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
福聚德这几日都是顾客满座,热闹非常。伙计们忙里忙外地上菜,一时间,吆
喝声,传菜声,让座声,客人们互相招呼的声音,络绎不绝。卢孟实进进出出,把
店里的事儿安排得井井有条。王子西在账房里紧着拨拉算盘,大洋哗哗地滑进抽屉
里。这声音让人听了心里特舒坦。
刚到饭口上,克五跟修鼎新一前一后来到了福聚德。常贵一看,来了厉害的吃
主,一刻不敢怠慢,他迎上前问候着:“五爷!修爷!正说要请您去哪。”
克五对常贵说:“听说,你们这儿又出新花样了?”
常贵忙点头:“弄点小花样,不敢跟您二位卖关子。”
克五一笑,神气地说:“我可是给你面子,我克五要是上哪家馆子吃顿饭,立
马给这家店能招来十桌席。”
常贵一劲儿地点头:“那是!五爷是谁?四九城有名的大吃家!修二爷更是甭
说,老想跟您请教,您说做一批火腿的时候,必须放一只狗腿进去,不知是什么道
理。”
这话正拍对了克五,他反倒自以为是,真的卖起关子。他对常贵说:“你交钱
了吗?修二,不许告诉他。”
修鼎新对常贵倒没那么神气,他是内行人,说:“用鸭下水做菜,这还真是没
听说过。”
常贵说:“吃完,您二位多指教。里边请!”克五、修二爷落座后,常贵回到
门口。卢孟实过来嘱咐常贵,克五这桌的钱就别要了,算在他头上。常贵心里很明
白。他回身向后厨喊:“哎,后边,我这儿是三桌,热菜听信儿,冷荤走哇……”
王子西听这刚才的话,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可真大方!”
这时,大少爷唐茂昌一步三摇地走来了。跟包的福子扶着微醉的唐茂昌,嘴里
叫道:“大爷到!”卢孟实等人迎上前,他说:“大爷,今天得空,没上戏园子?”
唐茂昌和众人来到账房,一进账房便问:“嗬, 几天没来,你还唱上‘八星报
喜’了,买卖不错呀!行啊,卢孟实,买卖让你做起来了。老爷子要是活着,可乐
了。”
卢孟实一低头,跟在唐茂昌身后,他心里另有打算,可嘴上还是谦逊地说:
“我就是按照老爷子的规矩做的。大爷,买卖见好,老爷子一直没了的心愿,也该
筹划了。”
唐茂昌疑问道:“老爷子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卢孟实提醒他:“您忘了,老爷子想在这三间门脸的地界上起一座楼!”
“起楼?又出幺蛾子。这北京城哪有饭庄子起楼的?”
“没有才好,起得了,咱们就是第一楼!”
唐茂昌想了一下,问:“那得多少钱?”
卢孟实觉得这事有戏,赶忙说:“我草草打了个价。”说着,他拿起算盘,熟
练地打起来。
“找人画图,买木料,石料,拆旧房,清泥头……”
唐茂昌听到这儿,已经烦得不成了:“行了,你别算了。刚消停点,你乱不乱
啊! ”
卢孟实想趁热打铁:“其实,两不耽误,买卖照做,资金不够可以想主意筹集,
比如……”
唐茂昌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先给我想想主意吧。我得预支点钱,哎,我还
没跟你说哪,我要搭班唱一出。师傅说了,首先是胡琴,得有把好胡琴,我唱他托
着,有的高腔我上不去,胡琴一带,一点不显。还有,怎么也得做几身行头,置几
副头面,还有大帐,师傅说,这是必须的,不能借,再说谁也不借。哎,你听见没
有,你也给我算算,得多少钱……” 卢孟实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腔热情被浇了盆
冷水,可还不能发作,只有转移目标才行,他转了话题,说:“大少爷,我忘了告
诉您,七爷来了。”
大少爷问:“哪个七爷?”
“英王府的。”
大少爷一听这话,一下就精神了,忙问:“就那个会唱会写会说腔儿的人?”
“就在里间坐着哪!”
唐茂昌惊奇地问卢孟实:“是你请的?”
“我就是为您请的。”
唐茂昌兴奋地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呀!余老板都服他,余老板最红的那出《
汾河湾》就是他给改的腔。我得借机会认识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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