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两年后。田原跑去万人体育馆逛完招聘会便往地铁赶﹐上了地铁,从人堆人的 境况转为她身边一片空旷﹐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只是地铁停站时﹐太大的空间让 她的脚下跄了一下﹐倒被另一股力道从腰间止住了摔跤事件的发生。田原转头﹐见 到了一个温暖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卷成长筒的报纸顶着了她的腰。他见田原回头﹐拿 开报纸﹐温暖的一笑。田原也回了一个笑。整个心境﹐因他的笑﹐明亮了不少。田 原抱紧了扶杆﹐她不愿再受这些帮忙了﹐在这个快节奏的都市里更要自力更生﹐不 然迷失了﹐只能让人唾弃的。 田原又去上海书城磨了三个多小时的光阴。她喜欢翻书时的声音﹐喜欢闻着墨 香﹐喜欢在静静的人群中静静的进入自己的世界。离开时﹐她会抱着实在放不下的 书本﹐带回家﹐带回那个小村落里的出租屋里﹐独自慢慢享受。 可有一天﹐她心神不宁了﹐下了地铁站﹐上了公交车﹐越走越迷糊﹐在一个好 象来过的地方下了车。可转到了天色渐晚﹐都没理清她到底在哪。那隐在绿荫中的 居民小区里的灯一盏一盏都亮了﹐怎么办? 田原走不动了﹐坐在了站台边的候车亭里﹐翻出手机逐个看着上面的联系人。 怎么办?那么多的人﹐哪个会不觉得你是麻烦﹐会诚心的愿意站在你面前?做人好 失败啊。突然﹐田原盯着了“吴子俊”,他在哪﹐会来吗?还是不想打电话﹐怕听 到拒绝﹐还是发个信息吧﹐没来﹐就当他换了号了﹐实在不知道她的境况吧。 吴子俊来了。匆匆的﹐老远就看到了田原﹐除长长的直发变成大卷的模样外﹐ 没什么变化。这个坏孩子。 吴子俊坐在她身旁﹐不理她。田原竟也没看他一眼﹐只顾着摆弄手机﹐偶尔咬 咬嘴唇﹐很焦急的摆几下腿。也许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不自然的起身﹐看过往的 车辆﹐到处张望。这里是居民区﹐车还是很少的﹐不似别处那么的车水马龙。 “田原。”吴子俊不忍﹐轻轻叫﹐这个很美好的名字啊。 田原吃惊﹐回头﹐笑﹐走近吴子俊﹐打他的肩﹕“你怎么这样啊﹐怎么现在才 叫我?”其实她真的很高兴﹐因为这个朋友﹐她没白来上海一趟。 吴子俊揉她的头发﹕“在看啊﹐怕认错了。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真难看。” 田原也拿起一支头发﹐脸色苦涩着﹕“你说头发?别说了﹐本来想去修修的。 可那人忽悠我啊﹐说这样更适合我﹐说我那样子太孩子气了。我想﹐我不是小孩子 了﹐那换个发型吧。整完后还要了我四百多块钱﹐我当时悔啊﹐可谁让我什么都答 应了。只好认了。” 吴子俊笑﹕“小气鬼﹐心疼钱啊。” 田原也笑﹕“是啊﹐”她坐到他身边﹐“心疼好久了﹐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你就听听嘛。” “好。”吴子俊握住她的手﹐有些粗糙了﹐摸索着很心疼。 田原很仔细的看他的手﹕“你的手好嫩啊﹐升官了吧。你好坏啊﹐明明就是那 个经理﹐却不肯直接拿去﹐让我多跑路。现在是不是更懒啊。” 吴子俊笑。田原叹息﹕“我前些日子找份五金厂里的工作。那里需要将金属粉 末压制成五金毛坯﹐再用砂轮打磨﹐常常的﹐双手都洗不干净﹐黑黑的油黏黏的﹐ 洗过后仍有很重的味道﹐都不敢用手抓东西吃﹐总觉得在吃那黑黑的东西。” 吴子俊看着她仍心有余悸的皱眉﹐叹息着把她的手放到唇边﹕“田原。” 田原偏头看她﹕“嗯。”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又接着说﹕“不用可怜 我的﹐那里的工资高﹐不过我还是受不了那味﹐走了。很娇情吧。打工本就是为了 钱的﹐我又没多少能耐﹐还老挑着。”田原想起便笑﹐没事人似的乐着。 吴子俊看着她的样子﹐把她的手指放到嘴里含着﹕“田原﹗” 田原觉得很温暖﹐但还是把手拿回﹐在他头上使劲挠了几下﹐又被他拉着﹐只 好干脆由着他﹕“刚才我下错站了﹐这里是单行道﹐我转了好几圈﹐连下错的站台 都找不到了。我手里只有五块钱﹐不敢拦出租车。” 吴子俊笑﹕“田原!” 田原调皮的闷着笑了一会儿才又说﹕“有比我更差劲的。刚才有个小男孩骑着 自行车﹐对我说﹐借我十块钱好吗?我现在要去浦东﹐身上没钱了﹐这么晚了﹐骑 自行车很危险的。我跟他说﹐给你五块钱。他说﹐不行﹐不够﹐只要十块。我想我 只有五块﹐不要拉倒﹐便跟他说﹐你找别人吧﹐我没钱。他干脆拦我﹐好姐姐﹐我 只十块。唉呀﹐吓得我忙闪进了小区的侧门里﹐找地方躲。” “哈哈﹗”吴子俊大笑﹐“田原﹗” 田原也跟着大笑﹐靠着吴子俊﹕“我不要十块﹐吴子俊﹐你陪我走走﹐找对站 台﹐五块钱﹐我就能回去﹐好不好?” 吴子俊点她的鼻子﹕“田原﹑﹑﹑﹑﹑﹑我也不认路啊﹐不回了吧。” “不好。”田原起身拉吴子俊﹐“往左边?往右边?” 吴子俊靠近她﹕“丢硬币吧。” 田原白他﹕“右边吧﹐我好象从左边来的。” 吴子俊叹气﹕“田原。” 田原不理他﹐拉着他的手﹐走着。 “慢些﹐错过站台﹐不是又要转回来?”吴子俊拉紧田原。田原不好意的冲他 笑﹐点头。 “没牵过你的手﹐走路呢。”吴子俊轻语。 田原很认真的看他说﹕“你忘了﹐那晚在小镇里﹐我们也牵过手啊。”吴子俊 愣了一下﹐那天她说﹐他住在她的心里﹐如此看来﹐他还是负了她啊。他沉默着﹐ 心里不由伤感了﹕“好久了﹐真的忘了吧。” 田原笑﹕“你能来﹐我就没白认识你。其实去年见过你的。那时我刚应聘后出 来赶路﹐看到有个女人挎着你的胳膊进酒店。当时我想﹐我那么辛苦干什么﹐有这 么有钱的熟人﹐让他随便施舍个工作给我好了。唉﹐不用听不懂上海话﹐让别人白 我。” “田原。”吴子俊难过的捏紧她的手﹐“那怎么没叫我?我当你的翻译啊。” 田原笑﹕“那时正气呢﹐八抬轿侍候﹐我也不留﹗” 吴子俊摇摇她的手﹕“怎么有我电话?” 田原搂他的手﹕“跟小汪要的。那天同乡的老公出事了﹐很急。我顾不上辞职 ﹐想找你帮忙﹐可你关机。幸好﹐他没事﹐只是浪费了我半个月的时间和两个月的 工资。唉﹐想着工作肯定没了﹐就没再回。幸好﹐卡里的工资还给我了﹐不然真杀 回去。”說完﹐田原又笑﹐很开心。 吴子俊不由后悔﹐她的后续事还是他让黃勇帮她办的。怕她白辛苦﹐反背个处 分﹐又要倒扣上个月的工资﹐很不忍心。那个小汪他没找过﹐可能为他那句玩笑话 在心里计较着。早知道﹑﹑﹑﹑﹑﹑唉﹐吴子俊无力的叹﹕“田原﹑﹑﹑﹑﹑﹑” 田原笑﹕“资本家并不都是冷心肠啊﹐反倒是那些可怜人让人讨厌。有一次﹐ 我很晚下班回去﹐要洗澡了﹐竟有人把窗上破玻璃贴着的胶带抠了洞偷窥。气得我 就穿著背心短裤拿着刀把他追出了村桩。只是不知道丢出去的刀伤了他没﹐只是找 不到那把刀了﹐可惜啊﹐我又破费了二十多块钱。” 吴子俊搂她﹕“田原﹗” 田原扬头看美丽的路灯笑﹕“可怜我?呵呵﹐不用﹐那以后我很凶的﹐没人再 敢欺负我了。我第二天逼着房东换上好的玻璃。没几天又换了房东﹐气得他直说我 ﹐这小姑娘不来事。哈哈﹐反正自有后来人租那间房的﹐对不?” 吴子俊点头﹕“田原﹗” 田原突然看到了她要乘的公交车牌了﹐可见吴子俊那么真的搂着自己﹐心里疼 了一下﹐那美丽的眼如此深的正看着她﹐可他有疼他的人在等他啊。唉﹐为什么这 里的人会如此懂得感情?是太真还是太稀有?她忆起了地铁上的眼神﹐可又都如何?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