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的味道(2)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北极熊都想穿马甲的地方,不多吃是不可能的。女为悦
己者容,对爱有期待的女人才会做出减肥这种无聊勾当,我又没有确定目标。我的
口号是:囤积脂肪!准备过冬!
其实六个人围被而坐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只是一有电话时大家就大眼瞪小眼,
任凭它响得天翻地覆就是坚持不下床——怕走了热乎气儿。
通常情况下最后大家会一起喊:“收发室!”
离电话最近的老六会郁闷地钻出被窝,嘟囔“怎么老是我?”
不过这种情况近来有所改变,晶晶一返常态,一有电话就喊着“我的我的”扑
过去,然后抱着电话眉开眼笑地发嗲:“讨厌嘛,人家才没有……”,说着说着就
涉及不健康内容,还掩耳盗铃地把电话拉到寝室外面淫笑不已。说实在的,咱宿舍
隔音效果不好,如果说她在屋里打电话还只是被我们窃听的话,在走廊里打就毒害
了一条走廊的姐妹们。好几个隔壁寝的姑娘们鬼鬼祟祟问我们:“小何是不是恋着
呢?”都是让师大那流氓害的。
《东邪西毒》里面有一句台词:年轻的时候总想知道沙漠那边有什么,走过去
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何晶晶同学,像一切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智商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因为她居然
把我老人家的忠告当作耳旁风,一意孤行,自作主张地与Rufus 开始进一步亲密接
触。“不听情圣言,吃亏在眼前。”我苦口婆心地教育她。为了打消她继续深入敌
军内部的念头我下了一堆《十七岁少女千里见网友被拐卖》《女大学生网上交友不
慎落入虎口》《虚幻情缘引来歹徒分尸》之类的新闻给她看,都是真的,还附着血
呼啦嚓的照片。
“有个女的被网友做成标本,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一年多。你是想被先奸后杀还
是先杀后奸?”
花痴何晶晶一边涂唇彩一边对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马拉开我,“算了,你现在说也没有用,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我感慨着。
“哎?你们说我们见面时拿个什么杂志做暗号啊?要不也认不出来啊。”
老土,还拿杂志,这是我妈相亲时的做法。
“干脆也别拿书,你让他头戴一朵大红花,手持一卷手纸站在‘希望之星’下
面不就得了?”
“呸!讨厌!”
何晶晶圆脸,大眼睛,一思考问题俩眼睛就滴溜溜转来转去像个猫头鹰挂钟。
看起来是一副精明样子,只有我知道这妞有多傻。刚来时她买了辆自行车,去鸽子
楼上课时大家都步行,只有她一个人骑着小车显得很轻松。谁知才一个星期,小车
就不翼而飞。晶晶咬着牙当天下午又买回一辆二手车,谁想推到七苑楼下时发现自
己的车干干净净摆在那里,还打了气。晶晶红着眼圈在校园BBS 上发个帖子,将二
手车低价卖出。刚找到买主的那天下午,小车又不见了!她等到第二天,车回来了,
伤痕累累,估计那主儿是跟三轮车什么的亲密接触过,要不就是栽到沟里去了。何
晶晶同学站在车棚里放声大哭,我们在二楼都听见了。
记得一个网络女作家说过:“我通常把人分为两种,一种是食草的,一种是食
肉的。就象动物,分成两类,而杂食动物不多,杂食动物如果用映射的概念,在人
类则是精神非正常的人。前者温和驯良,有自己的原则,不与人争,却与世争,受
了伤害也会沉默着接受;后者粗暴凶猛,与人争与世争,没有原则,却懂得游戏规
则,欲望无穷,伤害别人。而杂食动物则没有常性,此一时彼一时,最容易分裂。”
何晶晶,在我印象中是食草的,我看着她傻头傻脑地走进校园,我帮她抬回第
一床被子,我带她到食堂买了第一碗红豆粥看她呼噜呼噜喝下去。我听过晶晶用处
理东北话唱《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不南不北的腔调难听得要死。我也听过她半夜
的梦话,喃喃的梦呓是我所不熟悉的粤语,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我看得懂月
光下她脸上的微笑。这样的一个女子,是该被人放在掌心上呵护的,现在她忽然离
开我们,我感到莫名的惶恐,这世界能好好待她吗?这样的女孩子是应该得到幸福
的。
不知道是否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因素,我总觉得网络是一片温柔
的罂粟花田,艳丽而迷幻,在那里我可以穿越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再不会为谁受伤。
可是当闹钟响起,我又回到这个现实世界,简陋的小铁床上堆着书本和卡带,我为
学分和四级证书忙碌着,为高数课上一个靠前的位子绞尽脑汁,跟着德国狼狗一样
的部长去讨人嫌,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在乌烟瘴气的饭馆吃饭、喝酒、听或说着荤段
子、笑、作态或翻脸,只是为了拉选票,我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老许给我打电话,“我把你扔在自习室的书包带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天台,就下来。”
“怎么跑到那里去?”
“我乐意。”
我喝下最后一口哈啤,将易拉罐放在晾衣架的交叉处。风吹过来,金属罐落到
地上发出空洞悠然的声响。没有人来面对,也没有人来承担,生命和感情在不断的
崩溃和消磨中被浪费,秉性中不可改变的东西,成全着我也毁灭着我。二十岁成为
生命中的断点,然后开始不可避免地衰老,觉得苍凉。
长春的夜空看不见星星,是怪异的紫红色,明天不会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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