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甘尽苦来(3) 中午,刀削面馆人很多,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小桌子对面坐下,很快,热气腾 腾的白雾滞凝住索离和我,隔着一张桌子,我尴尬扫了他一眼又垂下头,这么近 的距离,我和他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老板端上来一碗面,他推到我面前,我再 推过去,来回执拗了几次,最后只能放在中间。 " 明天一早我送你过去健康体检,一周以后就能上班,我在那儿打过工店长 特别熟。" 大概是因为近来天气转暖,索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说完一长 串的话先红了脸。 " 给我医院地址,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我淡淡说。 " 你人生地不熟的,别走丢了。我……" 他遮遮掩掩的看了我一眼:" 咱们 大家也不放心。" 我刚想开口,老板又端过一碗刀削面,恰好挡住接下来要说的话,想了想还 是吞了下去,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索离比较一下,挑一碗肉多的,晃晃悠悠把面碗推过来,脸比刚刚更红了些, " 你吃这个。" 他的目光有些含蓄热情,同样的目光我也曾见过几次。每每都故作不经意的 忽视,直到对方知难而退。 我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父母分分合合十几年,撕烂脸,打破头,闹到尽人皆知,当年两人却曾是宁 家镇上一段佳话。一个是儒雅俊朗的小学老师,一个是秀气清丽的外乡女,在二 十年前唱年会时,俩俩妆扮上,变成了《花为媒》里的李月娥和王俊卿,错身, 回眸,含羞带笑,台上纠结厮缠,台下羞赧踌躇,叫好的人以为他们不过是因戏 眉来眼去,却不料年后外祖父搬家那天独独留下母亲。 或者说,是母亲留下那天,外祖父搬家离开了宁家镇。 那样的开始,这样的结局。谁能说清是情误了人,还是人错了情? 再深厚的情,终有贫薄的一天,再生死契阔,也难逃执手相分的悲哀。 我知道自己许不了深情厚意给任何人,也做不到捧心掏肺成全任何人,付出 回不来,不如全保留。与其给任遐想伤人伤己,开始离远些便是最好不过,恩怨 痴嗔,终都有报,不动心才是安全的自保。 我拿张餐巾纸铺在碗边,端过面碗使筷子挑出牛肉,一块一块放在餐巾纸上, 说:" 我不吃牛肉。" " 你太瘦了,还是多吃点。在北方可不像你们那里,光吃素抗不住冷,北京 冬天也很厉害的。" 索离的热情显然不是婉转就能拒绝。 " 我帮你问过院里了,你有空给家里打个电话,把你父母的身份证号码记下, 再到民政局开个贫困证明寄过来,争取开学就办好助学贷款。这些天你打工赚些 生活费,争取先撑过还没开学这半年,等开学申请到贫困补助,再帮导师打打工, 到时候就宽裕了。" 索离一边吃面一边设想的样子很天真。虽然他是城里的孩子, 大概家也不富裕,去年和他们一起面试的时候就听说他大学四年都在打工养活自 己的光荣历史。以往,我对这样自给自足的男生女生心中充满敬佩,今年不知怎 么的,总觉得这样贫苦的生活着实有些说不出伤感。 看惯了挫折就会怀疑人生,我的生活还没阴霾密布,也许不该这样愤世,所 以我按下不适的心境也埋头吃面。 吃碗面结账,总共六块钱,他请。 我几次道谢被他笑着拒绝了。他又陪我去买了两个笔记本,还是抢着付钱, 被我拦住,扔了四块钱过去,唯恐自己再担他一点人情。 那天,我胃里特别涨,回到学生公寓就看见湘琴在迎着阳光照镜子臭美。 " 你要出去?" 一开口觉得嘴里都是牛肉味儿,赶紧找了水杯漱嘴。 " 赶快感谢我,快点,快点!" 她看上去很雀跃,我被她那份兴奋感染只能 顺着她的说:" 谢谢,谢谢,不过我能先知道为什么谢谢你吗?" "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们家那个老有钱老有钱的亲戚吗?" 她的表情很期 待肯定的回答,我真说不出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 记得,怎么了,他给你介绍工作了?" " 哪儿啊,他们公司在长城饭店举办宴会,千辛万苦才弄到两张邀请卡,我 看你好久都没吃顿好的,带你去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