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冤情 黑云弥漫 记取离别夜,低云归莫迟。窗前思赠语,月下计归时。午枕深宵梦,梦君君不 知。远人怀我处,可有泪痕湿?别后情难遣,相思写新词。幽怀轻似水,乱绪愁如 丝。月里嫦娥冷,人间我最痴。浅味别恨苦,犹胜少年时。 ——《泪痕》 话说任一民没想到这么短期内,事情发展变化如此之大,真有:一日成鬼一日 人,变化莫测害群人,当官不知百姓苦,天云惨淡雨纷纷。 燥动、猖狂一时的工作组被撤除,崔岭一伙人下场,可知要有多惨了吧?可让 任一民想不到的是崔岭却摇身一变,此时却以* 委员小组的名义接待了来的解放军 战士,这些年轻的兵又懂得多少革命理论呢?走正步,喊口号,恐怕枪是否放过? 还是个谜。入伍前多在农村没读过几年书,入伍后只是训练了几个月,就摇身一变 成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来此,到底要做什么?谁说的清? 这就是崔岭的心里打的算盘。所以,他们的热情接待,让领兵的人相当高兴, 根本不知道,在学校捣鬼的正是他们。 解放军的到来就是维持秩序,不再搞什么批斗,更不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保护 全校师生的生命,这是解放军入驻最重点问题。 听说不远处的XX区,不少村落进行了屠杀,一村人,不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 孩子,统统杀害。这样的文化革命惨剧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派出了解放军。 但来到一民学校的解放军有点特别,就是当有人杀人时,只要没发生在自己的 眼前,他们就当做不知,就可以不管。当任一民回至学校想找解放军谈话,说自己 的问题时,他们不但不管,相反,却把他交给了崔岭他们。 崔岭把任一民叫到一间他们的训练室内,问任一民,想怎么办时,隔壁屋子内 就传出了惨叫声,据说,发出那喊声的初二学生就被打死了。原因是他大串联时, 跑到了边境线,观赏风光,后来让边防战士劝阻回北京。* 小组知此事后,就把他 从家中抓获了,押送至学校,发生了这个惨剧。 草菅人命,人命如蚂蚁,随随便便就无故被一群人夺取,是天天听烦了的事。 这就是* 领导小组指挥的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的真相。搞的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任一民和崔岭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他们非常清楚对方的底数。谁又不服谁。当 任一民让崔岭改邪归正,把他全家重新接回来,并赔偿损失时,崔岭能答应吗?他 只有推托,说这一切全是工作组武艺让搞的,他应当对此负责任,他只不过,为了 入党充当了打手的角色而已。 可让任一民上哪里去找武艺呢? 崔岭不知道。 任一民回去了,因为三天后,区里要召开“清除工作组* 革命群众誓师”大会, 他必须要准备好材料。 任一民回去对国霞说了去学校的情况,国霞只是嘱咐他要多加小心,别无他话。 俩人此次重逢,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在此期间,真是说的一点不差, 此时的他俩人除了温言柔语的温存,还能有什么别的? 家里人看着她们高兴,甜在心里,自不多说。 三天后,任一民参加了万人大* ,喝!宽敞的大操场上挤满了人,在有关领导 的引见下,他认识了好多过去当政的干部,他们全是受害者。 第三个就是任一民的发言,尽管稿子早就背熟悉了,他还是忍不住地再看了一 遍。这么多人的大会发言,不同一般啊! 他终于踏上了发言的主席台,台下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他不慌不忙地打开稿 子: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们:你们好? 我是XX中学高三年级的学生,任一民……“ 他讲着讲着,就扔下了稿子,直接把他遭遇的* 经过说了起来,悲欢离合,多 少日子以来的,家破人亡两不知,在工作组的指使下,他如何被鞭打,又如何被吊 起来,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昏厥…… 下面的群众,有相当多的人闻听而泣,有人挺身而出,高呼口号: “毛泽东主席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打倒恶霸势力!” …… 群众的呼声如此强大,一方面是任一民的惨境受到人们同情,另一方面,不得 不承认,任一民确确实实是演讲的天才。 演讲引起的轰动效应,一下子让任一民成了“名人”,当然,也引起了一些人 的恐慌。他们也在处心积虑地设计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准备进一步陷害任一民, 进入困境。他们改变过去的强硬态度,积极安抚任一民,给他生活费用,一方面想 从任一民入党动机上查,想办法要整治任一民。 首先他们调查任一民在初中时,入团申请书也不想写这一事实。又查出任一民 当初是想办理退学,而不是休学,似乎发现这一字之差的秘密,肯定有人在其中做 过手脚。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本不想入团的人却在退学两年后,突然复学,且提出 来入党要求,这个动机不值得怀疑? 他们调查了几天,发现在入党申请书上批准的字体上有林主任的字迹,而林主 任是归国华侨,出身福建的大资本家家庭,他的入党是因为归侨的政策,他为什么 要做任一民的入党介绍人呢?他是否在发展自己的党内团伙? 任一民的第二个入党介绍人竟然是老校长,这个和彭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走 资派”,至今也不交待自己的罪行,妄图“变天”,这样的死硬分子被任一民写大 字报喊冤叫屈,这是什么样性质的问题? 于是,他们通过公安部门的红色造反者组织,要求对任一民进行审查。 那一天,任一民得到通知,让他上区民政部门领取补贴费,正当任一民走进民 政办公室,三个便衣警察把他围了起来。让任一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说让他走 一趟,有事要问他,而把他带进了派出所,关在一间屋子内。 约两个小时后,来了一辆警车,下来几个武装警察,二话没说,强行把任一民 带上警车,然后就把他投入了看守所。 任一民真有些莫明其妙,不知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天完全黑下来后,一个自称是北京地区第一审的,王预审员把他叫了出去,来 到审讯室,进行第一次审问。 审:“叫什么?” 民:“任一民?” 审:“年龄,民族?” 民:“20岁,汉族。” 审:“政治面目?” 民:“* 预备党员。” 审:“真的?” 民:“是的。” 审:“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民:“不知道。” 审:“不知道,你就回去吧!” 任一民抬起腿就向门外走,还径直向看守所大门走去,不料,预审员大喊了一 声: “任一民,你要往哪里走?” 任一民停下脚步,回头说: “你不是让我回家嘛!” 预审员大吼着: “我让你回看守所。” 任一民知自己难以出去,转身向看守所的牢房走去。 在笼子样式的牢房里,任一民向管理员要了纸和笔,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被 无理关押,决定自此时起,进行绝食,以把牢底坐穿的态度,表达自己的人身被伤 害。然后递交给牢房的管理员。 绝食开始了,饿肚子确实相当难受,自从早餐在霞的家吃了以后,一直没进任 何食物,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但任一民想起来就来气,我没犯罪,为什么要把我关 起来? 一夜过去了。 一天没有任何人理睬他,过去了。 二天、三天过去了。 王预审员终于来找他了,把任一民从牢房里叫出去,张口就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然后又进入了审讯程序。 审:“你冒充共产党员,还不知罪?” 民:“我没有冒充共产党员。” 审:“看看这个——” 预审员把桌子上的一张盖着公章的公函递给任一民看,上面写着:经查,XX学 校高三年级二班学生任一民同学非正式中国共产党党员。特此证明。 下面的大红章确实是中国共产党X 区革命委员会的章。时间就是昨天的日期。 任一民哈哈大笑起来,说: “我两年前,写申请书加入的是中国共产党组织,根本就没有参加你们的什么 革命委员会。我当然不是你们的成员,那是耻辱。” “什么?你不知道,过去的共产党区委早已被革命造反委员会夺权了吗?他们 就是代表过去的中国共产党区委员会。” “革命造反委员会?我不知道。” “告诉你,你早被学校开除了,你这样的学生还想加入共产党?做梦!就凭这 一点,枪毙你,全富裕!” “哈哈!随你们的便,死不足惜,你快枪毙好了。” “你,你——” 预审员被任一民气的说不出话来。然后,预审员又把放在抽屉里的文件拿出来, 说: “现在我代表公安局革命造反委员会对你进行宣判: 查任一民,男,20岁,XX中学高三年级一班学生;递交入党申请书后,曾在1965 年11月被批准为* 预备党员,期限为一年。后其在公开场合冒充自己是正式共产党 员,并用大字报对团中央派驻学校的工作组进行攻击,积极为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 的当权派鸣冤喊屈,甚为嚣张。为严肃党纪国法,现宣布任一民为反革命分子,押 送回乡,进行劳动改造。 中国共产党XX区革命造反委员会 1967年1 月8 日“ 审:“你听见了吗?” 民:“当然听见了,要不要我签字,给我一份?” 审:“这是组织决定,焉能给你?” 民:“完了?” 审:“完了,你回去吧!有事会找你的。” 民:“我有个要求,行吗?” 审:“什么事?说!” 民:“我想,马上就要被你们押送回乡,劳动改造了,我借用下您的电话,想 让我女朋友给送几件衣服来,行吧?” 预审员没有说话,径直把电话机推给了任一民,还说: “打外线,加9 。” 任一民接过电话,依照预审员说的方法,拨通了国霞家的电话。此时国霞和家 人,还有她的两个好友李雨荷与刘丫,正为到处寻找不到任一民,急得团团转,不 知如何是好呢。电话铃响,刘丫一个箭步就拿了起来,一听是任一民的声音,她就 骂开了: “你个死鬼,跑哪里去了,才来电话?” “快把电话交给国霞,我有重要事。” 任一民说着,就听到刘丫把电话转交给了国霞,还说: “你那个家伙, 让把电话交给你,好说——悄悄话。” 国霞微笑了一下,把电话接过来,全屋子的人全紧张地看着她,似乎真是发生 了大事。 “喂,你说话,是一民吗?” 此时的国霞几乎精神崩溃了,四天了,任一民没有任何消息,不知他出了什么 大事。眼泪随之流淌下来。 “是我,霞姐,我被他们抓进看守所了,你什么也不要问了,快给我拿几件衣 服来,见面再说,好吗?现在,我说给你地址,XX镇XX街15号。你要从家坐XX路公 共汽车,XX站下车,再问一下。” 任一民没让国霞再说话,因为他感受到国霞对他的惦念是太强大了。 下午,任一民又被叫入审讯室,进门,发现崔岭和另一个同学在这里,预审员 笑眯眯地说: “你们认识吗?” 任一民说: “哈哈,当然认识,把他们烧成灰,我也认识。” 崔岭说: “你到了如此地步,还这么逞强?嘴硬?想死不改悔吗?” “呵呵,我从来没怕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早晚会完蛋的。对于 我,没有什么可怕的,共产党人是要实事求是的,我早知这是你们瞎编的,你没学 过,当年文天祥说过的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任一民大义凛然,对这一伙人怒斥道: “你们找我什么事?。” “我们来通知你,你被学校开除了。” 另一个人说道。 “呵呵,开除怕什么?告诉你们,早晚有一天,学校要请我,都请不回去。” 任一民说完,掉头就走回了牢房。 晚些时候,任一民再次被叫,说他家人送衣服来了,在接见室会见。任一民跟 随警察进了一间房子,看到一层玻璃窗外的另一间房屋里,有国霞和她的两个好友, 她们手中拎着一个包袱,他明白那就是给他送来的衣服。 其实,她们全明白,所谓送衣服全是借口,任一民没有任何衣物存放在国霞家。 国霞找了半天,发现爸爸的军大衣,灵机一动,就拿了来。当然,厚厚的军大衣在 冬天来说,确确实实也是不可多得的物件。那件军大衣是爸爸换呢军装时换下来, 留着在下部队时用的,一直放在家中的衣柜里。 他们之间的谈话要双方通过玻璃窗上的一个枣子大小的透明小洞来进行的,那 名警察就站在门口,看着任一民是否有不妥的行动。 国霞她们看到任一民进来,立即就扑向窗口,六只眼睛对视一双眼睛,尤其是 国霞的一双眼睛看到一民,说: “你瘦了?” 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要哭,要坚强。别怕,没什么。” 任一民大声喊着,生怕她们听不清楚。她们似乎明白了,点点头。说: “为—什—么—要—抓你?” 任一民不慌不忙,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 罪名: 1.冒充共产党员;2.攻击工作组,为走资派鸣冤喊屈。 判决:回乡劳动改造。 判决单位:区革命造反委员会 对面房屋的国霞和她的好友惊骇地张大了嘴,惊呆了。这样的罪名如此荒谬。 但她们的好朋友、爱人真的是如此之罪,被关押着。国霞大声喊着: “什么时候送你走?” “不知道。” 任一民答道。只见那名警察走过来,对任一民说: “接见时间到了,你回去吧!” 任一民最后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们,转身迈出了房门。 国霞被气晕倒了,这是法律吗?两个朋友搀扶着她,安慰着她,把国爸爸的军 大衣交给警察,不安地回去了。 任一民接到国霞送来的军大衣,动情地哭了,止也止不住,泪珠一颗颗落在那 件军大衣上。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任凭黑夜的到来。 晚上11点多,一名外勤的警察把任一民押上了火车,把他送回了家乡的县公安 局。 县公安局办公室有个姓张的同志,看了押送任一民的警察交来的材料,和送人 的警察办理了交接手续,警察就走了,姓张的同志回到办公室,不解地问: “你是任一民?” “是。” “你爸任祥,你妈妈叫李秀儿?” “是。” 任一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笑了一下说: “你知你有个亲舅舅吗?” “只听爸爸在我小时候,说过一次,但我们没见过。” “我知道,你表姐是我的妻子。” “啊?” 任一民此时心里翻江倒海,对于从未见过的舅舅,在此机遇中听说,真有些不 敢相信,自己曾听三爷爷说过,他有个舅舅,早上跟吕正操的部队走了,此后就不 知所踪了,想不到能在此得到他老人家的消息,是幸运还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感觉在自己的内心的疼痛,让他有多么的无奈! 县公安局办公室的张同志继续说: “你舅舅一直担心着你,他现在早就离休了,曾多次,让我上你老家去问及你 的消息,只知你爸爸已经去逝多年了,没看到你,他老人家就放心啦!怕你惹是生 非,想不到你还真是* 烧身了。哈哈,还是他老人家有眼光,说你必招事的,是你 们家的传统。你表姐可没这样啊,工作一直踏踏实实的啊!你是想自己回家还是先 上我家去看看他?” “先看看舅舅和表姐吧!” 任一民答道。 “好!” 随后老张安排了一下工作,就带领着任一民直奔家中而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