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30过年 30过 年 那天晚上,德宝过去的时候,小金正拼命踩着一把玫瑰花,花瓣零零碎碎的, 血似的洇了一地。德宝忙问怎么回事,小金抿了一下嘴唇说: “没事,真的没事。” 直到快打烊了,小金才对德宝说: “小四川今天来了。” “他来干什么?” “那花就是他送的。” 德宝从小金那里出来就去了小四川那里,小四川新买了VCD ,一个人躲在房 间里看黄带子。德宝瞪了小四川一眼,冲过去把开关摁了。小四川正看在瘾头上, 哇呀呀大叫: “你发什么神经?” “我看发神经的是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现在名堂多呀,脖子上的汗泥还没洗干净,就给人送起花来 了!” 明白了怎么回事,小四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透不过气来了,摸着肚子说 : “笑死我了!原来这个事。我怎么就不能送花给她了?我这是正大光明地追 求她。她都烂成这个样了,这个男人搞了那个男人搞,我不在乎,她还在乎?我 陈志勇可不是当年的陈志勇了,别人能出钱包她,我也出钱……” 德宝吼道:“你给我闭嘴!” 小四川愣了一下,敲了敲头,又指了指德宝,嘻嘻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金说了,这一段你一直在帮她看店,原来这样,我怎 么就没想到?德宝,咱们是哥们儿,好说,我让了。只是看不出来呀,德宝,雪 梅身子骨还没冷呢……” “放你妈的臭屁!” 德宝一拳打了去,挟了风带了雨的,小四川头撞在电视屏幕上,头和电视屏 幕都破了。 腊月二十八,厂里放了假,中午,福林来找德宝。德宝跑出来,远远地一看 福林那样子,脔心肉就揪紧了。福林又快成一个叫化子了。德宝失声问: “你、你怎、怎么了?” “跑了,跑了……” “谁、谁跑了?” 福林惨笑道:“银莲和那个大学生。” 虽然要过年了,但福林那里还是住满了人,那些没找着工作的根本就回不了 家。昨天上午,福林去市场买菜。买了菜回来,却不见银莲了。问别人,别人说 : “你前脚刚走,老板娘就后脚跟大学生出去了。” “他们去干什么了?” 那人嘻嘻地笑:“肯定干好事去了。” 福林豁出去了,哪怕她是金枝玉叶,中午回来也要收拾她一顿。还有那个大 学生,回来了就踢他滚。开业不久,那大学生就来了,一直找不到工作,身上的 钱用完了,后来的全是欠的债,说是以后赚了钱再还。这也是十元店的经营特色, 没钱了也可以住,找到工作把身份证押在这儿,拿钱回来赎。中午过去了,银莲 他们还没有回来,有人点醒他: “八成私奔了。” 钱都是银莲管着的,存在一个折子上,福林只看过数目,有30000 多,也不 知道银莲藏在哪里。福林翻了个够,存折是找到了,压在床脚底下,但上面只剩 了10块钱了。 福林下午就开始出去找,先在天堂凹找,后来就去虎岗找,哪里还找得着? 福林现在就准备动身去银莲的老家去找,银莲的身份证是掉了,但之前曾听 银莲说过,她是四川梁平的。德宝说: “梁平这么大,你怎么找?” “把地扒个翻,我也要把她找出来,我要宰了这对奸夫淫妇!德宝,你劝不 醒我的,你拿1000块钱给我。” 德宝送福林去虎岗坐车走了,天下起了细雨,锅似的雾幔罩着,灰沉沉的。 街上的人也少了,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急匆匆地走着。德宝缩了身子,在街上 漫无目的地走,他弄不懂,这个年怎么这么冷。刚才送福林的时候,德宝的鼻孔 里酸酸的,有点想流泪,但最后忍了没流出来。现在,想到了这年里,雪梅死了, 李元庆回家了,跟小四川裂了,现在,福林又走了,自己又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 了,德宝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泉似的涌了出来,汤汤的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 视线,看不见了路。 不知道逛了多久,德宝饿了,到一个兰州拉面馆叫了碗面。吃到一半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了小四川第一次请他吃面的情景,又想起了后来他们一起逛虎岗的情 景,又想起了背黎叔的情景……德宝吃不下去了,就后悔那天晚上一拳头冲了出 去的事。 德宝决定了,今天就去小四川那里道个歉,他相信小四川会原谅他的。这样 决定了之后,德宝的胃口就大开了,连吃了两碗面,直吃得满头大汗,浑身都热 乎了。 在中巴车上,德宝又想起了跟小四川学说有落的事,禁不住嘿地笑了一下。 到了小四川住的楼下,都上到二楼了,德宝折转身买了一大包水果、一条烟、 两瓶白酒,沉甸甸地提上去了。小四川却不在,房子里只剩了邱哥一个马仔,正 拿了一副扑克牌在给自己算命,告诉德宝说: “他回家结婚了。” 下了楼,德宝突然想喝点酒,他把那两瓶酒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自言自语 : “有吃没吃,年还是要过个的!” 德宝拐进一个小餐馆,狠了心炒了几个菜,一个五香牛肉、一个回锅肉、一 个辣子鸡丁,就那么慢慢悠悠地喝。窗玻璃外的雨停了,又夜了,又亮起了灯, 两瓶酒和桌子上的菜全进了肚子里了,德宝打了几个饱嗝,也不记得去小金那里 了,趔趔趄趄地往厂里走。 那间厂有点偏,从天堂凹过来要过一个巷,一边是厂里的围墙,一边是几个 小店,平时还挺热闹的,但现在,店关门了,一长片路黑魆魆的,有点怕。以前 这里就发生过好几起抢劫,还有个女工让人强奸了。德宝不怕,喝了酒的德宝更 不怕。 德宝觉得自己在飞,像一只大鸟似的在飞。突然,他飞不起来了,他让什么 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头撞在围墙上,万朵的金花开放。金花灭了,德宝的酒 醒了点,他听到了一声呻吟声。德宝的后脊背一阵凉,抬头看了一眼,围墙上高 挑了一盏灯,暗暗的,像鬼眼睛,德宝怕了。又有呻吟声来了,这次是好几声。 寻声看去,模模糊糊的一团,好像是个人,德宝刚才就让这个人给绊倒的。德宝 更怕了。这一怕,德宝的酒就全醒了。德宝厉声问了几声谁,那边没声音了。德 宝爬过去,捧起了那人的脸,看清楚了,是黄春成! 黄春成晕过去了,他不是今天下午的车回老家的吗?怎么会这样?德宝来不 及细想了,抱起了就往医院赶。摇摇晃晃到了亮处,德宝这才看清了,黄春成已 经成了一个血人。到了医院门口,黄春成却睁开了眼,德宝嘶声喊: “王主管……” 黄春成嘴角翘了一下,笑了: “德宝,我还没死呀……” 交了押金,办了手续。黄春成是让刀砍的,伤得很重,左额上砍了一刀,一 直划到颊上,都快砍穿了;最惨的是左脚,脚踝上砍了一刀,很深,脚筋都断了。 医生告诉德宝,幸喜还来得早,再迟一点,黄春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