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独自一个人撑了伞静静走在石子路上。耳边不断传来雨 滴击打雨伞和脚下溅起水花的声音。树叶和路边的杂草已经开始泛出黄色,不过在 雨水的浸润下却添了一份别样的光亮,仿佛是在最后一次展现着自己仅存的生命力。 周围满是夹杂着树木和野草气息的雨的味道。收了伞,从笔直松木的间隙仰望灰蒙 蒙的天空,雨飘落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自己的头脑和心灵都被这漫天的雨丝彻 彻底底润洗了一番。仿佛身心中的疲倦、厌烦之感都被绝无保留地从身体的每一个 细胞中挤掉,由周身的毛孔统统排出体外。心神前所未有的清爽起来。 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阔。竟然是海边,鼻端却一点也未曾感受到海的气息。 低沉灰暗的云,灰色的海水,如同海参崴朝阳即将现身之前的海滨。然而,此 处的海滩上却有着火山灰般色彩又精细之极的砂。总之,一切看上去都让人觉得阴 冷,打心底里无法温暖得起来。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处与现景极不相称的景色。那确实是可以称之为景色的。 如果用镜头将其锁定在那个方框的世界里,绝对会是一幅人物摄影的佳作。就像是 一团在冷色调背景下突然燃起的火,恰是因为这火,周遭的一切不经意间无不染上 了一层奇异的光辉。 漫天细雨中,那长筒皮靴、及膝的短裙、短腰身的帆布夹克,无一不是红艳如 火。 不知为何,仅是远远的望着心里便已然清晰地知道那是美惠的背影。 我,不由自主地渐渐向其走去。 已经很近了,她似乎仍未察觉,或许早已发觉却无心理会。 我停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双手插入夹克的衣袋里,一动不动地站在海边。浸透 雨水的裙摆无力地垂着,即使海风吹拂也不能令其起舞飞扬。裙靴之间裸露在空气 中的光洁,在那美丽的火红映衬下显得异常白皙。水滴顺着她早已湿透的发一颗一 颗悄然滑落。 我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并不去吸,单单任凭那味道刺激着鼻端。 “夏木。” 沉寂了好一会终于得以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和我开口说话前一定要先 叫一次我的名字,就像是早期歌剧开场前的序曲。 我没有作声,只是拿下嘴里被雨淋得有些发潮的香烟轻轻地在沙滩上熄掉,然 后将烟蒂塞进口袋里。 “你说,这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可这几十亿人的总数到底是单数还是双数?” 美惠忽然向我问道。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沉默不语。 “夏木,你说这世界上的人口总数到底是单数是双数呢?”美惠以为我没听清 又重复了一遍,不过她仍旧近乎执著地面向大海,注视远方。 “这怎么好说呢?实在是没法回答。要知道每秒中都会不断的有新的生命来到 这世上。”我思索了一下答道。 “嗯,也是。”她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略微沉寂片刻,美惠又问道:“人为什么会孤独?既然这世界上有着几十亿的 人陪伴着,为何还会孤独?” “这并非是有多少人陪伴的问题。在我看来孤独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就像 是伤感,欣喜。它不时地光顾我们,只是有真正的同伴陪在身边时,它露面的次数 便少了。” 听了我的回答,美惠随即又缄默不语。仿佛像是有人按了遥控器上的静音键, 我们陷入了静默之中。同她一样,我也开始注视着面前不断来去,泛着白色泡沫的 海水。 许久,当我将视线再次转向美惠时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在我们之间竟意想不 到的出现了一层灰色的稀薄烟雾。视线中的美惠也变得模糊起来。在我茫然无觉中 美惠已悄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烟雾中我无法看清她的面目,却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的笑容。那笑容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可称之为奇妙。渐渐地竟连那笑也感觉不到。 没有任何预兆,美惠突然转身向海中走去。不明所以的我急切的伸出手想拉住她, 可身体却僵硬住,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想大声呼喊,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丝 声音。美惠的脚即将碰触海水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居然悬浮了起来,简直宛若来自 海中的精灵。美惠未曾止步,就那样悬在海面上,头也不回的一直向前走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眼里急出了泪水,视线也更为模糊。 多么希望她能停下来,转身回来啊! 不过,无论我如何渴望,如何期盼,她仍是离我渐行渐远,直至在视线中完全 消失不见。 一下子惊醒过来,我用手背拭去额头上冰冷的汗水。 清晰的记得失去美惠的音信已经半年有余,却记不得自己曾多少次在梦中见到 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