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我们婚姻的基础(1) CHAPTER 05我们婚姻的基础 如果一个男人是因为一个女人处事理智而欣赏她,甚至娶她,这个婚姻的基 础就很成问题了。 甘璐回家洗了澡后,早就过了平常上床的时间。第二天还要上班,然而她躺 在床上却睡不着。刚知道丈夫前女友的存在,又重遇自己的前男友,一向波澜不 惊的生活似乎悄然暗流涌动,惯常打发睡前时间的推理小说也无助于她安心入睡 了。 她想,她的父亲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开始愤世嫉俗,一蹶不振。为什么亲历 同一场灾难的她,明知道婚姻的可怕与脆弱,竟然早早选择了结婚,还劝父亲为 现实的理由再婚? 如果两年前那个深夜,聂谦早一点儿接电话,马上讲出那句话,她还会在第 二天跟尚修文去民政局登记吗? 想到那样自我的聂谦在计划未来时根本不考虑她,却也曾经因为她的一个电 话飞回来,伫立在她工作的学校门外,她不能不惆怅。 那么,他的初恋跟她一样,不算雁过无痕,却终于在各自心底泛起涟漪后再 各自平息,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尚修文过去的恋情呢?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结识时,他已经与贺静宜分手三年了。从小到大,她身 边一直有一个现成的困于旧事不能自拔的典型男人的样本,就是她的父亲甘博。 她不认为尚修文从性格到行为与她父亲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是,她不能说服自己对一切漠然置之。 两年前的同一时刻,甘璐同样在床上辗转。她已经和尚修文约好,第二天去 拿结婚证,然后去马尔代夫蜜月旅行,不办仪式,也不请客摆酒。 尚修文的说法是,他父亲几年前去世后,母亲从邻省调过来,除了舅舅吴昌 智一家在J 市,另有一个远房堂兄尚少昆长年在国外生活,并没什么亲戚故旧在 本地,而且他母亲不爱热闹张扬。甘璐的家庭结构就更特殊一点儿,父母离了婚 不说,且早已经翻脸不相往来,绝对不会坐到同一张桌上吃饭。听到不用摆酒, 她简直松了口气,欣然同意尚修文的安排。 意见再怎么一致,跟尚修文道别回来以后,甘璐一样犹疑了。她在家里走来 走去,甚至给聂谦打了电话,却又马上挂断,断然否定了自己的可笑举动。那天 晚上她失眠了。然而长夜漫漫终究会过去,新的一天总是会如期到来。 晨曦透过窗帘照进屋内,她爬了起来,走上阳台。这个小区绿化极佳,从哪 个角度看去都是满目青翠,清晨空气清新,小鸟啁啾,更衬出一派宁静美好。她 想,没有必要再多想了,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好好生活。 她精心化好妆,换了一套妈妈带给她的灰紫色直身裙下来,见尚修文正站在 车边抽烟。他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打了灰蓝两色的领带,身形修长而挺拔。这 是她头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居然没有以前惯带的那点儿漫不经心。他看到她, 眯着眼睛笑了,丢掉烟头,握住了她的手,“很漂亮,璐璐。” 那是一个俗称“十月小阳春”的深秋早晨,飒飒秋风不带寒意,阳光温暖和 煦,他的手坚定地包裹住她的手,他的眼神和微笑同样温柔。一瞬间,所有的不 确定似乎都化为烟雾袅袅散开。她想,两个有诚意的人,没理由会将一个婚姻经 营失败。 两年的婚姻生活,她并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不管是那次不受她欢迎的工 作调动,还是冷漠的婆婆,都没影响到她与尚修文的相处。 她没想到,真正的考验是以这种方式来的。 第二天,甘璐看到镜子里略微憔悴的面孔毫不吃惊,不再是二十出头、可以 肆意熬夜的年龄了,她只能化上淡妆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儿。 吴丽君吃着早餐,一如既往的沉默。她早上有一个在下面地级市开的会议, 要出去两天,秘书打电话上来说车已经到了楼下。她拎了包已经走到门口,才状 似无心地问:“你父亲那边,没什么事吧?” 她与甘博只见过一面,交谈了几句话,此后不曾有什么往来,和陆慧宁索性 连面也没见。好在甘博向来对于人情往来很漠视,陆慧宁则耸耸肩,表示见见女 婿足矣。甘璐倒不用操心亲家之间应该有什么交集,现在听她难得地关心一问, 马上笑着说:“小事,已经解决了。” 吴丽君点点头,径直出门。 接近中午,甘璐收到尚修文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返回,下午会去学校接 她下班,一起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然而到了下班时分,尚修文打来电话, 告诉她公司出了点儿事情,现在与冯以安一起赶去处理,恐怕不能接她了。她当 然说没事,回家后才记起,因为吴丽君去外地开会,她已经嘱咐钟点工今天不用 做饭。 她烧水煮面条对付了一餐,然后抓紧时间准备上楼继续写教案,门却突然开 了,吴丽君匆匆进来。她吃了一惊,“妈,您不是说明天回吗?吃过饭没有?” 吴丽君脸色铁青地问:“修文呢?” “他说公司有事,晚点儿回来。” 吴丽君怔了一下,匆匆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甘璐靠在床上,照例看着推理小说。她临睡前看推理 小说的习惯可以追溯到中学,紧张的功课后,似乎只有看看疑云密布的侦探故事, 才能让她放松下来。今天她手里拿的是英国女作家约瑟芬? 铁伊写的《时间的女 儿》。这本书将推理与历史悬案巧妙地结合起来,文风简洁而引人入胜,本该更 引起她的兴趣,但她确实有些神思不属。听到楼下门一响,尚修文回家,她才嘘 了口气。 尚修文先进了他母亲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楼。他走到床边坐下,神态有 点儿疲惫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公司没什么事吧?” “有一点儿麻烦,不过没关系。”尚修文看着她,“璐璐,有些事,我想跟 你解释清楚。” 甘璐静静听着。 “贺静宜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恋爱过几年,然后分手了。”尚修文声音 平静,仿佛在客观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跟她已经 分手三年了,再没联系过。一个来月前,我们偶然碰到,我才知道她在亿鑫集团 工作,而且做到一个很高的职务。我去J 市,不是为了特意跟她碰面。她代表亿 鑫去那里洽谈投资采矿业,跟舅舅的钢铁公司有业务联系,并且有意跟旭一样, 参与一个国营炼钢厂的兼并。既有合作,又有竞争,舅舅希望我过去帮着确定某 些条款和细节。我们在J 市碰了几次面。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说我在跟一个 朋友谈话,那个朋友就是她。” 他讲得十分详尽。当然,甘璐还有很多疑问:分手多年的女友会在夜半时分 打来电话长谈吗?你母亲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警告你别去见她?钱佳西 看到的那个应该不属于商务谈判的会面该怎么解释? 可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要问了。 她与聂谦分手不到半年,便认识了尚修文。他随后展开追求,她没有拒绝之 意。尚修文看到她与聂谦偶遇时,她也并没有介绍说,这是我的前男友,因为没 那个必要。如果有人要仔细盘问她的心路历程,她只会说,生活中并无绝对的坦 白。推己及人,许多事情是根本无须解释和细究的。 更何况,尚修文看上去十分坦然。他微微倾过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满 意我的解释吗?” “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以后都不需要这样的解释。”她感喟地说。 尚修文点点头,“这两年的婚姻,我很快乐。璐璐,相信我,我珍惜我们的 生活。”他起身去外面书房,打开他书桌的抽屉,很快取了一个精致的海蓝色小 盒子回到卧室交给她,“结婚纪念日礼物,早就买好了,希望你喜欢。” 她打开一看,是一对光泽柔润晶莹的白色珍珠耳钉。她凝视了好一会儿,抬 头看着尚修文,“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