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我的团长我的团(25) 不辣一只手一直不安份地在拍打负伤的要麻,要麻哼唧着,“湖南驴啊,我 被人打了啦。” 不辣挟余势之威就要挣脱郝兽医蹿起来,“四川皮嗳,哪个打你?” 被迷龙狠摔过后的要麻倒是安分多了,“算啦算啦。儿子打老子啦。” 迷龙迅速口头反击:“老子打孙子。” 一直在屋门口躺望的迷龙站起来,往屋里搬自己的躺椅。他是退让,因为一 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但我们能看得出绝不是因为害怕。 那块“童叟无欺,概不赊欠”的牌子被躺椅碰倒了,于是迷龙进屋时一脚把 它跺断了。 我看着锅里的热气,我们想着自己的心事。 屡战屡败的要麻已经恢复,和屡败屡战的不辣在我们这个圈子外玩耍。心里 模糊地洋溢着战斗的激情,他们的游戏也成了这样:豆饼在口头锵锵的给他们配 着鼓点,要麻势若煞神地耍着不辣的汉阳造,不辣鼻子下涂黑了一块,拿着要麻 的刺刀权充日本战刀。 锵锵铿铿,不辣一次次射击刺杀,要麻倒得没完没了。 阿译静悄悄回到我们中间,他一向这样悄然得像个鬼,我无精打采看他一眼, 低头,然后又抬头,愕然地看他一眼。阿译很赧然地被我看着,他和以前不一样, 他的胸口挂了几枚小小的奖章。 “这玩意儿……什么玩意儿呀?”我盯着那几枚此时此地超现实到荒谬的东 西问。 阿译尽量小声而谦卑,尽管他也知道我一嗓子让除了在演武生戏的家伙们已 经全部注目,“二等绩学奖章,颁与学术考试成绩最优者;乙种二等光华奖章, 因学术技能有特长而获颁发;军官训练团纪念章,参予训练团就有……” 我在他诚恳的介绍中开始忍笑,康丫干脆就已经哈哈大笑,“考试?” 我也揶揄阿译,“绩学?” 康丫接着问:“考个甲就给?” “不是。得要……”阿译停住嘴,他看了看我们,得了,再木讷也知道我们 啥意思了,阿译面红耳赤不再发声了,他将身子佝偻到我们再看不见他胸前奖章 的程度。 郝兽医站出来打圆场,“得了得了,康丫你倒把自个的姓写出来我看?还笑 人考试。烦啦你咋就什么都不信呢?” 我忍着笑,“我没有不信。” “你可是没有不信,实话说,你连不信都不信。”老头儿看我一眼。 这话狠,于是我们不再说话了,阿译佝偻着,要麻不辣豆饼喧哗着,阿译偷 偷摸着他那几枚遭受取笑的小金属片。 锅里清汤见水的猪肉白菜开始沸腾。 阿译受了不辣的刺激,他总是瞻前怕后地渴望着壮怀激烈。天地为炉,阴阳 为炭,造化为工,我们其中的人总是时不常地要沸腾。 两辆车以一种在这颓丧世界很难看到的速度风驰电挚冲了过来,车上的人根 本是在刹车才踩到一半时就已经跳下。“集合!集合!”的叫喊声立刻响彻了收 容站内外,那来自刚跳下车的张立宪、何书光、余治、李冰几个年青军官,硝烟 和征尘让他们并不整洁,却从头到脚让人觉得像刚磨过的刀锋,那是与收容站群 熊们完全不同的一种精神气质,已经该用严厉而不是整洁来形容。 他们全副武装,几乎没有戴便帽的,混戴着德式M35、英式M1917甚 至是日式钢盔,毛瑟96C几乎是他们中的制式装备,并且就完整的背具和托式 枪套来看,绝对不是像草寇那样用的。有几个人背着带皮套的砍刀,做工在抗战 使用的同类刀具中堪称精湛。他们挎着的拿着的枪械显得有些过于沉重:中正步 枪、汤姆逊(弹匣)冲锋枪、ZB26机枪之类的,这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 了虞啸卿征兵用的。他们的着装接近于草率,而在战争装备上偏于精良——与这 一切并不大匹配的是,何书光跳下来的那辆车后座上放着一架手风琴。 收容站站长穿着军上装和裤衩子出院来看发生了什么,立刻被张立宪用马鞭 抽了,收容站站长忙不迭地在鞭子下穿着一个女人递上来的裤子。 他的留声机仍在哇哇地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 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