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讲究兄弟和睦 记得我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我跟蔡小财一起坐卧铺汽车回老家。说是说 冷暖空调,也只不过写在车身和车门上骗骗人吧了,一路上压根就没空调。大冷 天的,都有了下雪的迹象,就算把车窗关得再紧,也还是觉得冷,气温低是一个 原因,另外还有风从罅缝里嗖嗖地齐进来。 车开出没多久,睡下铺的蔡小财却神经病地问我热不热,说他都快热死了。 我当时已经冻得流鼻水,于是借题发挥地把他臭骂一顿。可过了一小会,他又开 始叫热,接着就把外套给脱了下来扔给我,说他想睡睡觉,外套里有东西,叫把 外套压在头底帮他保管好。我有些不情愿地照办了,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外套睡在脑袋下,再把两边一拢,耳朵很快就暖和了。 半路,蔡小财问我:" 小菜,你还冷不冷?" 我刚学着他那腔调,反唇相讥:" 小财,你还热不热?" 他说:" 我现在不热了,刚刚好。" 我说:" 我现在不冷了,刚刚好。" 那时候我根本就不晓得,蔡小财这小子原来也歹毒得很。他明明不热,他明 明知道我冷,也明明知道要是他脱件外套给我挡风我不会肯,所以才虚晃一枪, 玩了个小伎俩。现在想起在车上的那几句对话,怎么都好像有种心酸的幽默。 最好的兄弟是什么样的?那就是在你叫冷的时候,他在边上叫热,他当然不 是真的热,他只是想往你身上加件衣。可是从今往后,我冷了,蔡小财他还会叫 热吗?在没有阳光的天堂,他冷了,我又如何在他身上加件衣? 抬起头,操场的上空是一朵朵的云,我想知道,这个时候我哥他躲在哪一朵 后面。昨天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我哥他走时穿的那件黑色外套是不是已经被淋 湿?我突然毫无来由地问信海欣。 " 你说我哥他会冷吗?" " 为什么会冷?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 我没想什么,我不想了。你再跟我说说我妈对你讲过的话吧。" 信海欣告诉我,我妈并不知道蔡小财是自杀的。我妈没文化,她只知道她最 心疼的儿子死了,到在楼顶,却不知道蔡小财是怎么死的。 我妈说—— 小财这孩子懂事,拿上大学来说吧,才上了一年,就没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了,学费生活费都是自个挣。后来小菜也上大学了,他连小菜也一块负担了起来。 听他们说城里挣钱也难,这孩子怕是累坏了。姑娘你说我家小财他是不是累坏了? 他跟小菜不同,他忠厚,小菜就调皮多了。年纪小那会,小菜再高的树都敢 爬,他就不敢,看见小菜爬上去了,他劝不下来,很害怕,就跑回去叫我去劝。 这孩子肯做事,但胆子小。姑娘你说他们学校怎么连屋顶都要打扫?那么高,上 上下下,小菜怎么都会害怕啊!姑娘你说我家小财他是不是在屋顶给吓着了?为 了多挣那么几块钱,这孩子咋就啥都不怕了呢? 我们农村,最讲究兄弟和睦。小菜没他懂事,人也懒,以前还动不动就欺负 他,打呀骂呀的,都有过,可他在我们面前,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护着小菜。有 了什么成绩,都说成是兄弟俩一起的。他还说以后工作了,要跟在城里买个大房 子,跟小菜住,再把我们接过来。 小财每个礼拜都写信回去的。我不识字,每次都是他爸拿着信念给我听。他 总说他很好,小菜也很好,叫我们不要挂念。虽然离家远,可他在信里叫爸妈, 我就感觉这孩子在跟前一样。现在好了,想挂念都没得挂念了…… 第十章 百里挑一的女研究生秦琪,因为去南京呆了几个月,很长一段时间里,似乎 淡出了高老头的生活。这对我而言,也勉强算是件好事。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看 不得女生,长得漂亮的,看着难受,因为要刻意去憋住某些冲动;看得丑的,看 着更难受,比如秦琪,我是看一次晕一次,从没出过意外。 下午上课的时候,信海欣已经约好一起吃晚饭,叫了我和高老头。回到寝室, 高老头拨了个电话,找的正是秦琪,说自己有事,叫秦琪自己去吃饭。我在一旁 听着,挺纳闷的,问高老头:" 上回不是都说已经一拍两散了吗?" 高老头嘿嘿 笑着,不吱声,我就懒得追根究底。这段时间里,我自个心情坏得透顶,没心思 掺和别人的事。 高老头没叫秦琪跟我们一块去吃饭,真是谢天谢地。连续好几天了,就是从 信海欣告诉我,我爸妈早已知道蔡小财不在人世时起,我的胃口就差了许多,要 是秦琪一到场,我怕是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了。我的情绪糟糕到了极致,似乎变得 异乎脆弱,常常不苟言笑,脸就像内心的伤痛一样,沉默着,沉寂着。这是一件 比蔡小财的死更让我难以面对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出门之前,接到盛可以的电话。很奇怪,知道是她之后,我心竟然止不住地 激动。她没有按时来学校,我嘴巴上不说,心里头却天天在担心着,即便在情绪 乱七八糟的时候,依然剔除不了对她的担心。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说不出个 所以然来。不过我不承认这种担心是因爱而派生出来的想念和牵挂。 盛可以说:" 蔡小菜,你还好吗?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我急切地问:" 你到底怎么啦?开学都好几天了。" " 我有点事,过段时间就去。对了蔡小菜,我不在学校,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昨天晚上梦见你哭了,我抱住你,你还是哭。" 本来只是胸口闷,听盛可以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哭,还真想抱住她。她让我 感动了。这种感动也信海欣和高老头他们带给我的感动似乎不尽相同。为此,第 二天我还偷偷请教了一位对感情之事颇有研究的老乡,终于知道有些感动里头是 藏着心动的。感动加心动,很快就变成了冲动。我没告诉任何人,我有点想跟盛 可以谈恋爱。 我平生第一次认真地想跟一个人谈恋爱。想谈恋爱属于意淫范畴,意淫对象 :盛可以!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以前我只是想她来泡我,怎么都显得不正经, 再说她也没真的来泡我。 去校门口跟信海欣会合,一路上,高老头把手搭在我肩上,叽叽喳喳说了一 大堆,我什么也没听清,我的思想正悬乎着呢,正要想,要是盛可以真的来泡我, 我要不要上钩这个天大的难题。 我给自己上钩列出了几个前提:第一,我对盛可以有情;第二,盛可以对我 有意;第三,我哥对盛可以的感情很纯粹;第四,我哥在天有知,同意我提前谈 恋爱。我掰着指头一个个地数的,觉得这些前提基本上都可以成立。也就是说, 在我的想象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指的当然是盛可以对我放线下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