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我们回到了过去 144 工作上,子鹏永远像头老黄牛,每天只管埋头耕耘,其余的事,一概不予理会。 虽然两个人的家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家,我仍然精心精意将它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每 天早早起床收拾房子,洗完衣服,匆匆赶往公司,下班后吃个快餐,又赶往夜校, 晚上回来差不多10点,将洗好的衣服烫好,然后冲凉,躺在床上翻翻书就睡着了, 没有时间想别的。自从我开始上夜校,家里有时候一星期也不开火,唯有星期天可 以做一两顿。其实晚自习并不需要那么紧张,天天坚持听课的学员并不多,我只是 希望自己充实起来,就此改变一下旧有的生活方式。有时候,一天下来,我和子鹏 说不上两句话。我们偶尔在睡意沉沉中做爱,几星期一次,像结婚多年的夫妇。这 样的日子,生活充实,睡眠也特别好。忘了对情感的反思,也觉不出生活到底是好 还是坏。我唯愿和子鹏好好相处,争取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 行动的忙碌并不代表思想的中止,每当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摊开的 书本,便容易胡思乱想。虽然很久没有见到阿杰,我仍然会有意无意想到他,想到 和阿杰见面的每一个细节。回家路上、夜校路上、超市购物,我时常能感到他的存 在,幻想他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将上夜校的事告诉阿杰之后,他的电话渐渐 少了。我以为时间长了,每天的现实生活会让我慢慢忘记对方。可是,随着时间一 天天流走,我仍然想知道阿杰在干什么?他过得好吗?他还会在切菜的时候弄破手 指吗?他会在外面逢场作戏吗?他的生意还那么顺吗?他的妻子会做好饭菜等他吗? 他会在妻子面前伪装自己吗?他们在一起还有燃烧的激情吗?半夜醒来他会想起与 我共度的时光吗?他渴望和我见面吗?这些问题不但没有随之隐退,反而更加强烈 地缠绕着我。每次电话响起,我总会想到是不是阿杰打来?如果他约我怎么办?我 又开始无休止地矛盾。虽然子鹏从未提过结婚的事,但他一直在为之创造条件,我 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婚对象,我希望从此以后和子鹏的关系变得纯净。我和子鹏共同 经历了那么多难以磨灭的岁月,不管谁离开,对另一方必将是深深的伤害,没有划 上句号的感情会给今后的生活留下许多遗憾。诚然,我和阿杰之间存在许多天然的 契合,也许一生再难碰到一个如此适合我的人,但我感情的天平无法偏向他那一方。 145 半年过去,我和阿杰仅仅见过一面。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星期三,晚上是语法课。 下班前阿杰打电话说就在公司楼下,问他方不方便上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 阿杰来了,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系着一条蓝白相间的斜纹领带,和从前一样沉稳地 微笑着。他坐在对面的红沙发上问我:“晚上有课吗?” 我将盛满水的纸杯递给他的时候,正好和他期待的目光相遇,就在这千分之一 秒的瞬间,我头晕目眩。 “晚上不去不行吗?” 在我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决定不再欺骗自己,长时间的虚伪和压抑令自己难以 承载。我在转椅上坐下,说:“今天正好接到通知,老师病了,补课时间另行通知。” 其实这种交钱听课的补习班,老师从来不会缺席,即使老师病了,也会有临时老师 顶替。 那天晚上,我们在芝加哥喝了好多啤酒,伴随着嘈杂的音乐,我和阿杰混迹于 红男绿女之间,放纵扭动四肢、一支接一支地干杯。出来的时候,我有些飘飘然。 坐在体育馆门口的草坪上,我头脑发热,身轻如燕,仿佛轻轻一拨就能飞起来。靠 在阿杰肩上,我的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哗哗直流。阿杰紧紧地搂住我,亲着我潮湿 的眼睛,我依着他的胸膛,感觉自己像个孩子。我真愿意自己永远这样,停在某个 安全的怀抱里,做个单纯的没有忧伤的孩子。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阿杰轻声地问。 我摇摇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近几个月来,一切都平静极了。我常常想, 如果没有阿杰,我会安于现状、知足常乐吗?这样的问题我永远也找不到答案,无 法回答自己。和子鹏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充满了对成熟男人的好奇,根本不去想以 后会怎样。子鹏创业那段时间,我每天焦急操心,来不及静心思考。分开的那段时 间,距离让我想念,我渴望每一个电话。哪怕在我们吵架的时候,甚至在有了阿杰 之后,我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对子鹏的热爱和衷心。现在,子鹏好比我的亲人,好比 我身体的一部分,好比我生活中的固有存在。虽然子鹏不能了解我的苦乐关心我的 痛痒,可是如果没有子鹏,我觉得自己会丢失一切。我每天都在等待,等待某一天 被子鹏重新发现。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望着遥不可及的美丽星空,平时想过的好多说话, 现在都变得不再重要,我不希望这一刻的宁静被知道了结果也毫无意义的庸俗问题 打扰。 坐在的士上,我想对阿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 快到家了,阿杰松开手,拉了拉我的衣服说:“这件衣服真适合你。”我注意 到自己穿着那件新买的紫色bossini 短袖羊毛衫,领口到左肩处一排别致的纽扣, 我当时一眼就相中,穿在身上舍不得脱,回家问子鹏怎么样,子鹏瞟了一眼说: “还可以。”没有得到满意评价,我有些不服气,说:“花了我400 多,就仅仅只 是可以?”子鹏更来一句:“400 多?不值。”我自我欣赏地对着镜子,心想问你 也是白问。 刚进楼梯口,一个黑影冲上来,吓得我一声尖叫。 子鹏声色俱厉地说:“现在都几点了,你知道吗?” 我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心想,糟了。待自己稍稍镇定下来,边上楼边说: “公司贷款到期了,银行催得急,请银行人吃饭,吃完饭他们又要去酒吧,我没办 法,走不了。” “你怎么没坐公司的车回来?” “那帮人喝多了,开不了车,公司的车送他们走了,我们只好打车。” 所幸子鹏没有再问。 那天晚上,正如我每天期待的那样,子鹏紧紧地抱着我,我又感觉我们回到了 过去。我不知道,如果失去我,子鹏是否会心痛?为什么所有的东西唯有面临失去 时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