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顺宗完了,王叔文也死定了(2) 那是在五月底的时候,西川节度使韦皋派他的心腹刘辟来到长安,秘见王叔 文,准备跟他缔结一个利益共同体。韦皋这个人说起来也是有功于朝的,他曾在 边境多次击败吐蕃的入侵。正因如此,他才一贯居功自傲,千方百计想扩张地盘。 这次让刘辟来向王叔文传话,口气很是盛气凌人。刘辟对王叔文说:“太尉(韦 皋的中央官职)让我向您表达区区诚意,如果把西川、东川(治所在梓州,今四 川三台县)和山南西道(治所在兴元,今陕西汉中市)这三川之地统统划归太尉 管辖,那他必将以死相报;倘若不给,那他也一定会用别的方式相报!” 王叔文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首先,一个他本来就不齿的军阀居然找上门 来跟他赤裸裸地交换利益,这不仅让他觉得荒谬,更觉得是对他的侮辱;再者, 韦皋这狗贼也太狂了,说什么假如不把三川给他,就以“别的方式相报”!这像 是在商量事情吗?这根本就是在威胁恐吓!王叔文一愤怒,就照旧对韦执谊下达 了收拾刘辟的命令。 这命令还是一个字——斩! 可韦执谊也照旧还给他了一个字——不! 刘辟没完成任务,就留在京师瞎晃,打算寻找其他的突破口,随后听说羊士 谔因为得罪王叔文差点被宰了,吓得一溜烟地逃回了成都。王叔文一听刘辟跑了, 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到韦执谊身上。韦执谊就跟他打太极,派人去跟他道歉说: “我绝不会背弃我们当初的盟约,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曲线助成仁兄的事 业啊!” 王叔文破口大骂,说他是在狡辩。 韦执谊也懒得再解释。 从此两人势同水火。 要说韦执谊这番道歉其实是在狡辩也并没有冤枉他。王叔文和他的性格差异 固然是有,而且很大,但这并不是造成他们反目的真正原因。 或者说不是深层原因。 深层的原因是——韦执谊觉得他既然已经当上了宰相,那就没必要再受王叔 文的控制了。说白了,这就叫过河拆桥。 王叔文对韦执谊的痛恨还不仅仅在于他对友情的背叛,还在于他对改革事业 的背叛! 在王叔文眼中,改革是理想,是信仰,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 可在韦执谊眼中,改革不过是工具,是跳板,是他换取高官厚禄的投机手段。 想到这一切,王叔文除了满腔愤怒之外,只剩下一种心情。 那就是孤独。 一种充塞天地的巨大而无形的孤独。 一种举世浑浊我独清、举世蒙昧我独醒的孤独。 西川节度使韦皋在王叔文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恼羞成怒,于是处心积虑 地呈上了两道奏疏。 第一道是给顺宗皇帝的。韦皋说:“陛下积劳成疾,而又日理万机,所以御 体迟迟不能康复。请暂令太子监国,恭候陛下圣躬痊愈,再令太子回到东宫。臣 位兼将相,而今所言,乃职责所在。” 第二道是给太子李纯的。他说:“圣上把政事委托给臣子,然而所托非人。 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流,虽身负重任,却任意赏罚、败坏朝纲,而且植党营 私、内外勾结,臣深恐祸起萧墙,倾太宗之盛业,毁殿下之家邦。愿殿下即日启 奏皇上,斥逐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 这个韦皋显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两道奏疏表明他拥有高度敏锐的政治嗅觉。他知道王叔文的唯一靠山就是 皇帝,除了皇帝,几乎所有人都是王叔文的敌人。所以只要他韦皋跟太子李纯站 在一起,而且把李纯推上去,把顺宗皇帝搞下来,那么天下要收拾王叔文的人多 了去了,根本用不着他韦皋本人动手。换句话说,哪一天把“太子监国”这事搞 成了,哪一天王叔文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紧随着韦皋上疏之后,荆南(治所在今湖北江陵县)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 使严绶等人也先后上疏顺宗,说的事跟韦皋一模一样。 反对王叔文的统一战线就这么无形中建立起来了。 太子、宦官、藩镇,这些势力绞在一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顺 宗完了,改革完了。而王叔文呢? 也绝对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