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我的团长我的团(27) 虞啸卿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解释一下刚才那玩意儿是什么,“汤姆逊手提式机 关枪,点四五子弹连马都打得死。去了就是你们的。——李冰。” 李冰把背着的中正式步枪交给他,虞啸卿拉栓上弹,几个急速的单发,邻院 的一个瓦当炸裂了几次。 “七九步枪,比三八大盖准多了。你们的。——张立宪。” 张立宪拿的是ZB26捷克式,虞啸卿拿过来打了整梭子,我们闪避着,院 子的砖墙又被啃掉了一角。 “捷克式轻机关枪,日本人的歪把子跟它比是孱孙。你们的。——勃朗宁重 机枪,风冷的,太重没拿得来,你们的。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 野炮山炮,你们的。” 他伸出一只手,余治知道是要什么——余治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发迫击炮弹, 虞啸卿玩儿似的在手上掂了掂,“被小日本手炮砸惨了吧?美国六十毫米迫击炮, 比它狠,比它准,比它远,去了,你们的。”他把炮弹扔还给余治,看他们扔石 头样的扔着炮弹,真让我们这帮担心兼之羡慕。“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 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美国飞机管接送,有军饷,成仁 了有钱发,要紧的,最要紧的-有鬼子可以杀。” 他盯视着我们,我在发抖,其实不是我在发抖,是我身边的不辣在发抖,带 累得我一起抖。崇拜的、敬仰的、慑服的,我身左身右身后没一道目光不在放射 着这样的信息,我身前的虞啸卿看着我们,他身后的精锐们如同雕像,迷龙躺在 他们身后的屋檐下动也不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我们中很多人来说,他是神仙,有把一滩烂泥变成标枪的魔力。我看着他, 看着凤凰,凤凰飞临鸡群之上,让鸡们不再安于现实,但鸡最后还得在泥里啄食, 他让我发抖了,但抖过之后,我并不觉得我有了魂魄。 对虞啸卿来说,他要讲的话已经接近尾声,出征前昔他还有得要忙。“我是 虞啸卿,三十岁,湖南人。跟我来的袍泽弟兄们要记住,我生平最敬的武人是岳 飞,最敬的文人是屈原。如果和屈原同时代,我会为他死战,绝不去投他妈的汨 罗江。——我话讲完。要来的立刻参加体检。我们是川军团,川兵优先,上过学 的优先,打过仗的优先。咱们前线再见。” 要麻于是得意了,“听见啦?湖南驴。” 不辣于是很不忿,“这年头的湖南皮胳膊都长反了呢。” 虞啸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去了,他的精锐们跟走了好几个,留下了张立宪 和何书光。 张立宪几乎无法掩饰对我们的不屑,“列队检查!列队检查!”但我们绝大 部分人几乎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康丫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慑中回过神儿,“我的妈耶。”蛇屁股摸着自己的菜 刀把儿,说:“我要去,我要去。”不辣改口宣言,像他刚才没骂过虞啸卿似的, “湖南佬儿就是湖南佬儿!”阿译一副神往的表情,“管他哪儿人,能带我们打 胜仗。” 何书光喝道:“列队!死剩了的,知道啥叫列队?” 而迷龙终于在此时跳了起来,如其说拍掉,不如说砸掉一身的砖土碎屑。 他仰天长啸,“什么王八犊子?!” 我们开始在天井里列队,我在一队站作七八队的队列之后。我脱掉了左脚的 鞋子,趁着没人看见给扔了。 张立宪东张西望地叫这:“医生!医生!谁是医生?” 郝兽医挤出了那个难看的队列,答道:“我是医生。” 我挤在郝兽医的身边,“我是医生。”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和郝兽医交换着眼神,后者在犹豫,但我瞪着他。 老头儿嗫嚅半天:“……他是我助手。” 何书光指了指几张已经并在一起的桌子,“快去检查!” 我随着郝兽医走向那里,但被张立宪喝住,“你那脚怎么啦?”我让他看我 没鞋的左脚,“少只鞋,地不平啊。” “鞋呢?” “被一个死鬼子抱着不放,一块儿入土为安了。”我说。 张立宪实在是比禅达人更好哄,“要得。”