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真是怎么想也料不到!众人先听前面说得好好的,听到最后一句,俱都一怔, 继而稍为一想,无不哑然。随便他说什么,都不会比这句话更离谱。试想以白帝的 身份,他的女儿无论怎样尊贵,惟独不可能成为天后。转念至此,几个人都微微发 笑,只有堇王有些下不来台。因为这老道是他一力举荐的。 于是堇王干笑了两声,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就敢这么说!” “贫道自然知道。”灵虚胸有成竹,望定了子晟:“这位公子气宇非凡,举世 无双,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想必就是白帝爷了。” 说着深深一稽首:“王爷,贫道有礼。早知王爷弄瓦之喜,今日有缘一见,果 然贵极无匹。王爷有女若此,真是可喜可贺!” 前一句可谓语出惊人,末一句却又十分不通。一番话把众人都说愣了,不由上 下打量这老道,不知道他真是高人,还是信口开河? 堇王瞟了子晟一眼,轻轻咳嗽一声,说:“你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怎么又说 这样的话?不知道这于情理不通么!” “贫道不认情理,只认天命。”灵虚一笑:“天命若此,贫道不过照实说。” 堇王还待要说,一直不曾说话的子晟忽然插话:“那,你倒看看我的相,如何?” 这句话一出,几个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匡郢和徐继洙互相看一眼,不由心中暗 暗担忧,觉得白帝此言,太过轻率。虽然是游戏之举,然而此时此地,这老道若说 出什么不合宜的话,极有可能就是他日的祸根。 正这样转着念,便听灵虚徐徐说道:“王爷,自然也是贵极之相。” 听了这句,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连子晟自己也微微露出笑意。然 而灵虚静默片刻,忽然又说:“不过——” 这“不过”两个字又把众人的心给提了起来,惴惴地看着他,不晓得这老道又 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贫道既然开口,该说的就要说完,不然,就是罔更天命。”灵虚坦然一笑: “王爷之相,虽然贵极,却失于阴损。” 只说到这里,诸人已然不由倒吸一口气。像匡郢这样,身家全系于白帝,更是 连冷汗都冒了出来。然而心念疾转,还来不及说任何话来打断,听得灵虚又在往下 说。 “恕贫道直言,王爷有一桩心病。此病不去,只怕到头来,徒为他人做嫁衣!” 半空打下一个惊雷也没有这样惊人!连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青梅,都不由得一哆 嗦。转脸看一看身边的人,个个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想,然 而青梅此时已经知道,这些人越是如此,越是说明那句话关系重大。再望向子晟, 也是沉静如水的神情,只是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 死寂当中,禺强忽然“扑哧”一笑,拍拍堇王的肩:“我说峙闻,你哪找来这 么个满口柴胡的活宝?” 堇王会意,苦着脸道:“这都是佶骛说的,我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余人趁势“哈哈”一阵笑,总算打发了这阵尴尬。子晟却没有笑。只抬头看看 天,淡淡地说了句:“时候不早,该回去了。”说着,转身便往外踱去。诸人也觉 索然无趣,相随而出。 正将走出小院,灵虚忽然在身后大声道:“贫道恭送各位王爷、大人。” 这一句话,引得子晟脚下一顿,半侧过身,向后看了一眼。转回身时,正与禺 强眼光相遇,两下轻轻一碰,旋即各自转开。 子晟回府,命人送青梅和瑶英回樨香园。转身吩咐黎顺:“去请胡先生到修禊 阁。” 黎顺一怔:“现在?” “现在。” “是。”黎顺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慢!”等黎顺转回身站定,子晟又吩咐:“等会胡先生过来,你留在岸上观 望,不要到楼下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黎顺心中困惑,但不敢多问。转身去请了胡山,一起到 后园湖边,见修禊阁上烛影微摇,子晟已然在等了。 胡山上楼坐定。打量子晟的神情,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胡山知道必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便不做声,等着子晟开口。 子晟若有所思,脸隐在烛光里,显得有些飘忽。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今晚 遇见一桩蹊跷事情……”说着,便把见灵虚的前后说了一遍。 胡山仔仔细细地听完,低头沉思,默然不语。 子晟便问:“依先生看,这里面可有什么古怪?” 胡山反问:“王爷如何看?” “这……”子晟想了一会,摇头说:“说不好。那老道仿佛一时清醒,一时糊 涂。说后来的那番话,似乎十分明白,然而看英儿面相的时候,却又仿佛疯疯癫癫。” “王爷是否也觉得那老道说小公主的一番话,是情理不通?” 子晟笑了笑,坦然说:“有他后面那句话,前面那番话,就不算不通。”顿了 顿,又说:“不过他看见英儿那副模样,当真是……”是什么一时也形容不出,只 是想着当时情形,不禁莞尔不已。 胡山也陪着笑了笑,然后又问:“王爷觉得他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吗?” “不像。”子晟摇头:“要是装的,未免太高明。”说到这里,似乎有所悟: “先生是说,他果真是个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