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李愬雪夜袭蔡州(1) 五 李愬雪夜袭蔡州在裴度养伤的二十多天里,宪宗派驻重兵在他的府第日 夜守卫,并多次派宦官前去慰问。有人劝皇帝把裴度罢官,借此安抚王承宗和李 师道。宪宗勃然大怒:“如果免了裴度的官,等于使奸人的计策成功,朝廷将再 也没有法律!我用一个裴度,足以打败两个敌人。” 六月二十五日,宪宗任命裴度为宰相,继续挑起平定淮西的重担。 裴度对宪宗说:“淮西是朝廷的心腹之疾,不能不除;而且朝廷既已出兵, 两河藩镇都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以决定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所以中央绝不能 半途而废!” 七月初五,宪宗下诏历数王承宗的罪行,不许他朝贡,并敦促他翻然悔过、 自缚请罪,否则将择日讨伐。 然而,一个月后,东都留守吕元膺破获了一起由李师道幕后操纵的洛阳暴动 案,从人犯的口供中获知——李师道才是谋杀武元衡的幕后真凶。吕元膺立即将 此事上奏朝廷,并强调说,李师道暗杀宰相、企图血洗洛阳,实属罪大恶极,不 能不杀。 至此宪宗李纯才知道武元衡被刺案的真相。但是朝廷此时正对淮西用兵,并 且又跟王承宗翻脸,实在是无力讨伐李师道了。 而淮西战况也实在令人不满。 从去年十月到这一年九月,讨伐吴元济的战争已经打了整整一年,却始终没 有取得进展。被宪宗任命为前线总指挥的这个严绶,就是当年上表弹劾王叔文的 人。此人在这一年里没有表现出任何军事才能,唯独有一点非常突出,那就是— —花钱如流水。从到任的那天起,严绶拿了中央的巨额军费后做了两件事情:一 是毫无节制地犒赏士卒,借以收买人心;二是拼命贿赂宦官,构建自己的人脉。 除此之外,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率领八个州一万多人的部队在州境线上整 整坐了一年,连仗都很少打,更不用说向朝廷报捷了。 宰相裴度屡屡强调严绶无能,请皇帝更换主帅。九月底,宪宗终于下决心撤 掉了严绶,改任宣武节度使韩弘为淮西各军总指挥。 然而,此人与严绶半斤八两。虽然不像严绶那么会花钱,可他打的是另外一 个算盘。他想的是如何利用这场战争和手中的职权来壮大自身的实力,所以并不 希望淮西太早平定。也就是说,对手越是活得长久、活得顽强,他在朝廷心目中 的分量就会越大,与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也就越多。 淮西有陷入泥潭之势,而河北的成德也一点不让人省心。这一年岁末,王承 宗放纵军队四处劫掠,把周边诸镇搞得寝食难安。于是卢龙(治所在幽州)、横 海(治所在沧州)、义武纷纷上疏请求讨伐王承宗。宪宗早就想收拾成德了,一 看时机成熟,遂于元和十一年正月下诏削去王承宗官爵,命河东、卢龙、义武、 横海、魏博、昭义六道兵马共同讨伐王承宗。 李唐中央政府终于不得不在南北两线同时作战,此举让不少朝臣想起了德宗 当年的覆辙和教训,以宰相张弘靖为首的多位大臣相继劝宪宗罢兵,待讨平淮西 再回头对付成德。 可宪宗不听。 他不相信——是不是德宗李适做不到的事情他李纯也一定做不到? 然而,现实是严峻的。 宪宗李纯能否完成前人未尽的中兴大业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在这一年六月 从淮西前线传回的一个消息却让人不由得产生了疑问——宪宗皇帝的信心还能坚 持多久?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此前,淮西诸将偶有小胜皆会向朝廷谎报杀死和俘虏敌人的数量,而凡是打 败仗就一律隐瞒。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了。 因为败得实在太惨——唐邓(治所在唐州,今河南泌阳县)节度使高霞寓全 军覆没,仅以身免。 消息传来,满朝震恐,罢兵的呼声空前高涨。宰相们入朝力谏,宪宗李纯不 以为然:“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应该讨论的是用兵的方略,撤换不能胜任的将 帅,及时为各参战部队调配粮饷,怎能因为一个人打了败仗,就立刻罢兵?” 朝议的结果只有一个——接着打。 所有宰执大臣中只有裴度一人坚持站在皇帝一边。 在主战的人看来,宪宗李纯这么做叫义无反顾。 可在反战的人看来,这么做就叫一意孤行。 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现在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反战派大臣一个接一个 掉了乌纱帽。继去年年底宰相张弘靖因反战落职之后,本年七月,宰相韦贯之亦 被免职,九月,右拾遗独孤朗又遭贬谪…… 宪宗皇帝用他的行动一次次向朝野表明——他收拾诸藩的决心不会动摇! 两场战争就这么旷日持久地同时进行着。 到了元和十二年五月,淮西已打了将近三年,出兵九万余人,耗去军费粮饷 无数,却未建尺寸之功。而成德也打了一年多,出兵十多万,战线环绕成德边境 数千里,各部相距遥远,缺乏统一指挥,而且补给线过长,每次运输粮饷都要累 死一大半牲口。卢龙节度使刘总打下一座武强(今河北武强县)之后就停驻在边 境五里处按兵不动,光他这支军队每月耗费的开支就达十五万贯,中央不堪重负 …… 很显然,这仗再这么打下去,国家已无力支撑。宰相李逢吉力劝皇帝罢兵, 一切等平定淮西再说。宪宗李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矛盾中,经过多日犹豫, 不得不在五月十七日下令撤销了河北行营,让诸道军队各回本镇。 河北草草收兵,让宪宗李纯觉得丢尽了面子。而在随后的日子里,尽管朝廷 已经全力以赴对付吴元济,可淮西依旧固若金汤。七月底,宪宗忧心忡忡地召集 宰相们商议,李逢吉等人都认为中央已经师老财竭,再次建议皇帝全面停战。只 有裴度默不作声。宪宗问他的意见,裴度说:“臣愿亲往前线督战。” 宪宗又惊又喜:“卿真能为朕走这一趟?” 裴度说:“臣誓与贼人不共戴天!臣观吴元济上表,其已势穷力蹙,只因诸 将心志不一,不能合力围歼,所以未降。臣亲赴前线后,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 相出战。” 八月初三,裴度从长安出发,宪宗亲登通化门为他送行。裴度说:“臣要是 消灭敌人,就还有机会见陛下;可要是敌人在,臣永远不回朝廷。” 宪宗闻言,忍不住潸然泪下。 元和十二年八月二十七日,宰相裴度抵达淮西前线。很快他就找到了政府军 频频失利的重大原因——那就是监军宦官在战场上所起的反作用。 自开战以来,宪宗皇帝就为前线的每一支参战部队都派驻了监军宦官。这些 人既无军事才能,又无作战经验,却偏偏喜欢干涉主将的军事行动。每逢打了胜 仗,宦官们就第一时间飞报朝廷,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要是打了败仗,他们就 对将领破口大骂、百般凌辱。有这样的一群人在战场上掣肘,这仗能打得赢吗? 裴度立即上疏,终于迫使皇帝把这帮监军宦官召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