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四起(1)
我听见自己的血液在哭泣。我不害怕,我爱他。
陈静推了我一把。
他站在门口, 在人群中寻觅。瘦了一点,眼神邪魅依旧,白衣如雪。说不上有
什么地方变了,说不上有什么地方没变。
我知道自己该走上前去,大喊一声,“喂,我在这里!”
可我只是安静地站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终于我们看到了彼此的眼睛。
“你,来了。”
“来了……”
一共六个人打两辆车回来,郝伟硬是挤到了大头他们那辆车上。剩下我和杨琼
一辆车。
我们都很尴尬,好象在别人眼里我们是一对急不可待的奸夫淫妇,恨不得抓紧
每一分钟偷情。
我们坐在后座上,扭头各自看各自那边窗外的景。
“晓蓓。”他总算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回头看他。
“这一年累吗?”
“还好,习惯了,比高中舒服。”
“在东北习惯吗?”
“还行吧,都差不多。”
“我一直在……真的……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我低头,“谢谢你。”
“我很想你。”
我抬头,“在哪儿想?在别人床上?”
“蓓蓓!”他抓住我手,口气变成哀求,“不要说那个。”
出租车里,王菲兀自低吟,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你会不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杨琼,你好……”
他不容我多说,一张脸已经贴了上来。
我的肩膀微颤,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暖。我知道他接着会向上挽住我的手臂,
肩膀,然后吻到额头,眼睛……青草的味道和了洗发水的清香。熟稔的唇的触觉和
微微颤抖的怀抱。专注一如往日。曾经愿意为这张脸荆钗布裙洗手调羹,只求君怜
我惜我,慰我护我,懂我知我,虽九死亦不复悔。
“不要,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我吃力地从他的怀里往出挣扎。他不说什么,一味地拥吻挤压着我,眼神变的
很可怜。
手机铃声大作,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的电话。”我说。
“别管它……”他流连于温柔乡中。
我使劲推开他。
“你在哪儿?”老许的声音。
“你管不着。”
“你干什么去了!” 老许气急败坏,“我给你自由不是让你不知自重地糟蹋!”
“我和同学在一起。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少管!”
“什么同学?哪儿的同学?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让人家耍了一次你嫌不够
是不是?”
“你当然知道!”我心里一狠来了气,“还不就是你学生会那几个臭不要脸的
监视我卖我!我还就告诉你!你别想管我!我就是嫌不够!我就是出台来了!你怎
么的吧!”
老许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摞了电话,关机。
“是男朋友?”杨琼问,眼睛静静地盯着地板。
我背对着他,“现在不是了。”
沉默。
餐桌上大家很热闹,大家有说有笑的回忆高中时的溴事。大头不穿上衣被小女
体育老师罚在操场上裸奔,郝伟一上完体育课就脱鞋,还死命地抠脚丫,死命地吹
英扎吉和菲戈。愚人节互相赠送的夹牙膏的奥利奥饼干,先怀孕后结婚的政治老师,
天天埋伏在后门从玻璃后面监视自习纪律的班主任,总把土豆当鸡块卖的食堂,每
到值日就四处封堵仍抓不回组员的我……我一边笑一边提心吊胆,惟恐会有人提起
我和杨琼的过往。
我不时向对面的杨琼瞟一眼,他很安静地听别人讲话。我再瞟一眼,突然想到
这样偷窥若被发现等于是不打自招。于是低下头,静静啜饮自己的杯里的华丹。不
时扭头去看玻璃窗,漆黑的夜色使它变成一方镜子,可以看清楚一桌半醉的孩子们。
也许对着镜子咂摸出的世界,反而比眼睛看得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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