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引子:17岁,我在美国这一年(5) 我的靴子全湿透了,在及膝深的雪地里我笑着、跳着向前走。我冰冷的、僵 硬的头发擦过我冻得发红的脸颊,我眯着眼睛,尽量不让扑面的大雪钻进我的眼 睛。当我走过马路,走到下一个站牌前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不是我想坐的11路车, 那里写着“1 路”。 我歪着脑袋,努力想到底哪里错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哪里错了。于是我又 过了马路,然后发现在我原来等车的那一个方向上,有一个11路车站! 我的眼泪滚了下来,我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照了一张照片。 我甚至都想亲一下那个站牌! 四周几乎没有公共建筑,所以我只能缩着脑袋,在零下20℃的暴雪里等公汽。 看见公汽朝我这方向开来的一刹那,我不冷了!我的手仿佛又能够动了! “请问这是去往市中心的车吧?”我问。 “不对啊,你得坐那个方向。”司机说。 我目瞪口呆:“不对啊,这个站牌……” 司机耸了耸肩:“站牌是错的,再等一个小时吧。” 然后他就开走了,坐在温暖的车里开走了。 我咬了咬嘴唇。我忽然丧失了点信心,感觉到了从脚下传上来的麻木。我忽 然有些失落,有些灰心。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已经看不见一块正常颜 色的皮肤了。但是我还是会再等,我会一直等,一直找,一直抱着希望。 但是,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终于看见了一个超市。 在众人奇怪的眼光下,我全身滴着水地进了超市,在食品部买了个汉堡,用借来 的手机给可拉打了个电话。 “什么?你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我的天啊!你怎么在这种天气自己出门啊! 你难道不怕死吗?你现在不会还在外面吧!我马上要上课了,不然我就来接你… …” “可拉,”我非常郑重地说,“我会找到公共汽车的,你相信我,我会的, 我一定能去Central 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要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她忽然轻轻地说。 我自己非常明白,我非常明白这个天气不是闹着玩的。今年是多年不遇的最 可怕的暴雪天气,光是因为暴雪而不上课的天数就有一个星期了。但是,我好像 太年轻,太年轻就不会去想到“死”这个问题。我感觉我只是手有点疼,腿有些 僵硬,我的心还是火热的。对我而言,只要我的心还在燃烧,我又有什么可惧怕 的呢? 我等来了第三辆车。 这是对的那辆车,却是错的站牌。 我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因为我学会了小心谨慎。有了前两次的错误,我知道 我只能在最后那一刻露出笑容,因为我可能再次犯下了错误。 11路车的司机一见到我就喊了起来:“天啊!我都看见你两次了!你不会一 直在外面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