胸膛一拍:“绝不食言。” 说干就干! 龙海山让老板去找来几个工匠,按他的意图将茶楼门脸装饰一新。 店名匾额已改为:去来茶酒楼。大门两边一副醒目的对联朗朗上口:为名忙,为利 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劳力苦,劳心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这些变化立即引起了过往行人的注意,不少人站在门前欣赏这副对联,有顾客 直接就进了茶楼:“说得好,忙里偷闲,饮杯茶去。” 众人起哄一般附和着跟了进去。有顾客拿擦汗的毛巾往肩上一搭:“伙计们, 咱们也苦中作乐一回。老板,拿壶酒来。” 不一会儿几张桌子便全坐满了。店老板和几个伙计高兴地忙个不亦乐乎。如有 神助,茶楼生意日见兴隆。老板兑现了诺言,还专门留了一张小方桌给他们来用餐。 这天他俩来到店里,却发现该桌边已坐了一个气度不凡的花白头发的老人。龙 海山忽然觉得老人好像一直保佑着自己的白发仙翁,便礼貌地倾下身子打招呼: “老先生,您好! ’’沈月云也恭敬地问了声好。老先生斜眼瞥了他们一眼,却不 答话。他俩正有些纳闷,老先生突然开了腔,话语中似乎充满了敌意:“狂犬无知, 敢入深山斗虎豹? ” 原来也是位老联友哇! 此乃其特别的问候呢! 龙海山这样想着,淡淡一笑,从 容答道:“困龙未遇,暂来浅水伴鱼虾。” 老先生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他们,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困龙! 咱们是不 对不相识哦! ” 龙海山也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请问老先生贵姓? ” 老先生道:“免贵姓范名进。” 龙、沈两人异口同声:“范进中举? ” 老先生笑道:“此范进,非彼范进也! ”三人一齐笑了,气氛一下子融洽起来。 范进示意他们坐下,说:“二位的情况,老朽听唐老板说了一些。你们如同使了点 金之术,短短的时间就让一家面临关门的茶楼日见兴旺,老朽实在佩服。真是后生 可畏呀! ” 龙海山谦逊地说:“过奖! 过奖! 其实呢,这也是唐老板的运气到了,俗话说 得好,运来财追脚,运去嘴啃毛。我们不过是顺势推了他一把而已。” 唐老板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龙先生过谦了! 你这一推,无异于仙人指路哇 !” 范老道:“不瞒两位,我是在那边开药材铺的。” 龙海山说笑道:“哦,范老板! ” 范老微笑道:“自小呢,我就爱琢磨对对子。前些时候我想出了一条上联,甚 为得意,可下联难以续上,今特来求教。” 龙海山连忙拱拱手道:“求教不敢当。范老不耻下问,晚生却之就大不恭了。 请道来。” 范老边比划边吟道:“大将军骑海马,身披穿山甲……” 唐老板点破了联中特征:“一句话里头装了两味中药呢! ” 出了难题的范老先生微笑着悠悠地品着茶,瞧着龙海山。龙海山思索了片刻, 发现出联难度不小,他抓抓脑袋,离座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 否定。沈月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也紧张地动开了脑筋,担心丈夫尴尬,心里好 着急。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少茶客出门观看。龙海山为摆脱窘况, 也随之拥出了门。 原来是一对结婚新人坐花车巡街。大概新郎是一名杂技演员或是爱与众不同的 人,眼下驾驶着一辆簇新的两轮摩托车缓缓前行。穿着红色婚装的新娘头插鲜花, 喜笑颜开地坐在车把上,半躺在他怀里。别具一格的表现形式吸引了众多目光,不 少年轻人为他们鼓掌,有的还喊着:“Kiss!Kiss!”而新郎新娘真的在车上接起吻 来。小伙子们的掌声、喊声更大了。 此情此景使龙海山忽然受到了启发。他也哈哈一笑,对新人鼓了几下掌,正欲 转身回店,却看到沈月云和范老先生也抵不住笑声的诱惑跑出来观看了。 龙海山指指那对新人道:“范老,您看! 红娘子坐车前,头戴金银花。” 范老品味了一遍,忍不住连声称赞:“好! 对得好! 红娘子、车前草、金银花, 比我还多装了一味中药! ”沈月云则高兴地直鼓掌,大声嚷道:“太好了! 太好了 !”她忍不住也学那新娘踮起脚使劲吻了他脸颊一下。茶楼前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 都忍不住鼓掌大笑,几个小青年还起哄地要她再来一个。沈月云羞红了脸,连忙溜 回了茶楼,回到原位上坐好。丈夫的才华在众人尤其是在范老面前展露,她感到太 自豪了。范老满脸喜色地坐回自己座位,连连招手叫龙海山:“龙先生,你快坐下, 我有要事与你们商量。” 龙海山回到座位坐了下来:“范老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是了。” 范老恳切地说:“我是想求你们给帮个忙。” 龙海山道:“哎呀,范老您别这么客气。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们能做到 的,我们一定会做! ” 范老点点头,先扯了几句别的,问了问龙海山过去做过些什么事,然后说: “刚才也对你们提了一句,我在前边不远有家药材店,前几年生意不错,在台湾应 该说还有点名声吧。这两年我年纪渐渐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疏于打理,因而生意 也就大不如前。我是早几年从大陆过来的,老婆孩子现在都还在老家,在这里也就 是孤身一人。我总琢磨,钱是赚不完的,不能为了一个钱字把老命都搭上。我现在 不愁吃不愁穿,多少还有点积蓄,就够了,得过几天轻快日子,保养好身体,等着 回老家团聚的那一天。” 龙海山理解地说:“是啊,叶落归根嘛! ” 范老接着说:“因此我就一直在物色我信得过的、又有本事的人来接我的手。 我的要求不高,一年给我交点利润,多赚了就多交点,少赚了就少交点,这些问题 都不大。最重要的是,我这么多年用血汗浇铸成的这块招牌不能倒。今天我就是看 上了你这位后生仔。” 龙海山受宠若惊,拱拱手,感激地说:“多谢范老信赖。不过,我俩都未从事 过药材这一行,怕是将来有负范老所望啊! ” 范老摇摇手,自信地:“不会的! 我虽然眼睛有些昏花,但凭我六十多年的人 生经验,看人是绝不会错的。说实话,前几天我就向唐老板打听了你们的情况。像 你们这样人品好、又有才干的后生是很难碰上的,你们就不要再谦辞了吧! ” 海山与月云对了下目光,转身对范老道:“多谢范老信任器重,我们恭敬不如 从命了。” 范老高兴地站了起来,挥了下手道:“走! 现在就到店里去看看! ” 厚人堂药材店坐落在街口拐角处的显眼位置,地段的确不错。店里的布置比较 庄重,有些古色古香,但却略显陈旧和零乱。范老当即就给店里的伙计介绍了新当 家人。龙海山见范老真非戏言,也就不再谦辞。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为了这份信任, 这份期待,他决心尽快熟悉业务,抓住这个天赐的机遇,早日干点名堂出来。 第二天,范老再来店里的时候就有了一种万象更新的感觉。店门上方的大字招 牌被装饰一新。范老笑眯眯地欣赏着两边门柱上新挂的用几味中药名组成的门联: 厚朴待人使君子长存远志;苁蓉处世郁李仁敢不细辛。 范老感慨地舒了一口气,边称赞边走近前去:“不错! 这副药名联不同凡响! 内涵厚重,耐人寻味! 好! ” 沈月云闻声出门来迎接:“范老! 您来了! ” 龙海山搬过来一把藤椅:“范老您这边坐。等下我有些问题要请教您。” 范老点点头,指指对联道:“它既写出了本店的经营宗旨处世原则,又毫不牵 强地装了六味中草药,太难得了。看来龙先生对中草药蛮有研究嘛! ” 沈月云嘻嘻一笑道:“哪里呀,他是现炒现卖呢。他打了几个通宵,把你给他 的两本药书通通啃了一遍。” 范老满意地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看来厚人堂的厚字应改作后来人的后 字才更合适呀! 哈哈! 这下我就放心加安心啦! ”说着他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月云。 原来他知悉两人尚无立足之地的窘况之后,马上就到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并预付了 几个月的租金。夜里他问自己,下这个决心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赌 博,赌注就是自己晚年的幸福。然而他的眼睛他的心都告诉他,这个赌注值得下。 两人看着钥匙,眼前即刻糊成一片,哽咽着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龙海山紧握 住范老的手,半晌才说道:“范老,您放心! 我们决不会辜负您的! ” ( 二) 厉冰和贾凤岭结婚以后,两人聚少离多,厉冰随部队东征西战,在一次战斗中 受伤流产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当时住院她没让别人告诉小贾,解放以后他们相聚的 时候她才认真地和他谈了一次,把自己已不能生育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让他重新 作个选择,说自己不会怪他。然而小贾并不计较,说生不了就算了,以后实在想要 的话就去领养一两个。没想到丈夫的思想这么开通,厉冰好不感动,决心好好爱他, 想办法调到一起好好过日子。 此时她已在武汉任中南军区军事学院副政委,贾凤岭则在河南某县任县委宣传 部长。贾凤岭曾向她表示希望调到省市党委的宣传部门工作,职务级别上也希望有 所提升。厉冰虽然觉得伸手要官或者过于计较职务高低的想法不妥,但她心底里也 是希望他进步快一点,身份高一点的,所以就亲自出马帮助联络,终于落实了一个 比较符合他的想法的岗位。不过调令上没有说明,她在信中也没有告诉他,毕竟还 要等组织上进一步考察任命后才算数的。然而调令发出半个月了还不见他来武汉报 到,说是县委在筹备几个大会,人手不够,书记要他站好最后一班岗。厉冰担心这 边的事拖久了会黄掉,便趁去郑州出差的机会绕道他们县里去看看他。 军用吉普把厉冰和学院的叶干事拉到了县委机关宿舍。因为她有房间的钥匙, 所以就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此时已到下班时间,厉冰去菜市场买了点菜,打算自 己动手做饭吃,给下班回来的丈夫来个惊喜,没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吉普车在宿舍前面的路边停下了,厉冰开门下车,领着叶干事和司机向宿舍单 元门走去。忽然她发现贾凤岭就在前面,也是回家去,但不是一个人,而是搂着一 个年轻女子的腰,边走还边亲人家的脸,好不亲热。 真是无巧不成书。厉冰脑子里“嗡”的一下要爆炸。她停下脚步,低头闭眼冷 静了一下,沉思地说:“难怪他迟迟不肯办调动,原来如此。”叶干事指指已走进 门洞的身影问:“政委,那是老贾吗? 这小子胆子真大,我去把他抓过来! 揍他一 顿。” 厉冰抬手拦住他:“别慌。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等下看他怎么跟我交代。” 二楼顶头那间房的灯亮了,不久又熄了。厉冰有些顾虑:“你们看会不会是我 多心了,也许人家只是一般的同事或朋友呢? ” 叶干事和司机都说不可能,肯定有问题。于是厉冰就下了决心,丢下手中的菜, 阴沉着脸快步走进宿舍单元门,走上楼梯,放轻脚步走到了自家房门口,掏出钥匙 捅进锁孔开了门。黑暗中内屋传出贾凤岭慌乱的声音:“哪个? ’' 话音未落,厉 冰已打开了灯。贾凤岭翻身下床来关内屋的门,却被叶干事抢快一步,用脚抵住使 之关不上。贾凤岭赶紧拾起裤子往脚上套,忙乱中却穿不上,原来有一只裤腿还没 翻过来。那女子则吓得缩在床角浑身打抖。 叶干事举起相机,连拍数张。女子慌忙抓起床单蒙住自己的头。贾凤岭一脸煞 白,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回来了? ”厉冰冷笑一声道:“行 了。你们玩吧,玩个痛快吧! 我不妨碍你们。”厉冰等转身走了,重重地关上了门。 一走出门,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在部下面前出家丑,她的脸简直丢尽了! 一气之下,厉冰当时就去了县委,找到值班的书记通报了此事。 这种事当然非同小可。县委迅速做出了反应,决定撤销贾凤岭县委常委、县委 宣传部部长职务,并给予留党察看处分。对打字员肖玲给予开除公职处分,并交由 司法部门追究其破坏军婚的刑事责任。 在县委扩大会上听到处分决定的贾凤岭先是呆若木鸡,后又痛哭失声。痛定思 痛,悔之莫及。他想他无论如何必须取得厉冰的原谅,这样还有一点希望东山再起, 否则他将彻底完蛋,遗臭万年。因而他很快赶到了武汉的家里,可怜巴巴地跪在了 厉冰面前,恳求她原谅他的过失。厉冰头天已接到县委的电话,冷静想想,心里有 些过意不去。气头上去告状,本只想敲他一下,给他个警告。没想到县委处理会这 么重。她暗叹了一声,道:“快起来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贾凤岭涕泪交 流地自责不已:“我真该死! 我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哇! 现在是后悔莫及! 一失足成 千古恨呀! ” 厉冰虽是军人,却也是女人,想到以往他的好处,想到他孤身在外的难处,心 早软了,便上前把他拉起来:“起来吧,起来吧,我原谅你就是了。”贾凤岭没想 到这么容易她就原谅了自己,心里委实感动,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仍呜呜地哭个不停, 弄得厉冰反过来劝慰他了。等他平静了些,厉冰便问他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也受了处 分。贾凤岭沮丧地告诉她:“她比我更倒霉,被开除了公职不说,还要以破坏军婚 罪论处,要被送去坐牢哇。现在家取保候审,一不留神就要去寻死,她家人看都看 不住! ” 厉冰大吃一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她想给县委领导打个电话,可又担 心解决不了问题,就决定亲自赶去一趟。 贾凤岭把心急火燎的厉冰直接领到了肖玲家,肖母把他们让进了客厅。问到肖 玲,肖母眼泪汪汪地指指里屋。厉冰走过去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肖玲被反手 绑在一张靠背椅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脸庞明显消瘦。厉冰慌忙上前去解绳子, 一边责怪肖母:“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么狠心? 这是犯法的! 知不知道? ”贾凤岭 也赶紧上前帮忙解绳子。 肖母边说边哭起来:“这小妮子太倔,什么劝她的话都听不进,--F1心思要寻 绝路。她爹要出门去,怕我拦不住她,就……唉,真是造孽呀! ”厉冰心里好难过,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她让其他人都出去一下,说要跟肖玲单独谈谈心。 厉冰轻柔地替肖玲理齐乱发,掏出手绢替她擦去眼泪,叹声说:“都怪我。没 想到会绐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肖玲哭着说:“不! 大姐! 是我对不住你! 你狠狠打我几下,骂我几声解解恨 吧! ”厉冰恳切地:“傻小妹! 对你,我会有什么恨呢? 见到你这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只有心疼,只有难受。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人哪能不犯点错误,特别是你这样 的青年人。一位哲人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他们。我等下就去跟县领 导说,要法院撤销对你的指控。”肖玲懊悔地说:“不不! 我是罪有应得,我自己 做下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厉冰摸摸肖玲胳膊上的绳印,说:“惩罚已经够了 !法律的规定是很严,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总是相通的,我当时也是一气之下告的状,回头冷静 下来想想,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说真的,小肖,如果你们真有感情,我愿意成全 你们,并为你们祝福。”肖玲抹抹眼泪:“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耳朵根子软,听不 得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他是我领导,工作上、生活上照顾我一点,我就感激得不 得了。其实我对他并不了解,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感情。大姐,你相信我吗? ” “我当然相信你。”“大姐,你为什么这么好? 你越这样宽容,我就越后悔,越觉 得对不起你。”厉冰真诚地说:“别这样想了,你还是好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我 没有几个亲人,也没有妹妹,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我的干妹妹吧。”肖玲感动地 抬起头来:“大姐! 我的好姐姐呀! ”她忍不住抱住厉冰放声大哭起来。厉冰拍着 她的背,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肖玲换了一个单位当打字员,贾凤岭的处分被改为党内警告,调到武汉后被安 排在军区一家大型军需工厂当副厂长。事情算过去了,但实际上已为两人后来的决 裂埋下了伏笔。 ( 三) 不仅山塘村村长履行了诺言,就是大田村的村民们也争着为修缮苦梅庵出钱出 力。 尼庵很快修葺一新,香火更旺了。然而慧修最近又有了一件烦心事。这烦心事 是大名叫龙知恩的小拾娃带回来的。前些时龙山海把他带下了山,送进了城里的一 家全托的幼儿园。本来还以为给他找了好去处呢,谁知道这孩子在山上野惯了,受 不了幼儿园的那个约束,皮得简直像只野毛猴,到处闯祸。偏偏他的身世又被别人 瞧不起,因而不是他打别人,就是他给别人打,闹来闹去就成了幼儿园不受欢迎的 孩子。慧修怕给龙山海再添麻烦,干脆就把孩子领了回来。回归自由的小拾娃简直 就成了大闹天宫的小孙悟空了,整天都闲不住。后院是尼庵的生产基地,几块长条 形的菜地上长着绿油油的蔬菜,冬瓜、丝瓜藤苗爬满了竹藤架。小拾娃疯到这里来 了,猴子似的串来串去,一下子弄泥巴,一下子弄藤架,一下又把开得好好的丝瓜 花摘下来了。正领着几名小尼在给蔬菜浇水的慧修听见小尼的叫声连忙制止道: “拾娃! 你莫疯了好不好? 你把花摘掉了,就长不了瓜啦! ” 拾娃天真地问:“为什么呢? ” 小尼道:“为什么? 若是把你的头砍掉了,你还能活吗? ” 慧修颇有耐心地告诉他:“这些竹啊、树啊、花啊、藤啊,和人一样都是有灵 性、有生命的东西,不能随便去伤害它们的。古人有联日:爱竹不除当路笋;惜花 常护入帘枝。你若是不善待它们,将来就会遭到报应的。” 慧修的话他不敢不听,可也只能管用一阵子,转个身就忘记了,都拿他没办法。 天气炎热,师姑们忙碌了一天,相约去后山谷泉塘洗澡。拾娃也学样拿着一条毛巾 要跟她们一块去。师姑们怕他胡闹,不要他跟着去。拾娃气嘟嘟地说不去就不去, 可还是悄悄地跟随在后边。 山谷泉塘,幽雅秀丽,半边峭壁,半边绿林。一条白绸似的小瀑布从半天飘下, 泻入半月形的泉塘。泉塘不停地翻流雪白的泡泡,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在这里她 们恢复了女人的天性,脱了枷锁般的青色长衫,跳进齐腰深的泉塘里,冲进飘飘洒 洒的瀑布下,快乐酣畅地沐浴嬉戏。小拾娃躲在附近的岩石后好奇地观望,看着看 着也忍不住了,把衫裤一脱,光着屁股,大叫着冲向泉塘。这一声叫唤如同一声炸 雷,简直要吓出尼姑们的心脏病,缩进水里不敢出头。大家是越来越烦他了,就商 量着要把他送走。 慧修也赞同大家的意见,“是啊,这孩子心太野了,应当学点佛经收收心。在 庵里他是不能呆了,送他去白马寺吧。除了学佛经,还可以学点文化,学点耕作, 学点武功。等他成年以后,再决定自己该走的路吧。” 如今的白马寺名声在外,香火日益鼎盛,还收了一帮小弟子练习武功,要进那 个门可不容易。于是常修和另一名小尼带着慧修给紫云大长老的一封信先去白马寺 联系。她们来到白马寺,只见虔诚的香客与游客人来人往。寺门外的围墙下有不少 人在围观什么。挤进人群一看,只见围墙上刻着一条特别的同偏旁七字上联:梧桐 枝横杨柳树。言明有奖征求下联。 常修和小尼挤出人群,到庙前求见紫云长老。接待和尚回了一礼,告诉她们: “阿弥陀佛。紫云大长老一周前圆寂升天了。圆寂前两天突然狂风大作,院中梧桐 树枝被刮断,正好横架在旁边杨柳树的枝权上。大长老触景生情,想出了这个上联, 谁知还没等他想出下联,第三天他就突然圆寂了。二长老亲手将这个上联刻在庙前 围墙上,祈望哪位善对的香客游人续对出下联,好让大长老安心升天。然而几天来 尚无佳对,二长老正为此事犯愁呢。” 常修把上联带回了尼庵,慧修琢磨了片刻,让她备好笔纸磨好墨。慧修挥毫在 纸上写了几个小字,递给常修,让她第二天直接领拾娃过去。 二长老果然高兴不已,当场就答应收下拾娃,还亲自在墙上刻出下联:汾河浪 激泗洲滩。 小拾娃不肯留下,死命搂住常修的腿,眼泪汪汪地恳求不止,说是保证以后再 不顽皮了。常修心里忽然也有些舍不得了,摸摸拾娃的头说:“男孩子大了,是不 能在尼庵里呆的。这是佛门的规矩呀! 你在这里,大师父们都会对你好的,我们也 会常来看你,好不好? ” “不好! 就不好! ”望着拾娃倔强并似乎带着仇恨的眼神,常修吃惊不小。这 眼神预示了什么? 这个野小子长大成人后果然给她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 四) 龙山海的北大学习生活愉快而充实。虽然他有意低调行事,不把自己当作什么 厅长,但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开学没几天他就被同学们选为班上的党支部书记, 渐渐地他成了校园里小有名气的人。名气增加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书记,而是因 为他的联对功夫逐渐被同学所认识,所喜爱。比如开学后不久,班上的郑丹清同学 因为拾获巨金不昧受到了学校的表扬,学校号召全校师生都要向郑丹清同志学习。 班主任在介绍情况时告诉大家,郑丹清拾金不昧不是偶然的,他在入学前就是一名 廉洁奉公的好干部,多次受到组织上的表彰。班主任希望干部研修班成为全校的模 范班,涌现出更多的好人好事。为了配合宣传,龙山海和几名同学合作编写了“向 郑丹清同志学习专栏”的新一期黑板报,他题写的一副嵌名联很快就不胫而走:丹 心一颗千金哪比人格贵;清风两袖万贯不移品行贞。 郑丹清看到对联后立即找到了他,一是向他表示评价太高受不了,二是希望向 他学习作对技巧,因为自己也是对联爱好者。“学习不敢当,咱们多多交流吧! ” 不久后他们就有了合作的机会,而且不作便罢,一作就作出了经典之对,被校报登 载后广泛流传。 那天,班长走到讲台前通知大家说,教本班世界近代史的徐百川教授与他的学 生毛芙蓉小姐即日成婚,班委会建议大家凑个份子钱,每人十元,买件东西当贺礼, 并提议给贺礼配上副贺婚联。有同学就推举龙山海写,而龙山海则提出和郑丹清合 作,郑丹清爽快地答应了。两人都谦让对方出上联。一女同学提议道:“来锤子、 剪刀、布。赢者选。” 同学们都笑着支持这一好建议:“对! 就玩一回小孩子的游戏! ”‘锤子、剪 刀、布! 锤子、剪刀、布! ”在同学助威般的喊声中,他俩举起拳头比划了几下。 郑丹清赢了,他选择了答句。于是龙山海凝神思索了片刻,吟道:“徐徐微风,吹 得芙蓉怒放……” 郑丹清似乎早有准备,眼睛一眯,笑道:“上联嵌了教授的姓,学生的名,下 联我自然要反过来啦! 听我的——毛毛细雨,汇与百川合流。” 众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毕业前夕,班委会组织了香山的郊游活动。活动项目有 登山、野炊、赏枫叶、唱歌比赛和合影留念等。 枫叶似霞染霜雾,石阶如带藏云端。顾不得欣赏美景,同学们迈开双腿,争先 恐后,气喘吁吁地陆续来到半山亭小憩。 女同学个个累得香汗淋漓,听说登上山顶还有一半路,吓得直叫:“我的妈呀, 腿肚子要抽筋啦! ” 龙山海发现亭柱上有一副对联很有意义,便推荐给班长,说它作为班委会给大 家的赠联最合适。同学们这才注意到身边那两根红漆斑驳、字迹模糊的亭柱上还有 文章。 班长仔细读了几遍,点点头道:“龙山海这个提议太好了! 下面我就把这副对 联赠给各位——到此处才进一步;愿诸君莫废半途。” 同学品味着联中的涵义,感慨地说:“登山如此,人生的道路上又何尝不是如 此呀! ” 回校后龙山海接到了一封电报,是巧丹祝贺他荣升为儿子的父亲。他的心里简 直乐开了花,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家。给他送来电报的王乐前同学趁机拿来笔记本, 要他把曾经答应的嵌名毕业赠联亲笔题在本子上:乐在黎民欢乐后:忧于邦国患忧 前。 龙山海题完后将笔记本还给他,说他的名字好,还开玩笑地说他的父母不是教 授就一定是老干部。王乐前开心地笑道:“没错! 他们一个是小学的大教授,一个 是居委会的老干部。” 他和几个同学乘火车到了上海,然后签票转车。在候车大厅休息的时候,看见 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于是他也凑过去看看。新奇来自一个十几岁的、像要饭又不是 要饭的小孩。 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耷拉着脑袋,胸前套挂着一块大大的硬纸板,纸 板上写着两行端端正正的大字,令人惊讶和不解:“找爸爸响水泉中泉水响。” 他就是玉兰的儿子响泉。或许是恶劣的生活环境使他对蜗居在铁棚里的家不再 感到温暖,或许是周围人的鄙薄和歧视使他对母亲的庇护不再依恋,又或许是他把 睡梦里父亲的身影当作了现实的召唤。早熟的他鬼使神差地要用自己独特的脚步去 丈量自己的人生之旅。 对围观者的纷纷议论和问话,响泉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他懒得多费口舌。于 是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小聋哑人。 龙山海觉得这小孩似乎有些面熟,于是问了几句话,可也没反应。旁边一观者 告诉他说要对出了下联他才会开口,刚才曾有人答出并同他讲了话。龙山海微微点 点头,脑子里很快就有了下联,正要开口,却被王乐前打了岔。 王乐前瞧瞧响泉又瞧瞧龙山海,逗趣地:“老龙,这小孩一定是你的儿子! 你 们看,他俩的鼻子、眼睛,哪块都像,还知道用对联来找爸爸,不就是从你这个对 联大王身上遗传去的吗? 快把他认了领回去吧! ” 龙山海笑道:“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我哪有这么大的儿子! ” 众人的笑声中,响泉也抬头瞥了他一眼。龙山海略俯了些身子,再次问道: “小朋友,你姓什么? 住在哪里? ” 响泉仍未作答,不过这次用手指了指胸前纸板上的对联。看来答不上这对联的 人他是不会理睬的。 龙山海点点头,嘴角一翘,道出了下联:“飞鹰山上山鹰飞。” 话音刚落,只见响泉两手发颤,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龙山海面前, 抱紧了他的腿,口里直喊着:“爸爸! 爸爸! 你总算来接我来了! 我好想你呀! ” 一边还哭出声来。 在场的人无不感动。龙山海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连忙弯腰拉起响泉,好言 劝慰:“小朋友,快起来! 我虽然不是你的爸爸,但我会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快起 来! ”响泉却不肯起来,边哭边固执地:“你就是我的爸爸! 你就是我的爸爸! 你 怎么不要我了呢? ” 王乐前见状也急忙上前来搀扶,劝告地说:“小朋友,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他 真的不是你的爸爸,他结婚才一年,小孩才刚出世呢! ” 响泉不情愿地被拉了起来,伤心地大哭不止:“你不要我了! 你也嫌弃我了! 我不想活了! ” 龙山海等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这小孩是不 是脑子有毛病? ”不料却被响泉听见,扭头还击一句:“你才脑子有毛病呢! ” 王乐前在龙山海耳边嘀咕了几句。龙山海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欲给 响泉擦拭泪水。响泉却不领情,头一偏,手一挡,不让他擦。龙山海轻叹了一声, 和蔼地说:“小朋友,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爸爸的。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帮忙,他们 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你找到你爸爸妈妈的。好不好? ” 龙山海和王乐前一边哄劝一边连拉带扯地将响泉送到了车站派出所,再三请求 值班民警给予最大帮助。在民警应承下来后,龙山海等又开导劝慰了好一阵,才匆 匆忙忙去赶火车。 火车上,龙山海放好了行李,坐在自己座位上,回味着刚才令人感慨的一幕。 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样照亮了他的脑海。莫非这小孩是阿山的儿子? 他同时记起 了十几年前玉兰曾背着一个小娃娃去军营找过他。他的心猛跳起来,浑身发燥,他 感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大错。他猛地起身,飞快地从行李架上扯下自己的行李包, 转身就往车门跑。然而这时汽笛已经响过,车门就要关了。龙山海来不及多作解释, 一个箭步跳下了车。 急急忙忙跑到了派出所,可还是迟了一步,那小孩已没了踪影。几名民警和他 一块在附近寻了老半天,还是没找见。 这个小孩,他会去哪儿呢? 这正是:妈祖保佑巧联旺茶馆:城隍何为漏船遭逆 风。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联寨村打擂紧锣密鼓;厚人堂兴业树大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