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AUTUMN秋(9) 刚来的第三天,全家一起去爱荷华的集市上玩。大家高高兴兴地边吃边走。 突然,莎拉停下来说她累了。我们才走了没多久呢。当时我不了解她,以为她只 是想休息休息,过一会儿就好了。爸爸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憋了口气盘着手在 阴凉处站着不说话。爸爸又问了一遍: “莎拉,你怎么了?” 她抬起苍白的圆脸斜眼看了爸爸一眼,又紧紧地皱着眉头。 “莎拉!”爸爸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怎么了?” 我习惯了我的中国爸妈对我“恶言恶语”,而且我也从不会停下说累,所以 我也不知道她会怎样。我往她那里看去—— “我累了!”莎拉几乎是尖叫起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哇”的一声哭了!整个人趴在她妈妈肩膀上,胖胖的肩膀颤抖着——哭 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我张大了嘴。 我告诉自己,那是一次意外,她只是突然来了情绪而已。但是后来我发现我 错了。她似乎永远都是皱着眉头的,又胖又白的脸上两弯细细的棕色眉毛总是紧 紧地纠在一起,薄而没有血色的嘴唇总是绷着,像是在死命地咬着什么东西。有 时候我想她在咬我,把我榨干了,然后像吐甘蔗渣一样吐出来。每次这样想时我 都拼命地摇脑袋:不行,你瞎想什么呢,你得喜欢她,她是你妹妹啊,你要是不 喜欢她你还怎么过日子啊…… 于是我喜欢她,我告诉我自己要喜欢她。你瞧,她或许就是喜欢那个样子嘛, 每天重重地走来走去,眯着眼睛,皱着眉头,随时准备抱怨……不不不,随时准 备评论。有时她还是会说些好话的,只是我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 刚来的时候我打排球,她也打,每天下学她就开车去体育馆,我坐她的车。 她一句话都不说,皱着眉头,看着前方,听乡村音乐。 直到我几乎在梦里都在唱那些歌了。 我说:“莎拉,我能换首歌吗?” “不行。”她头都不转。 我咽了一口口水。 天气很好,外面有人在遛狗。 “莎拉,我能开窗户吗?”我礼貌地问。 这次她有反应了:“干嘛开窗户,我喜欢这样。” 我当时想说, “你的车里还有个人啊”,但是我想起自己住在她家,我想起 中国传统经典文化中的谦让,我想起再过十分钟就到了,于是我放弃了。 但是,半个月过后我真忍不了了。 “莎拉,我想开窗户。”我用的是陈述句。 “别开,这样挺好。”她说。 我一下子按下按钮,新鲜的晨风拂过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