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季冉又多请了一周的假在家休养,其实她的调休年假什么的都已经几乎用光, 她猜想可能是因为陈竟的关系才能顺利地批下来。他还帮她找到一家市里最好的宠 物墓园,季冉收拾好毛毛平时的那些杂物用品,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干脆一把火 烧掉,跟它一起下葬。在那个小小的墓前陈竟握她的手,她愣了愣,没有反应,直 到离开时才不动声色地抽出来。 陈竟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时间,而我想,我可以等。” 他的表情平淡却认真,季冉想了想,把什么“你很好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之类 矫情的话语都咽了回去,只是轻轻点头。 从墓园回家的路上他们路过一个移动的营业厅,季冉突然叫陈竟停车,然后去 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花了不小的一笔费用选了个吉利好记的数字,然后把原先 的那张卡扔掉。其实她不用刻意去背也能记住某个人的号码,她不是在自欺欺人, 她只是不想让他再找到她。 在那之后季冉要做的事就是找一个新的住所,因为她记得沈昱城说过,目前她 那个房子已经被他买下来。而她不过是在网上登了个求租的广告,手机马上就被各 种房屋中介打成了热线,看过几家以后都不是太满意,陈竟又告诉她他有个朋友要 出国,房子正好可以租给她。那房子无论哪方面都很称心,价格也合适,没有刻意 放水的便宜,她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季冉还记得她有一次问陈竟说:“你那天那么用力敲门,是怕我在里面寻死吗?” 他沉吟了一阵,居然真的点头:“嗯,我怕。”她哑然失笑,其实她的心情恢复得 还算比较快也比较好,只是在偶尔发现自己仍旧有些流血,或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 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有那么一点连时间也永远磨不掉的怅然。 那天陈竟请了半天假来帮她收拾东西,说下午他要去见一个客户,晚上再来帮 她搬家。季冉一边打包箱子一边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 么办。” 多么老套烂俗而没有诚意的台词,可陈竟居然愣了一下,然后挑了挑嘴角说: “这是你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原来我这么重要。” 中午吃过饭后陈竟便离开,他出门不久季冉发现他是穿着衬衫走的,外套还落 在她家里,于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要不要回来拿,过了一阵就听到门外有人的 脚步声。季冉把外套拿在手里,还没等他按门铃就开了门,递过去说:“给,外面 还是挺冷的吧?” 话未说完她嘴角的笑已经僵住,末尾的几个音节也几乎听不见。季冉看着面前 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他比计划中还早了一天回来。滞了几秒,像刚才只是 一时没想到似的,她轻松笑说:“是你啊。” 沈昱城却显然没她这样的好心情,他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垂眼看了看她手上的 男士西服,又抬眼盯着她,冷冰冰说:“你以为我是谁?” 季冉耸耸肩,“朋友。”又说:“我在收拾东西了,今晚就可以搬走,你的房 子还给你。” 他仍然盯着她,吞咽了一下,没说话。季冉说:“现在这里有点乱,不太好招 待你,哦对,钥匙可以先还你。” 说罢季冉便去包里翻找,找到钥匙后回到门口把手心摊着,笑意盈盈。沈昱城 的手慢慢抬起来,刚刚触到她手心的时候,突然往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钥匙清响 着掉在地上,他欺身过来,用脚反踢上门,再一个转身把她抵在墙上,咬牙切齿说 :“你的朋友姓陈么?” 季冉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比以往好多了,他力道这么重,她却不觉得有多疼,只 淡淡说:“是啊。但你这是在干什么?自重一点。” 沈昱城冷笑:“装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自重?” 她依然平静:“以前那是你情我愿,可现在我不情愿了,难道你想当强^ 奸犯 么?” 他可能真的被她的用词惊到,季冉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良久才说:“说好等 我回来再说清……” “谁跟你说好?”她打断他的话,淡淡道:“你记性这么不好吗?我从没答应 过你,也没什么要跟你说清楚的。” 沈昱城又盯着她看了一阵,季冉也十分坦然地让他看,终于她的手被人甩开, 面前的人轻蔑地哼了两声,近在咫尺的脸上是满满的讽刺:“也是,你们早就不清 不白,连孩子都差点有一个了。只是我真不懂,是因为他不能满足你吗?你一边跟 他睡还不够还要来找我,现在是怎么样?他长进了?你们要结婚了?还是你找到新 欢了,嗯?” 季冉从他说第一句的时候思维就完全僵住,完全没有在意到他后面那些更加难 听的话。她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不确定他到底在说什么,或者说,她不晓得他 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却又误会了什么事情。 她的声音有点钝:“什么孩子?” “你装什么傻,你到现在还有必要瞒我吗?你运气真是不好,打个胎也能碰到 我的人。啊,应该说,你们俩的运气真不好,是奉子成婚?几个月了?就这么掉了 是不是挺可惜……” 他话未说完,季冉已经控制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沈昱城舔了舔嘴角,顿了两秒又冷笑着转回脸来。她的眼圈开始发酸,却还是 努力睁大瞪着他,咒骂还没有酝酿出来,面前的人突然低下头咬她的嘴唇,是真的 用力在咬,双手也钳制住她的手腕。她想要抬脚踢他,腿却被他用膝盖顶住。季冉 再没有办法,只能更用力地反咬回去。她听到沈昱城闷哼一声,似乎更加恼火,顿 时把她两只手腕都反剪到身后用一手扣住,一手去扯他们身上的衣服,嘴唇也往她 脖颈的方向去。季冉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心里立刻慌了,大叫说:“你干什么? 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不为所动,她挣扎不脱,终于颤抖地哭喊出来:“你不能这样!我刚做完手 术,我很痛,你不要这样!” 像是所有动作都在顷刻间停止,束缚的力量也霎时间撤掉。季冉觉得光靠自己 的力气已经站不稳,倚着墙壁慢慢慢慢地滑下去,抱着膝盖把头埋起来,蜷缩在他 面前的阴影里。她曾经暗暗决定再也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掉一滴眼泪,现在却不是她 能控制的了,但起码不能让他看到。 沉沉的死寂中沈昱城站了很久,缓缓伸出手去,似乎连指尖都在轻颤。他弯腰 想揽过她不停颤动的肩,可还没有触到就被一阵突兀的音乐声打断。他往茶几方向 瞟了眼,是季冉的手机在响。迟疑了一下,他走过去拿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几 秒,音乐声也停了下来。 他又轻轻笑了声,把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再不说什么,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晚上陈竟按时按点地回来帮季冉搬家,她下午哭了很久,眼睛有点肿,一直不 太敢正眼看他。还好陈竟似乎也并未留意,只是在一切都打点妥帖以后随口问了句 :“中午的时候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没接?” 季冉假装讶异,拿出手机看看:“是吗?我可能去卫生间了,没听见。” 他点头噢了一声,季冉又想起什么,说:“你下午没穿外套,不冷吗,小心感 冒了。” “我看到你短信,本来想回来拿的。”陈竟看着她,笑了笑道:“可是你猜我 在你家楼下撞见谁?” 季冉一下顿住,已经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 “我看到沈昱城,一冲动就上去给了他一拳,叫他离你远一点,然后后来就忘 了要上来……是了,他没怎么你吧?” 她目愣口呆,简直反应不过来,半晌,不可思议地说:“什么?!” 陈竟压了压唇角,轻声问:“孩子是他的,对么?” 季冉目光游移着,瞟了几眼旁边的行李,始终没有答话,又看到他手上好像有 些轻微擦伤的痕迹,扯着嘴角笑了笑,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他没还手吗?没想 到你身手这么好。” 陈竟也笑:“还行,我感觉他不太在状态,给我捞了便宜,否则可能是个平手。” 季冉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转身去倒了杯水,本来是想给他的,却鬼使神差地 自己喝了两口。几步之外的人走到她旁边,语气有些飘忽:“你们彻底结束了,是 吗?” 她又静了几秒,终于抬头看他,没什么犹豫地点头:“嗯。” 至少在季冉看来,这就真的算全部彻底结束。后来她的身体恢复了些,又开始 回去上班,本来年底的工作就多,她又一共请了将近十天的假,手头的事让她焦头 烂额,忙忙碌碌里连多余的遐思都没有。只有一次她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忘记自己 已经搬家,下班后坐车回到原来的住处,站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在这期间她同陈竟私下吃过两次饭,一次她请,说是为了感谢他之前的帮忙, 另一次他又回请,说来而不往不合礼仪。季冉知道那只是借口,但也无可无不可, 除此之外他们在公司跟以往没有任何差别,她在心里感激他的体贴。 那天傍晚她回到家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见到她时微微躬身,十分 职业有礼地问:“季小姐吗?” 她疑惑:“你是……” 那人说:“噢,我有一些文件要给您。” 除了陈竟以外似乎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新住址,季冉心想应该是租房什么之类的 两方协议,便让他进门再说。谁想坐下以后,那人又说自己是什么什么事务所的律 师,把文件打开摊在她面前,居然是两套房产证明。 “我受沈先生的托付把这个移交给您,您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边签个字就 可以。” 季冉听到那个称呼,震惊的同时还有点不知所以,多看了几眼,其中一个房子 是原来她租的那个房子,而另外一个好像是沈昱城公司下面的一个最好的小区楼盘, 她记得很早之前曾经在哪个杂志上看过介绍和效果图,复式大公寓,每平米逼近六 位数,简直让人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季冉觉得好笑,往椅背后面靠去,抱着手臂微笑说:“他要把这两套房子给我? 为什么?” 面前的律师一派镇定:“我只是受他托付,至于原因,您可以自己问他。” “你拿回去吧。”她把文件往对面一推,“我不要,也不敢要。” “您这么想一想,收下这两套房子您又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您不愿自己住,也 可以转手卖掉,现在帝景花园的这个房子炒得很火,不用说多少年后,就是几个月 之内,价值也会翻不少的。” 季冉静了会,又笑了一下:“沈昱城教你这么说的?” 律师不置可否,过了一会见她仍没有签字的意愿,又开口道:“沈先生只说这 是你应得的……我明白您需要时间,合同就先放您这里,您好好看看考虑一下,我 先告辞了。” 律师离开之后,季冉忍住要把那些纸张全部撕掉扔进垃圾桶的冲动,把合同甩 到柜子里就不再理会。她想,这些东西或许是沈昱城对她之前的答谢,又或者是他 觉得有些亏欠自己,所以给的一点补偿?就像狗血剧里常演的那样,他那种富豪贵 族,除了冷冰冰的支票房产,哪还给得起别的什么呢?真是戏如人生。 然而在半个月之后,季冉又在公司楼下遇到一个与沈昱城有关系的人,只是这 个人她不好形同陌路,只能百般无奈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还要干笑一下,努力 做出惊喜的表情:“林阳?” 林阳很诚恳的样子:“季小姐,您手机我打不通,所以只好到这儿来等您…… 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我想请您吃个饭,您现在有时间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又是沈昱城叫你来的?” “不不。”对方连连否认,“单纯是我自己的意思。” 她想了一会的借口,还是无从拒绝,只好同林阳一起到了一家餐馆。他把手上 的一个礼品袋交给她,说:“我知道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去看过您拿的药,都比 较急功近利,刺激性也比较大,所以这些是……”他没往下说,只是把袋子推给她。 季冉一时有些惊讶,思来想去都不明白。林阳似乎知道她的疑惑,有些不好意 思地解释说:“那天我在医院看到您,担心您有什么事所以就去问了问,我没有恶 意。” 她这时才恍然想起来,原来那天真的有人喊她。这么想想也猜出了个大概,林 阳看到她拿的那些药,知道她做了什么手术,可能还追了出来,却看到她同陈竟一 起离开。然后他又把这些事告诉给了某个人,所以那个人才会有那些以为和误会。 不过也无所谓了,现在看来,或许让他误会比让他知道真相还要好些。但她无 论如何都实在提不起兴致,只淡淡说:“哦,谢谢。” 林阳在一个月前从T 市调过来,一下就转到这边最好的医院,想想也知道是谁 的安排,目的又是什么。饭桌上季冉同他随意聊了点平常的话题,T 市的一些小事 和变化,觉得他还没自己放得开,于是猜测或许是林阳知道了她同沈昱城的关系已 经结束,所以感觉有些尴尬。 但等到晚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林阳忽然说:“季小姐,你不打算去看看沈先生 吗?” 筷子轻轻擦到餐碟边沿,清响一声,季冉抬头笑说:“嗯?” “您还不知道么?”林阳看着她,脸色已经不太好:“前几天刘小姐不肯做手 术,在手术间里同沈先生有些争执,沈先生拿着手术刀就刺了自己一下,造成肠胃 大出血。我知道这同您没关系,但……” 她打断他的话,仍然在笑,只是有点僵:“他要死了吗?” 对面的人脸色更加发白:“没有没有,虽然很危险,但总归是没事了。” 季冉把筷子搁下,觉得胸口很闷,但表情仍是轻松的,静了一会儿说:“那我 还去干什么?我去了也没用,其实,我跟他的关系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近,他也不 缺人照顾。”又挑挑眉,很无所谓地问:“当时你也在场吗,怎么不拦着点?” “谁也拦不住,季小姐。”林阳沉着脸说:“沈先生说,他欠刘小姐的,现在 全部还给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