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肠寸断 金华将和崔玉茹分手的前前后后大概讲了一遍后,赵承明和方梓宁都陷入了沉 思。 金华的女朋友相貌人品俱是一流,这个是班上人人尽知的事情,赵承明作为金 华非常要好的朋友,当然更是清楚了。在赵承明以往的印象中,崔玉茹是无论如何 也说不出那种绝情的话的,可今天却听金华说了这些,直把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素来颇有心计,帮金华出过不少主意,然而这次的事情太过突兀,使他一时也理 不出头绪。 方梓宁见过崔玉茹,昨夜因与赵承明讨论金华的事时又知道了点关于崔玉茹的 事,接着又从金华的胡话中猜到了八九分,因此金华说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感到突兀。 可她向来性格开朗,不太会安慰人,现在看着金华心灰意冷的样子,感觉安慰也不 是,不安慰也不是,就是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最后还是赵承明先开了口:“华哥,你我很了解,大道理我就没有必要说了。 这样吧,等病差不多好了以后你就找点事情做,你不是还有吉他家教和酒吧驻唱吗? 好好做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时间会让你把这事给忘了的。” 方梓宁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金华则半天没说话,最后挤出了一丝笑容,说 :“明哥,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我等病好了就去。” 方梓宁说:“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大概下午就能下床,明天就差不多全好了。 你就是焦虑过度,急火攻心,然后又淋了雨才生病的,现在心情舒畅了自然就好了。” “心情倒不见得舒畅。”金华叹了一口气。 赵承明说:“什么都得慢慢来嘛,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金华看了看赵承明又看了看方梓宁,笑着摇了摇头,说:“看来我这个人气量 太小,心思太重,让你们见笑了。” 赵承明摆了摆手,说:“这可不全对。你就是多愁善感,在感情方面想不开, 心思包袱太重。可你为人宽宏,待人诚恳,宁人负我,毋我负人,这怎么像是气量 狭窄之人呢?要是你是那种人,而我赵承明又是你的好朋友,这个‘物以类聚,人 以群分’可说不过去啊。” 金华和方梓宁都笑了起来。 “明哥太过奖了。好啦,我情况也差不多好了,这里还有别的医生护士,你们 就回去休息吧。” “说什么呢!”赵承明笑着说,“宁姐回去,我就在这里睡,你呆会儿不得吃 点东西啊,难道还一直靠打葡萄糖不成?” 大家又是一阵笑,接着方梓宁就告辞离开了,而赵承明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看 了好大一会儿报纸才沉沉睡去。 果然像方梓宁说的那样,下午金华就感觉轻松了不少,于是和赵承明一起慢慢 走回了寝室。又过了一个晚上,金华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完全好了,闲来无事抓 起手机想看看里面的内容,发现是关机状态,忽然想起这手机也是崔玉茹送的,睹 物伤情,一股哀愁又涌了上来。金华怕再陷入痛苦,赶紧开启手机,一看,竟然有 五十多条未读短信,十几个未接电话。他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在里面查找,可失魂 落魄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崔玉茹发来的,一怔之下回过神来,心想:“我还这么恋 恋不舍的干什么?这是没有结果的事,何必放不下!” 宁下神来再去仔细看手机,见里面除了几条办证、刻章之类的垃圾短信外,全 是琦薇的。金华记起三天前去北京时为了给手机省电根本就关了机,一直到现在才 开,估计在这期间琦薇给他发过不少短信,见没人回又打了很多电话,可都是石沉 大海音信全无。想到这儿,金华拨通了琦薇的手机,可等了好久却没人接。于是他 又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从北京回来了。接下来他开始看起那些短信来,琦薇问了 很多问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 金华一边看一边等,一连等了好久手机都没反应。最后他看时间还早,心想反 正自己闲来无事,身体也基本上恢复了,就决定去琦薇家里看看她。 当金华来到琦薇家门口叫门时发现她家里没人,失望之余往旅人酒吧走去,心 想自己这几天都没去那里唱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点那首《星光下的笑容》。想 到这里他不禁笑了,他笑自己怎么还是这么自负,自负得可笑,就那么一首歌也值 得自豪吗?又想到崔玉茹用钢琴弹这首时的情景,心里不禁又是一酸,只觉得没有 了爱情的世界上一切自负都一钱不值。 金华想着想着就慢慢来到了旅人酒吧门前,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太阳尚高, 酒吧也没到营业时间,阳光给酒吧的招牌抹上了一缕不和谐的色彩。按照过去十几 天的经验,金华猜赵俊刚这时已经到了酒吧里,于是推门进去。酒吧里没开灯,显 得较为昏暗,几个服务生在里面忙碌着。一个和金华较熟的服务生看见了他,连忙 走过来对他说:“华哥你可回来了,老板这几天每天都念叨你。” 这名服务生名叫柯林,其实比金华还大两岁,不过都是因为职业习惯,向来都 尊称金华为“华哥”,这点和金华他们在学校里一样。 金华听他这么说,连忙问:“那赵老板在里面吗?” “在。” “谢你了,林哥。” 金华走到里间,见赵俊刚正在打电话,就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只听赵俊刚说 :“哎呀,这我是不知道啊,他走的时候又没给我说是几天……您说得轻巧啊,可 我们这里是按天结帐,想走当然可以走啦……不不不,他不会的,那小子人不错, 我又待他不薄……不信啊,您再等两天看看……” 赵俊刚忽然抬起头来看到了金华,脸上一阵惊喜,声音都跟着变了:“雷老板,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他回来了,呵呵,有时间过来看看啊……好好,明天就 明天,等我跟他说说……瞧您说的,您这真是太抬举他了……哎,好好,再见!” 赵俊刚放下手机,搓了搓手,两只眼睛紧盯着金华,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金 华刚才听他的电话就觉得有异,心想一定和自己有关,可又猜不出具体是什么事情, 现在见他盯着自己又不说话,不禁一阵迷惑:“刚哥,什么事?” “你可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你小子这两天的运气可真好!” 金华更是一头雾水,心想自己这两天伤心欲绝,有什么运气好的,当下没说话, 仍是一脸困惑地望着赵俊刚。 “雷永华知道吧?”赵俊刚问。 “哪个雷永华?我不认识啊。” “没问你认不认识,我就问你知不知道。” “你是说本市挺有名的一个人吧?好像听说过,不过想不起来是干什么的了。” “嗐,你都马上要上大四的人了,应该关心一下市场,要不怎么找工作啊?在 S 市连雷永华都不知道,身为一个大学生……” “噢,我想起来了,是不是S 市永华集团的董事长?” “对呀,就是他!跟你说了吧,也不怕你笑话,他是我的朋友,刚才的电话就 是他打的。嘿嘿,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虽然我这个朋友当得有点丢人,可也没 办法呀,人家财大气粗,咱能跟人家比吗?说话自然而然地就得谦和一些,日子久 了也就习惯了。不说这么多废话了,跟你说吧,这个雷老板呢没事喜欢到我这来坐 坐,喝点酒,来的时候往往不跟我说,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来了。就在前些时 候,有一天晚上你在这里唱歌,他悄悄地来了,听见了你的歌,觉得唱得不错。前 两天他又来了,结果没看到你,就问我你到哪儿去了,我说你去了北京,不知道什 么时候才能回来。其实雷老板他不是特别喜欢听歌,可不知怎么的就特别喜欢你唱 的歌,所以今天又打电话来问你回来了没有。我正愁不好交代,可巧你就回来了, 所以呀他说明天晚上过来听你唱歌,还说你将来没准是个大明星。” 要是金华几天前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是激动异常,可这两天爱情上的创伤让他有 些心灰意冷,没有表现出赵俊刚意料中的兴奋。赵俊刚见金华没有太多反应,再看 他脸色觉得有异,便问:“怎么,这两天在北京没玩好吗?” 金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是生了点小病。” “那现在好了吧?” “没什么问题了。” “那你再休息一天,明天再来吧。咱们什么关系,你哪天来都行,不过明天可 一定得来啊。雷老板说什么也得再听听那首《星光下的笑容》,兄弟你可别让他失 望啊。” 金华点了点头:“放心吧刚哥,这个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俊刚高兴地拍了一下手,找个杯子到了点红酒放在金华面前的茶几上:“来 点酒吧!” 金华举起抿了一口,说:“就喝这一杯吧,我病刚好。” “行行行,随意。我跟你说兄弟,我这个酒吧之所以现在能这么火,还得多亏 我这位朋友雷老板,他虽然财大气粗,可我们也是从小的玩伴,他也得叫我一声兄 弟。你能得他这么看重,那可就是走红运的开始了,你可千万得抓住机会,否则小 心后悔莫及。” “哦,我知道了。” 赵俊刚见金华表情依然平淡,又接着说:“以后兄弟要是飞黄腾达了,别忘了 我啊。” 这是赵俊刚第二次对金华说这种话,金华听了暗觉好笑,心想这“飞黄腾达” 四个字也是能随便用在自己这种草木之人身上的?可金华看赵俊刚说得一本正经也 不忍扫他兴,于是举起酒杯说:“刚哥,你和我一见如故,又帮了我这么大忙,在 这里的所有驻唱歌手中我的收入最高,又最自由,这些我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滴 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兄弟我别说是飞黄腾达了,就是默默无闻地过此一生,刚 哥的忙也是会帮到底的。” “嘿嘿,你我一见如故那倒是真的,我自从见到你起就觉得你和从前的我很像, 缘分呐。来,喝酒!” 虽说身体未完全康复,可金华还是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最后从旅人酒吧出来的 时候已经天黑了。初愈的身体有些疲软,当他回到寝室时已有些气喘,刚才喝的一 点酒渐渐起了劲,本就不胜酒力的他再加上身体的原因,只觉得有点醉醺醺的。 金华顺手抓过吉他,随便拨了几下,几个清丽的音符蹦出来,使他的精神为之 一振,又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真恍如隔世,一股熟悉的悲伤又缓缓地涌上心头, 又渐渐从手指间流淌出来。这音乐开始轻缓,如秋水流淌,而后逐渐激昂,如寒风 呼号。音乐是灵魂的写照,金华弹奏这首曲子时又勾起了几经起伏的悲伤,思维完 全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而双手如何弹拨完全是凭超然于意识之外的感觉。 整个房间都如同沉浸在了深秋的凄凉氛围里,全然不顾窗外喧哗的盛夏。 当金华弹完最后一个音时,已是泪流满面,双手隐隐作痛,然而他完全顾不得 这些,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曲调中,久久不动。一个念头突然从他脑海迅速闪过:他 又创作了一首曲子,比《星光下的笑容》还要好!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耽搁,赶 快找纸笔将这曲子一点点写了下来。这是首凄婉哀绝的吉他曲,里面隐隐含有《秋 日私语》的味道,但《秋日私语》只是略带哀愁,而这首曲子则是催人泪下。 金华眼中含着泪,笑了,笑容中带着苦涩。优秀的作品需要真情实感,现在优 秀的作品出来了,然而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暗自神伤了片刻,金华提起笔在纸上慢慢写下了这首曲子的名字——《风过秋 山》。接下来金华反复试弹这首曲子,在细微之处逐渐改进。最后当曲谱基本定稿 时已是半夜时分,他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北方海滨城市的夏夜并不怎么热,前几天下的雨在不远处留下了大滩积水,里 面蛙声鼎沸,借着月光那阵阵求偶的声音如海浪般涌来。门外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牌 友们的声音也透过门板不断地涌进寝室,偶尔还能听到女人的声音,那不知又是谁 把女朋友领回了宿舍。就在这浮华的世界、喧闹的夏夜,金华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 孤寂。 第二天早上,琦薇终于回了短信,说让金华去她家。金华到了琦薇家后见那里 和通常情况一样,只有琦薇一个人。琦薇问有关金华去北京的事情,金华随便给敷 衍过去了。金华又问琦薇为什么昨天这么长时间都没回短信,琦薇笑着说那是对他 不回短信的惩罚。金华给琦薇演奏了新创作的《风过秋山》,琦薇听得入了迷,又 让他一连演奏了十余遍再留下了曲谱后才罢休。 稀里糊涂过了一大半天后,两个人下午五点就早早吃完了晚餐,当然又是在餐 馆订的外卖。金华说自己要去酒吧了,琦薇拉住他非要再听一遍《风过秋山》,金 华只有笑着答应。曲终之时琦薇突然问道:“华哥,玉茹姐听过这首曲子没有?” 金华心头一沉,缓缓说道:“没有,你是第一个听的。” 琦薇嘻嘻笑了,说:“我不信!” “这是真的,她回家了,我怎么能弹给她听?” “可以通过电话啊。” “用电话太麻烦了,而且效果不好。” 琦薇得意地笑起来:“那以后我要是跟她讲你先给我弹的话,哈哈,她不知要 怎么说呢。” 金华心情愈发沉重,脸色也暗了下来,他不愿意跟琦薇说出事实真相,连忙转 移了话题,说:“你爸爸妈妈怎么老不在家啊?到现在也不回来。” 琦薇脸微微一红,说:“他们向来都不喜欢在家里呆着,你又不是不知道,还 问。” “那我不问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走了。” 见金华抓起吉他转身要走琦薇忙拉住了他,央求道:“晚上家里没人,我有点 怕……” 金华皱了皱眉,心想这鬼丫头脑子里又不知在想什么,真是缠人,就说:“你 以前大半夜的到处乱跑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人呆在家里?” “那不一样的,外面有人,家里没有……” “你不怕陌生人却怕没有人?” 琦薇点了点头,金华则摇了摇头,心想这家大人确实非常不负责任,整天对这 么可爱的小女儿不理不问的,把她独自放在家里也放心得下,真不明白她这些年是 怎么过来的。可他转念又一想觉得也不是那么回事,他虽然没见过几次琦薇的父母, 可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都觉得他们和琦薇特别亲密,不像是那种硬心肠的人。可整 天不回家、不管女儿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难道真是他们太忙了?就像琦薇说的那 样整天打麻将?谁能这样守着这偌大的家业整天不务正业地打麻将,难道还真是靠 吃上辈遗产的败家子? 金华以前很多次想起这些事,可每次都跟这次一样想不明白,看着琦薇楚楚可 怜的眼神,他决定先放下这无谓的思索。最后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有钱人的生活 穷人不太了解吧,看来有钱也未必是好事啊。” “那你以前就没有一个人呆在家里过吗?”金华问。 “不啊,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的。” “那今天就不行吗?” “爸爸妈妈总是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可我再也不想这样了。” “你的爸爸妈妈最近一般都什么时候回来?” “很晚才回来,大概是在零点以后吧。” “这就是说零点以前不会回来了?” 琦薇点点头。 “他们可真不负责任,确实太不象话了,为人父母怎么能这样!”金华心中不 忿,说了这么一句。以前他虽然也对这些不满,可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回是他第 一次直接开口批评琦薇的父母。 “其实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的,他们只是太忙了……” “你还为他们开脱。”金华转念又一想,“他们有你这样的女儿真该心满意足 了。” 琦薇摇了摇金华的胳膊,说:“那你答应留下来陪我了?” “我可没答应你,可是我答应人家的,每天晚上必须去唱歌,就像我答应你每 天早上都来这里一样,答应的事情必须做到。” “那你在那边唱完歌再回来吧。” “薇儿,我累一天了,得回学校睡觉啊。” “我家里房间多,你可以睡这里。” 金华眉头一皱:“等我唱完了歌,你的父母也快回来了,你还害怕吗?” 琦薇沉吟了片刻,慢慢松开了手,低着头说:“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以后每天 都得来这里,除了生病,因为你答应我了就得做到,就连玉茹姐姐不让你来都不行。” 金华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和崔玉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谈什么让不让的, 于是说道:“我答应。” 琦薇又高兴起来:“好啦,你去唱歌吧,只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就行,玉茹姐姐 不让你来都得来!” 金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丫头是越来越古怪了,真不知她脑子里整天胡 思乱想些什么。可就在离开琦薇家的时候金华还真有点不舍,他想回去陪陪这个怕 孤独的女孩,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确实太可怜了,虽然父母都健在,家里又那么 有钱,可过的没人管的生活真跟孤儿差不多。可他又想这么一直陪她下去终究不是 个事,自己不是小孩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又不是她哥哥,怎么能一天到晚都跟 她这么呆在一起呢? 一个问题突然在金华心头一闪而过,他心中不由得突突直跳。 “难道她竟然喜欢上了我?” 想到这里他连忙摇了摇头,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问: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吗?” 琦薇虽然行事古里古怪,全然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可她毕竟是一个十六七岁 的少女,这少女的心思可就难说了。金华越想就越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因为琦薇 从一见到他起就总是缠着他,后来又让他教着弹琴,最后还在已经不需要再有人教 时仍然让他到家里来陪着弹琴,这一切能说明什么?如果仅仅是想摆脱孤独,那她 为什么不去找同学玩?如果说是从小缺少父母爱护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喜欢和大一些 的人交朋友,从而获得一种关爱的话,那这种对关爱的渴求为什么就不会在那幼小 的心灵里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金华想到这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深深地为这个少不经事的女孩担起了 心。可他毕竟自小在特殊的逆境中长大,对正常青少年心理问题不太了解,这个问 题又棘手得很,心想赵承明书读得多,见识又颇广,也许回去问问他能给拿个主意。 想到这里,金华心里轻松了一点,又安慰自己道:“也许问题没那么复杂,是我这 个爱瞎想的人杞人忧天罢了。” 金华经过琦薇这么一耽搁,再加上他心里有事脚步就不快,到达旅人酒吧时天 已经黑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由于下午下过一场雨,这夜天气一点不热,凉风 如水,旅人酒吧的招牌在城市夜色里显得格外暧mei 。 进了门后,金华沿着熟悉的道路朝后面走去,结果发现赵俊刚似乎正在打一个 和自己有关系的电话:“……哦,哦,我知道,他应该会来的,他说话很算数啊… …哎好,等他来我再打给您吧……” 金华赶忙叫了一声:“刚哥!” 赵俊刚抬头一看,笑了起来:“嘿嘿,他已经到了,您就看着过来吧,我们随 时等着……哎,好好,一会儿见。” 赵俊刚放下手机,笑着说:“你先酝酿一下,待会儿雷老板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金华今天的心情比昨天要好得多了,所以对这个雷永华雷老板的事也关心起来, 心里觉得奇怪,就问:“这个雷老板为什么喜欢听我唱歌?” “昨天不都跟你说了吗?他那天来这里听过你唱歌,说唱得特别好,他很喜欢, 还想再听听。我跟你说,雷老板以前可不是很喜欢听歌的,来我这里都是为了在人 多的地方喝几杯,可是这次他是要专门来听你的歌啊。” “他可真奇怪。” “我说兄弟,有人喜欢听你唱歌是荣幸的事,别说这种话让人家说咱不识抬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奇怪难道我的歌就那么好?他怎么对我那么上心, 为了听我唱歌也不怕麻烦,还得让刚哥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 “别这么说,这个雷老板是我多年的朋友,给他打电话我不觉得麻烦。” 金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这个雷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 赵俊刚一怔,随即嘿嘿笑了:“怎么,你不知道?很可惜,是个男的。” 赵俊刚说完就笑着出去了,留下闷闷不解的金华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为什么 这个雷老板非要听他唱歌呢?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的歌?金华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最 近一段时间真是中了邪了,什么怪事都有。他正想着,忽见赵俊刚走了进来,说: “人已经来了,跟我来。” 金华跟着赵俊刚走到了一个角落里,见那里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的中 年男人,正轻摇着一杯红酒,当他见到赵俊刚和金华过来时朝他们微微一笑。赵俊 刚介绍说:“这位就是雷老板,这位就是那位歌手了。” “你好。”雷永华亲切地伸过手来。 金华见雷永华穿着不俗,举止大方,又是满脸笑容,顿时产生了好感,刚才那 些乱七八糟的猜想都抛到了脑后,于是伸手和雷永华握了握,说:“雷先生,初次 见面……” “嗳,对你来说是初次见面,对我来说可不是。我认识你,在这里听你唱了好 几次歌了。” “承蒙错爱,真是愧不敢当。” 雷永华摆了摆手,说:“你一个年轻人怎么也说这种酸话?我到这里来就是为 了放松一下,你说那种话让我紧张啊。” “雷先生说笑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赵俊刚给雷永华添满了酒杯,又给金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然后笑着说:“雷哥,有没有兴趣现在听这位小兄弟唱两嗓子?” “嗳,不忙。我这刚忙完,找个年轻人聊聊天,放松一下也是好的。比起听歌, 我更喜欢聊天啊。” 赵俊刚笑着点了点头。金华则想起了赵俊刚说过这位雷老板并不怎么喜欢听歌, 心想看来的确如此。 只听赵俊刚又说:“我那小嫂子怎么没见?” “年轻人嘛,尤其是女孩子,有几个离得开父母的?这不放暑假陪了我十天后 就忍不住要回家了。”雷永华说。 “怎么,有雷哥无微不至的关怀,还用想家吗?” “呵呵,年龄大的也不能代替父母啊。” “那最近我嫂子一个人在家不寂寞?” “寂寞?寂寞又能怎么样!我反正也没拴着她,她完全可以出去找别人啊。” “嘿嘿,我可真羡慕雷哥您啊。像兄弟我家那个,唉,我可不敢出去找新鲜。” “你们家那个怎么了?是你自己太怂。” “是是是。”赵俊刚点着头说。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金华在一边句句听得清清楚楚。金华心想按 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雷老板似乎有两个老婆,难道这个就是现在流行于神州大地的 二奶制?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有些愤愤,心想别看这个雷老板仪表不俗,举止大方, 个人作风问题也是糜烂得可以,不过话说回来这用自己的钱包二奶要比那些用公款 包二奶的狗官不知好多少倍。 不知是觉得当着生人的面说这些话不好还是觉得冷落了金华,雷永华突然停下 了和赵俊刚的闲谈,干了一杯酒笑着说:“你以为我刚和客户喝完酒就不能再喝了 吗?想趁着我酒醉套我的私事。” 赵俊刚随即领会了雷永华的言外之意,马上给添满了酒,笑着说:“您海量, 这点酒怎么能醉。” 赵俊刚添完酒后再也不提有关“嫂子”的事了,雷永华就转移话题问金华: “小兄弟,还没请教你贵姓。” “免贵姓金,名华,中华的华。” “金华,金华,这是一个地名啊。” “您说对了,当时我爸就是用地名作为我的人名,因为金华是我的出生地,而 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就离开了那里,用这个名字纪念那里。” “嗯,不错,黄金的金,华丽的华,看来小兄弟将来一定能大红大紫、大富大 贵啊。” “雷先生说笑了,您才是大富大贵,我只不过是个卖唱的穷小子。” 雷永华呵呵笑起来:“小兄弟,你很会说话,不过不管自己过去怎么样,一定 要对将来有信心啊。” 过去?将来?金华暗自思索这两个词,突然想到了崔玉茹,心里一阵酸楚,赶 忙喝点酒压了回去。 只听雷永华又问道:“你干这个有多久了?” “我是十几天前才开始在酒吧驻唱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在街头卖唱了两年。” “哦?在街头卖唱也能糊口?” 金华微微一笑:“我的运气比较好,每次能多收点,不光能糊口,还能交齐学 费,有时甚至还能给家里寄点回去。” “学费?你是学生?” 金华点了点头。 雷永华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青年人,良久才问:“在哪里上学?” “D 大。” “也是在D 大啊,也应该如此,要不怎么是她的朋友呢,这就对了。” 金华没听清雷永华这句貌似自言自语的话,心想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只见雷永华又笑着说:“你的歌唱得很好啊,我一个朋友非常喜欢,她说你以 后一定能成名。” “您的这位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这个嘛,你应该是不认识的,她是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有一次我们来这里 喝酒,听见了你的歌声,她说她很喜欢。” “那您的这位朋友今天没和您一块儿来啊。” “生意场上的人嘛,整天是很忙的,都是各自像我这样忙里偷闲,谁也没时间 老是聚在一块儿。” 这时金华看见赵俊刚在一边偷笑,心里觉得奇怪,当然也不便继续追问下去, 于是就说:“那雷先生自己呢?是不是也让我承蒙错爱啊?” “什么错爱不错爱的。我那个朋友说你的歌好,我也觉得好,不过要说怎么个 好法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这样,请小兄弟现在为我唱几首?” “雷先生想听,我当然不会推辞。” 赵俊刚连忙站起来看了看台上,说:“待会儿等这个唱完你就上。” 等台上那个歌手唱完以后,赵俊刚拍了拍金华的肩,又嘱咐道:“好好唱。” 金华走上台,坐定之后拨了拨琴弦,又清了清嗓子,说:“下面由我给大家演 唱我自己写的歌——《星光下的笑容》。” 金华最近一段时间在这个酒吧已闯出了一点名气,这里的老主顾们都知道有这 么一个歌手写了这么一首歌,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下面已是哨声、掌声响成一片, 更有知道他名字又喝了点酒的醉人在喊:“金华、金华……” 金华又拨了拨琴弦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就弹唱起来。一首罢了又是一首, 一连弹唱了四五首,除了那首《星光下的笑容》外,全是金华喜欢的伤感情歌。当 金华唱完第五首——《黄昏》时,那从始至终煽情的歌声和琴声早就让下面的人们 坐不住了,许多人甚至手舞足蹈的站起来为他喝彩。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道: “别老翻唱别人的歌啊,你不是自己会写歌吗?难道就只写了一首?” 金华略一沉吟,慢慢说道:“这位朋友问我还有没有自己写的歌,老实说我的 水平有限,也没写出什么歌来。不过呢,我刚好昨天写了首吉他曲,不知道大家有 没有兴趣听?” 下面很多人一听都连声叫好,又听金华说道:“那我就献丑了,这首吉他曲的 名字叫《风过秋山》。” 下面有人吵吵道:“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弹吧!” 还有人喊:“配没配上词啊?” 可是当金华的琴声再次响起时,整个酒吧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在昏暗中活跃 的仿佛只有他的琴声。众人凝神倾听金华的琴声,他则思绪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忧 伤。初时琴音流泻,如风吹秋叶,略带哀婉,继而越来越急,如寒风过山林,落叶 漫天飞舞。众人不安起来,纷纷挠头皱眉,有些端着杯子的人甚至连酒洒了都不知 道。突然曲调到了一个高峰,琴弦嘈嘈切切地急响着,就好像落叶被寒风撕扯搅拌, 最后又高高抛向高空。突然,琴声骤然而止,在安静了几秒之后又缓缓响了起来, 仿佛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忧伤,慢慢走向远方。 金华弹完之后,放眼朝听众们望去,见他们不是望着自己就是低头,都是一动 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刚才完全融入到了自己忧伤的曲调中,这时不免有些疲惫,见 众人没反应便有意提醒他们一下,便对着话筒说了声:“谢谢!” 这时下面的掌声、哨声、呼声才如雨后春笋般地响了起来,金华不禁微微一怔, 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景,难道自己的水平真那么高或 是真能迎合听众的胃口,否则他们为什么就能都听得入了神!这时甚至有人冲上来 管金华要签名,说是以后肯定会出名,现在不要以后未必就有机会了。 好容易忙了半天之后,酒吧才恢复到了正常的喧闹程度。金华看见赵俊刚在旁 边向自己招手,就跟了过去,两个人又回到雷永华身边坐下。 雷永华举起酒杯说:“来,先干了这杯酒!” 三个人干了杯,雷永华笑着对金华说:“小兄弟,你名华,果然是有才华啊。 可是你知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金华愣住了,他虽然也觉得雷永华绝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和听他唱歌,但到底真 正目的是什么又怎么猜得到。眼见得雷永华和赵俊刚对着自己笑,金华只觉得一头 雾水,只好摇了摇头。 雷永华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慢慢地说:“小兄弟喜欢钱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