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伤残 情深难忘 风中雁,盼飞归,千里秋风处,还是我园林。多磨难,似锥心,泰山压顶不变 情。 闻惊变,思知音,万云飞渡还,日夜思亲人。孤独苦,梦重逢,匆匆忙忙一场 空。 ——《思慕》 话说任一民在C 城江心州头治疗伤残的腿脚。从敷药、吃药到能下地行走,眼 看着腿脚上的肌肉在慢慢长了起来,为了让之有力,每天他全要在王倩的陪同下, 一起在院落中来回散步,初时还要人帮扶,直到后来,他能独立自主地行走。 从20步起,如幼子学步,一天天延长,常常让他汗流浃背,天天要换洗衣服, 让俟吉操劳,而且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头脑更如换了个人似的,满腹 诗赋,张口就来,往往逗笑了帮助他的人。 什么“满目苍翠群山中,楼堂不闻读书声,忽见公鸡伸直脖,放了一屁哼哼哼。” “晨寻读书亭,忽闻在山中,问人他不语,缘是石头翁。”…… 当然,他也随口做些思念家人、朋友们的诗赋,比如说什么: “无名山高五百丈,不及江心州家一日情。” “远飞的雁儿,你等一等,捎个信儿到京城,情深意重的姑娘啊,是我一生不 了情……”“长江水啊向北方,何时能到我家乡?娘亲扶杖盼儿归,两眼茫茫泪水 长。” …… 五个月,让他数着天数的煎熬,他终于可以走出大门外面,重新欣赏这里的一 切景物。江心州的名称由来于有人说,其在江心如一瓣桔子,南稍宽北窄,于是把 南部称之为桔子州头。那里种植了一片桔子林,花开时,清爽宜人,中间有条铺垫 的石板路,通往最南头的观赏亭,九曲长廓,虽说不宽大,但却引无数游人竟折腰, 赞叹不已。 任一民也是此处的常客,开始时,王倩陪同走过来,就让他感到神清气爽,望 脚下滚滚江水,奔流向北,时有船舶鸣笛驶往,不远处的无名山,苍翠茫茫,更是 深秋时,枫叶红了之时,一片红艳艳的景致,间或露出点绿色,美不胜收啊! 日落黄昏,西边一片金灿灿,红满天空,时而有鸟儿飞鸣,一片祥和的景色。 东部高楼大厦,厅院楼阁不计其数,青砖红瓦,树成荫…… 又是一片繁荣气象。 当然,任一民并不知晓,所谓的街市繁荣,只是当局者的吹嘘而已,那片千百 年形成的繁华,早已不知去向,唯有家家红旗飘,锣鼓喧天的* 队伍…… 任一民的才识,让王倩非常佩服,对妈妈、奶奶说起来,就眉开眼笑,这一点 让她的男朋友心中有点醋意了。非得要和一民比试下不可,这一下让任一民难以应 对了。忙说: “吴哥哥,您别生气,阿倩姐姐是逗笑你的,我不是有什么才华的人,您说, 我只是一个高中学生,能有多大出息?再说,您和倩姐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焉 能知恩不报?再对您实话说,我早有自己的女朋友,不信,您问倩姐姐,我来了后, 就给她写了信的。她还有回信的,要不是有些事情,她早来照顾我了,对不?倩姐 姐。” 王倩没有想到,对任一民的一句夸耀,竟然引来小吴的心情不快,为什么以前 就没发现他的心地是这样狭隘?于是,就瞪了小吴一眼说: “你有几斤两,我不知道?说下一民好,你就醋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我只是——” 小吴嘟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幸亏有俟吉上前来打圆场,说: “全都去吃饭!” 一声呼喊,才算解了小吴的围。 自此以后,任一民再也不让王倩陪同散步,往往在她不在家时,自己走出去, 独赏景色。想不到小吴更有绝对妙招,他把当时省里最大的造反派的领导,C 城一 中的原语文教师——周某某,给请进家里来,让他和任一民讨论文学,讨论时政。 想借此来打压下任一民。 来人当然要比任一民的学历高,但却没有任一民的感受多,而诗赋多为作者亲 身感受,才能写出来的,这一点让小吴的计划落了空。 更让小吴想不到的是,两人见面,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任一民独特的分析让 这位名校老师感受真是不一般。其实,这就是京城,或者说是大都市所见所闻,和 中、小些城市成长起来的人不一样的地方。环境是可造就人才的。 更深一步的原因则是任一民来C 城是养伤,多是闲静,对于电台的广播,报纸 他有时间关注的,而老师却因一些革命队伍的事情忙忙碌碌,哪有多少时间来分析 形势什么的。所以见到任一民不凡的谈吐,就有挚友之感。 对于任一民来说,他闲闭在家里,没有一个在自己才能方面可一吐为快的对象, 一旦有了适宜谈话的人,其话匣子打开,也是滔滔不绝,自有一番理论。 第一次,两人在江心州头的亭子下,聊聊天,从午后直至傍晚,周老师仍不愿 离去,一直诚邀任一民什么时候,能过到江对岸帮忙。任一民焉敢答应此事?他说 : “这里多是文才之地,岂是我这个外来的和尚念经之地。XX书院在古时,被称 四大书院之一,当年贾岛推敲之问就是在此得以解决的……” 这一下把来者——这位周老师,逗得开怀大笑,认为这个小伙子可是人中龙风, 现在的谦虚谨慎者,实不多见,此人才确可当之大用,于是,他热情邀请一民能参 加自己的革命队伍中来,想不到任一民以身体欠佳为由,谢绝了他。 让周老师深感遗憾。 但他还是听取了任一民的一个意见,就是搞一份宣传自己观点的报纸,让更多 的群众了解自己的主张。 当年毛泽东主席就是在长沙办的“湘江评论”上发表自己的主张的。如真能如 此,团结更多的群众,则有成功的可能。 任一民的这番话,让这位老师听了,极为受用。别过后,让他的警卫师长—— 陈亮拿出自己的一份厚礼,赠予任一民。 任一民打开一看,原来是“毛选四卷”。于是,欣然受之。 后来,任一民利用空闲时间,从头至尾,细细品读,收获颇丰。这是后话。 任一民的腿脚是一周上药,一周缎练,从靠拐杖到扶墙,再到独立行走,从50 步练习至100 米,200 米,300 米…… 其间的滋味,甘苦自知。为了让两条腿脚不残疾,他咬紧牙关坚持不渝。这样 的日子让他渡过了近半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王倩陪同他一起爬过无名山,满目清翠楼阁处,极目望却一条 江水北去,心中不禁怀念起他的亲人和朋友们。在那里,他欣然命笔,写下: “遥望昆仑千层雪,不及无名看长江。孤雁南飞终归去,亲情难舍做鬼雄。今 日登上莽山顶,期结桔州百日情。层林尽染当我心,三生石上立心诚。” 这首诗后来他在家用手指沾墨代笔,写于一张大纸上,送王倩姐姐留念。王倩 知他是想要走了,不免暗自掉了不少泪水。 正当任一民想停止继续治疗,想回归北方之际,姑姑带来一个惊人消息: “陈亮在岳阳湖中残遭枪杀,而且周老师也受了伤,被送到她们医院治伤。想 请任一民得闲时,前往一探。” 周老师相请,去不去?一时真把任一民难住了。他倒不是怕去见一下周老师, 可能不只是去医院探视这样简单。 后来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任一民的判断。 在病房内,周老师的手臂上扎着纱布带,对任一民的前来探望表示感谢。话峰 一转,就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他们的船只在岳阳湖遇袭的经过。 ——原来,他带领自己的亲信队伍上岳阳楼召开了联席会议,把全省的各方代 表集结在一起,提出来“停止派别争斗,团结一致,创造全省的新局面”的议题, 各地代表纷纷发言,会议取得高度一致意见,同意组织全H 省的革命队伍…… 会议结束后,他们的三条船,刚从岳阳湖出发,开出二十多里时,天近傍晚时 分,突然从湖的东岸向他们进行了枪炮射击,陈亮立即率队反击,保护他和有关领 导进船舱,不料,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右臂,他托着手臂进了舱…… 船只加快了速度,急向C 城驶来,忽然他听到有人大声喊叫: “不好啦,陈师长中弹了……” 他出船舱一看,陈亮头部鲜血直流,忙招呼众人把陈抬入船舱,进行抢救……。 可是,却发现陈亮当场牺牲了,只是奇怪的是他是后脑中弹,试想,船只南行, 他卧于船舷,向东射击,为什么会从脑后中弹?他怀疑队友中有内鬼? 后来,又一个人中弹,抬进船舱,急救。 这次,只有他所在的船受伤惨重,伤四人,亡两人。而另外两只船只,基本上 毫发无伤。 回来后,他越想越不对路,于是把警卫师解散,决定找人组成调查组,调查此 次事件的真凶。希望任一民能帮助他,有关费用,他负责解决。 要求提出来,让任一民相当为难。自己的伤差不多治愈了,盼归心切。可朋友 的求助,自己要如何做呢?是同意还是坚辞? 他只能说,要考虑一下,再行答复。 想不到回到家,姑姑一劲劝他,最好为了周老师去做这件事,因为,这条建议 正是她向周提出来的。 这一下,让任一民的头大了起来。听姑姑解释原因。 ——任一民是外来者,认识周、陈二人,却有相当多的“革命者”不认识他, 他就不会有危险,而且他和周、陈是朋友,姑姑认为,任一民有才识,尽管没有侦 察经验,但绝对忠于职守。是完成任务的绝佳人选。 姑姑的话让任一民感到震惊,后来,才知道,原来姑姑全家参加的派别和周、 陈是一样的。“寸草尚报三春晖”,何况人乎?自己的伤残是姑姑一手治愈的,无 以回报,只好借此机会,报答吧! 任一民想至此处,决定答应周老师的请求。于是,准备第二天再去医院,把此 事答复给周老师。 想不到,天刚亮,姑姑家就来了四个学生,两男两女,全是周老师的得意门生。 男孩子个子高些的姓罗,身强体壮的,是篮球队高手;另一个,戴着厚重的眼 镜,大分头,尖下巴,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姓吴;两个女孩子,高点姓李,矮点也 姓吴。 他们是奉周老师之命,来找任一民的,共同组织成陈亮死因调查小组。真是兵 贵神速啊,让任一民不得不佩服起周老师来。 任一民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把调查的事,接受下来。 因为弹道方面的朋友给周的意见是船上人开的枪,所以任一民他们小组把当时 在船上的人员细排了一遍。 船上共32个人,除了当时在船舱的7 人,船另一头的15人,还有10个人在陈亮 这一边,再把牺牲的两个人除去,还有8 个人,嫌疑最大。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这8 人中产生。 又发现陈亮中的枪伤系手枪射击,而当时能执手枪者只有三人,其中一个执手 枪者在船的另一头,也就是说,只要调查清楚执手枪的两个人或其中的一个人,就 可以基本断定,枪杀陈亮的凶手是谁了。 任一民的排除法,让在场的人相当吃惊,因为当时谁也没想到,案情会如此清 晰,本以为,一团乱麻,不知如何下手? 这两个人一个是副师长,另一个是军师。他们是陈亮生前的左膀右臂,如果要 调查他们,必须要查看他们的背景。也就是说,他们为了什么原因,参加到警卫师 的?如果陈死亡后,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副师长的身份比较好搞清楚,他是当地玻璃工厂的工人,是复员兵转业,枪法 比较好,平时对人和气,讲义气,结交了不少朋友。 另一个军师是老知青,在本省最南部的一个县,* 初时,听说该县对知青进行 了屠杀,相当多的知青死于非命,而他却提前逃了出来。平时样子文绉绉的,言语 不多,却满腹心计,戴付深厚的眼镜,人称“小眼镜”。 警卫师解散后,两人均不知去向。怎么办呢? 大家研究决定,分两小组分别调查这两个人。任一民伤情刚好,不易大走动, 只好坐阵在家指挥,各小组全和他保持联系。有了第一手材料,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言至于此,四人分别由一男一女组成,马上出发了,而任一民在家整理材料, 对周进行书面报告。 两天后,他们全部回来了,说调查结果,正如前所说,听说他们结伴上贵州去 了,至于原因,则没人能说清楚。 于是,任一民决定全体人员前往贵州进行调查,查明他们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工作? 话不多说,约定了明天上车的时间,大家分头准备去了。 当时本省业已在筹备省革委会,周已经是其成员之一,对调查此案给予了大力 支持。 第二天,大家在车站碰面后,就上了火车,直奔贵阳。 在贵阳钢厂,他们见到了副师长的弟弟,通过了解,得知他哥哥并没有来贵阳, 而是去了衡阳,调查小组又赶赴衡阳。 可火车却在都匀站的前方遭遇大火断路,不能继续前行,没有办法,他们只好 搭上去往桂林方向的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把吃进的食物让他们晕吐的全吐净了… …。 在桂林下车后,又转火车至衡阳,在南岳衡山背后的一个小村落中,他们发现 了在那里打工的副师长,于是电报通知周老师。 周老师通知他们,任务完成,可以撤回长沙,其后,公安机关插手此事,任一 民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一路劳累,自不必说。 一周后,陈亮被追认为烈士,动用了相当多的钢筋、水泥,在他生前所在工厂 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座墓地,立了碑。 晚上,周亲自举行了宴会,请各朋友们一来为他庆祝荣进革委会,二则也算他 革命生涯迈进一个新阶段。 任一民以不善饮酒为名,谢绝了邀请,却和王倩及家人告别,悄然无声地,踏 上了返京城的列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