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从搬到八号楼306 ,老曹就抢了门背后的上铺,我只好睡门口的上铺,开门 就遇穿堂风。老曹说是特意留给我,好让我第一眼看到敲门找我的娟子。真是好心 人。 八个人的宿舍对中文系的秀才来说正合适,要让体育系的壮汉来住,只能使舍 员们的嗅觉逐渐衰退。进入大二,我终于改掉了三天洗一次球鞋的恶习,跟老曹一 样,所有的运动鞋一直穿到破底。平日,四张床下总是堆积着八个健将各具风味的 黑球鞋。 下课铃声惊醒了我,老曹用刚被自己脸蛋蹂躏过的课本拍我:“大牛,刚收到 短信,阿韩的门牙又没了。” “阿韩的牙不是才补了吗?”我问。 老曹笑:“是昨天的事,又打了一架,不过这次肯定不会得处分,没准还能打 回个奖状来。” 阿韩是隔壁304 的牛人,搞投掷,铁饼专项,由省体工队特招入校,小子拿过 大运会金牌,说话的口气含金量很高。阿韩生得五大三粗,脸盘是等腰四边形,象 保镖,少有人得罪。一年级入校就和系篮球队1 米95的大个儿打了一架,结果有失 有得,队长眉眶赢得医生6 针,阿韩痛失心爱的上门牙一颗,同时免费夺得一项校 级警告处分。 老曹叙述,昨天的一架,蔚为壮观。阿韩坐15路车公交由五里桥去西站,车上 有扒手行窃一老妇人,好事的阿韩嘴长,毁了小偷煮熟的鸭子,结果,西站下车立 刻被五个扒手包围。据说阿韩压根没跑,准备活动都没做就开打。最后的结局出人 意料,五个强人中除了一人作小儿麻痹状逃跑外,其余四位全部倒在马路边。阿韩 又光荣地失去了他的一颗下门牙。 回到宿舍,众人不打饭,都去隔壁304 看望被老师许可的、合法旷课的、无齿 的阿韩。小子哪里像挨过打,若不是他咧着没牙的方嘴傻笑,我们完全可以告他恶 意逃课、蒙蔽师长。 我主动要求替阿韩打饭。去餐厅路上,我大夸阿韩,老曹一边扫描过往的女生, 一边幸灾乐祸:“他无齿的故事肯定不会结束,他那牙生来就是准备豁的,一碰就 掉。” 事实证明,老曹神了。不久后的足球课上,阿韩张着大嘴与老曹争顶头球,把 自己的第三颗门牙无私地镶在了老曹的额头上,震惊了国际足联。 老曹这次算是遭受了乌鸦嘴的报应。 老曹来自国家级贫困县定西,吃苦耐劳。他搞100 米,两条粗短的腿跑起来象 车轮,总拿第一,中学时就小有名气,目前体育系只有他百米可破11秒。在这个 “选手体育”时代,老曹每天都要伴着那个魔鬼教练的吆喝声在田径场一趟趟疯跑。 老曹长我一岁,个头小我一号,老朱说这在高人林立的体育系应该算残废。他 不擅穿戴,常遭公子哥奚落。后来发奋读杂书,其质量不详,数量可居全班之首, 老曹因此成为了306 宿舍的知道分子,在熄灯后众人的口诛笔伐中常常胜出。不过 老曹还不能掌控全局,如果来自省城的冷面杀手老朱在场的情况下,他就不那么有 底气。夜晚的床榻辩论会常由老朱不耐烦的一声断喝闭幕。 老朱同学1 米88,脸盘和身材一样修长,搞足球,踢前锋,在他的身上浓缩了 中国男人的优秀品格――寡言。在宿舍里,老朱的主要任务是躺在自己的下铺,盯 着上铺床板的一个个虫眼发呆。 12月的兰州,秋意尚存,除了灰蒙蒙的太阳,每日黄昏必有一场法定的、夹带 沙土的狂风如期而至,常搅扰得情侣们劳燕分飞。师大的后墙外,是绵延的黄河, 黄中透绿,温文尔雅,在兰州称它“黄河母亲”基本正确,当她从黄土高原纵身而 下时,立马变成了狂暴不羁的汉子,所以陕西人当称“黄河,额地大”。黄河北岸, 是学子们梦想人生的地方,双双倩影给冬日的黄河平添了些许生气。 说起情侣,不得不提提“齐天情圣”小陶同志。 晚上,趁小陶未归,我们盘点了他的恋爱史:一年来小陶累计谈完准女朋友2 名,半成品2 名,原材料1 名,预计大二结束,会更新完成年初拟定的3 个恋爱意 向。在漫步河边的恋人中,绝少不了小陶。一次,体育系一位师哥畅游黄河,淹死 了,学校及时下达了禁游令,黄河边一度禁止靠近,河边游子少了许多。可无论是 封山育林,还是闭海养苗,小陶总有法子顶风作案,后来大家一致推举小陶是“黄 河第一嫖”。 随着我们狂笑,宿舍楼熄灯了。正常情况下,小陶要在熄灯后才回来。不久, 楼道传来轻快的跑步声,接着小陶敲门,谁都不理会,眼看查宿要来,小陶只好在 门外苦求,每次都由门口的阿星起身,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放他进来。 我探出身子:“哎呀妈呀,咋整的,头上的草都没拍掉?” 众人暴笑,金牛打开手机,用光照着小陶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九点钟方向, 三环,发现口红印。” 小陶讪笑:“切,”却不由地摸了摸嘴角。 老曹问:“今天是哪位妃子被皇上宠幸?没穿帮吧?” 小陶一边宽衣,一边正色:“少胡扯,哥们,我严正申明,我们可是纯真的友 谊。” 大家笑得更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